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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木兰花(新版花木兰)上-第6部分

小说: 木兰花(新版花木兰)上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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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既决定了冒着性命危险单挑银狼,按规矩便不得有人相助,否则便是侮辱了这位猎手的尊严。
  虽是如此,在老猎人的示意下,他们还是弯弓搭箭,为同伴万一失手做好了救场的准备。
  木兰的手猛地抬起,停住,又慢慢放下来。
  她有什么立场去阻止这场恶战呢?
  银狼夫妇是因为食物匮乏,威胁到生存才去袭击猎户们的牲畜。
  可猎户们也是为了山区住家的安宁,保护自己生命和财产的安全才来围剿银狼。
  说不出谁对谁错,只有大自然才有资格来评判,而不是她。
  木兰决定置身事外后,再拿眼去看那银狼一家三口,却愈发觉得心酸不忍。
  公狼威猛,母狼淡定,小狼……那么的可爱,很像父亲所绘曾属于祖父的那条雪撬犬哈雷。
  那猎手越走越近,公狼浑身戒备着,由颈至尾背毛耸立,咆哮着以狼爪挠地,随时准备跃出攻击。
  所有的人都摒神静气,等待着那最后一搏的到来。
  狼与人对峙着,直到一方失去了耐性……
  几乎轻不可闻地,木兰听到了老猎手的一声叹息。
  猎手举起了刀,然而公狼比他更快,后发制人,巨口已来到他持刀的手腕。
  公狼成功了,猎手被他袭倒在地,挣扎间血如泉涌。他以巨大的狼爪踏在他身上,俨然传说中的狼王一般威仪。
  但这毕竟不是一场公平的较量。
  即便大山里有单对单的规矩在,但人类总自恃高贵地打破他们自己订下的规矩。在那老猎手的示意下,众箭齐发,射在公狼身上。
  几乎就在同时,那已经伤到不能行走的母狼,竟以不可思议的力量向前一扑,挡在了公狼身前。
  一枝枝弩箭,就那样贯穿了她与他,甚至有一些将他们相连。
  木兰下意识地跨前一步,可为时已晚。她右手攥紧成拳,指甲几乎深陷进肉中。
  猎人们也被这悲壮的一幕震撼了,没有任何人命令的,大家缓缓放下了手中的弓箭。
  那双狼还有一口气在,母狼拼尽全身的力气,转过去望着公狼。
  公狼往前凑了凑,以口鼻与她的相摩擦着。
  两只狼就那样相视相依着,一同闭上了眼睛。
  山崖上是那样静,一时间,没人想说话,也没人敢说话。
  这两只在人类眼中低他们一等的生灵,以自己伟大而宝贵的生命,给他们上了人生的一课。
  良久,才有人意识到那只哀哀悲鸣的小狼的存在,“山长,那幼崽儿……”显是不忍再杀生。
  老猎手发黄混浊的眼珠儿里闪过一丝悲悯,终还是硬起心肠,“斩草不能留根,狼这东西,聪明着呢。”
  猎人们沉默了,虽认可老者的话,但一时间谁也不想上前动手。
  “你们这群……嘿!”老猎手鄙夷地环视了一遭,才自己一步步上前。
  那幼狼仍伏在父母的尸体旁,毫不惧怕地看着不断逼近的老猎手,咆哮着发出几声奶气十足的狼吠。
  木兰再也忍不住,以头巾蒙面,双腿微夹,促疾风飞跃出去。
  众人吃了一惊,不明白哪里杀出这么一位不速之客。
  疾风速度极快,几秒间便冲到了狼尸前,木兰俯身一捞,抓住幼狼头颈间的皮肉把它拎将起来,再一夹腿,“嗖”得一声,疾风四蹄飞腾,竟跃过那老者头顶,直冲山路而去。
  她给它取名“哈雷”,从此不离自己左右。
  哈雷野性十足,起初时并不合作。它经历了父母的惨死,对人类更是深有畏惧。每到夜晚临着皓月,原始的本性促得它仰天狼啸。这时木兰便不得不以布条缚住其口,悄悄牵了疾风出来,驰到野外才给它放开。
  淡白如银练的月光下,他们一人一马悄悄撤到十米开外的地方,由得小狼哈雷引颈悲鸣。
  大地是如此的宁静,疾风慢条斯理地嚼着草,打了个声音颇大的响鼻。
  木兰取出笛子来,吹奏着从花雄处学来不知名的小曲儿。
  她吹得并不好,但他们认真听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到膝盖被什么东西抓挠着,一低头,却对上哈雷清澈的灰色瞳仁。
  她笑了,知道自己终于获得了它的认可。
  月华轻曳,笛声呜咽,他们一人、一马和一狼,就这样静静以对,相处得竟无比融洽。

  (十)

  不知不觉间;她来到丘花宋村已满一年。
  现世的她年方十六,在母亲眼中正是出嫁的好时候。
  无奈花家二女名声在外,与村中适龄男子更是打小玩惯了的。彼此间虽熟稔却常被当作同性哥们看待,待听得是上门提亲,大多支支吾吾或笑着婉拒。
  母亲为此没少给媒婆上供和陪笑脸,回家后更是叹气加埋怨,直怨父亲“自小太纵着她了”。
  木兰低眉顺目,给母亲倒了碗水出来。
  母亲呷了一口,望着她,又忍不住嗟叹,“嗳,嗳!”那语气似在说,你在我面前便再乖觉,又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父亲倒很平静,“木兰,会嫁得个好夫婿。”眼光看向爱女,竟甚是骄傲。
  她却将眼光转向别处,暗暗思忖着自己是否会有如传说中一般无贰的命数。
  “忤逆天命?”申屠嘉目光深邃地望着她,“唯有出世。”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掠过她头顶,在山涧里散开来。
  出世之人,继承轩辕剑的衣钵,延长生寿,容颜不老。同时却必须抛却一切人世间俗务,避世而居。
  她不语,转身看向黛色的峰峦,黑色的长发在风中舞动。
  他的笑容有一丝苦涩,却也暗含欣慰。
  她拒绝了,再一次。
  那倔强的身影迎风而立,如一枝劲苇,韧而不倒。
  这样的女子……怎可能避世,也不应当避世。
  但他又忍不住叹息,那声音虽轻却一直打入她心里。
  木兰回头,背对着千丝万缕金色的阳光,向他微微笑,“嘉……”她眼神平静,“离别的时刻,就要到了吗?”
  他陡的一震,苦笑,木兰,你太聪明了,以致于无须这般有才华;可你又是如此的有才华,以致于无须这般聪明……罢,罢,罢,我就放了你去,成就那一段应有的传奇吧!
  他心里想着,左手却从身后拿出一只玉箫来,向她伸过去。
  她略带迷惘地望着他,并不去接,“箫……我不会吹。”
  “你试试看,并不难。”
  她微一迟疑,便将箫举起放在唇边,用气一吹……几不成调。
  他不以为意,眼神透着鼓励,一边细细讲解诀窍要领。
  她学得很认真,而且耳膜够坚韧,直至骇走了疾风、哈雷犹不自知。
  他一直陪着她,直至她吹出第一个曲调。
  那音符落下,她欣喜地停箫望着他。
  申屠嘉只是轻笑,如她初见般地倾城美丽,他的声音悦耳又富有磁性,呼啸的山风中,像紧贴着她耳旁传过来,“木兰,记住这个调子……当你再次吹响它,便是我们再见面之时。”
  她呼吸一窒,默默点头,看着他身子轻旋向上纵起,几个提落间消失在视线中。
  “申屠嘉。”她忽然一字一顿说出他的名字,似在告诉自己,不要忘记。
  五月里春光明媚,冼净的天空仿佛是匹来自南朝水乡上好的宝石蓝缎子,缀着的朵朵白云似棉花,又像柳絮,被那平原上强劲的风一吹,眼见着便要流动起来。
  溪口的桃花开了,嫩枝上绽着新绿,簇拥着那团团粉白绯红,说不出的好看。暖风如薰,染柳烟浓,片片落英在空中飞舞,盘旋着,与那风儿纠缠地累了,方才恋恋不舍地落入溪涧中,给那素来清澈的小溪登时着上了缤纷色彩,那淡淡的桃花香便直随着溪水潺潺而去,不知流向何方。
  院子里的梨花也开了,飘飘洒洒地占满了一树,白得似雪,羔羊的初乳般细嫩,那种不着颜色的纯净。
  木兰便站在老梨树下的井口汲水,一边笑望着哈雷不知疲倦地追赶轻飘飘的柳絮。
  母亲在晾晒谷物和豆子,太阳底下弥漫着轻微的谷香。
  花雄的注意力全在疾风身上,父亲叼着旱烟倚在马栏上,笑看小儿拾掇着新鲜的干草。
  周围是那样静,又有种种温暖的细碎声响,一丝不落地尽收她耳中。
  木兰刚绽开一抹微笑,却在那急促的铜锣声中僵住。
  是官锣,召集所有编户的。
  她望向父亲,却看他脸色渐渐凝重起来,扶一扶那栏杆,站直了身子。
  母亲亦停了笸箩,嘴唇微颤。
  只有花雄,年幼不知就里,咧开嘴喊着,“什么声音?我去看看!”身子一低便从栏杆下钻出来,要往大门去。
  木兰忙停下了辘轳,过去拉他的手,旋即脚步后撤,适时钩住了汲水的草绳,免得提了一半的水桶重落入井中。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了幼弟一眼,示意他不可妄动,这才松了手,回到井边几下子将水桶拉上来。
  那锣声却已到了门口,愈加紧促。
  父亲蹙着眉,走了出去。她们母子三人随后。
  外间却是两名骑兵,拥着个传经布道的小吏,“诸编民听旨,蠕蠕(柔然)多次犯塞,威我北疆……今夏大军远上,破灭其国,驱蛮逐夷,以耀国威!”他吟诵完圣旨后逐家点发军帖,“贺家!”
  “有!”
  “李家!”
  “在!”
  ……
  “花家!”
  木兰心情异样,冥冥中她本知事情必将如此发展,仍忍不住浮上些凉来。
  母亲脸色雪白,哆嗦着要发出声呜咽,却以手死死按住。
  父亲神色肃穆,不慌不忙地将木拐递给母亲,拖着条瘸腿一步步向前蹭着。明晃晃的日光下,他微驼的背影是那样高大,又透着些悲壮。空气里安静极了,连那目高于定的小吏也忍不住显露出一丝敬意,在马上略俯下身来,将那军帖递向前,“花家接旨!”
  “是!”父亲沉声道,双手接过军帖。那一瞬间,他气沉渊岳,神色飞扬,似乎十年前那个英勇的百夫长又回来了。
  他以军人的姿态笔挺地转身,步伐稳健地走回来。
  不知谁松了口气,连带着缓暖了冷凝的空气。一瞬间大家都动了起来,小吏等驱马准备去下一个村子,各家的妇孺凑上来,拖家带口的男子拢着妻儿,年轻小伙儿的脸上却满是兴奋,觉得是个扬名立万、青云直上的好机会。
  几乎没人再注意到花家……父亲的腿脚一颤,快摔倒的那刻却被木兰扶住。母亲上前,默默地递过拐杖。父亲脸色黯淡,不复刚才的熠采,接过杖来缓缓走进院子。
  母亲瞬时间像老了许多,怔怔地半天才抬起脚步跟上。夫妇俩进了主屋,轻轻关上门。
  木兰望着父母的背影,心中一痛。不妨小弟扑过来抱着她的腰喊,“姐,发生什么事了?”
  她低头,爱怜地抚着他扎手的一头浓密黑发,“没事,什么事也没有。”
  再抬眼,目光却异常坚定。
  父亲,我是你的女儿,永远都是。
  北地属寒,院落在白日里虽被阳光烤炙得久,夜里却月凉如水,冷浸浸地弥散开来。
  一家人用过晚饭,早些安睡了。
  花雄顽了一天,在她督促下洗了头脚,沾到炕席便熟睡了。
  主屋的烛火亮了一会儿,很快吹熄。木兰侧耳倾听,却听不到什么话语声。想是父母夫妻二十余载,彼此间默契于心,此番生离死别,纵是伤心凄恻,却也多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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