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世姣莲-第4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明公公,退朝吧。”她瞥了眼卢予淳攥紧的拳头,在百官此起彼伏声中抱着曦儿起身离席。
“太后,奴才打听清楚了,权相大人确实还在卧床,这一病几个月了,也不见好。”
“再请太医诊脉吧,父亲可不能有事啊……”夕莲忧心看着家的方向,这场变故中,一直不见父亲出现,她现在除了曦儿,就只有父亲了。
“明公公……”夕莲凤目微眯,“福公公临去骊山前,可与你说过什么特别的话吗?”
“奴才跟随福公公三十年,一向受的教诲是不该听的别听、不该问的别问,福公公也不会和奴才说什么特别的话,无非是闲聊流年。”
夕莲轻轻笑了声,她似乎还不明白人死不能复生的道理,总是希望能从别人口中探听到关于昭颜和福公公的秘密,她始终有心结。她不相信一个将死之人会慷慨到死了之后还想要保护害死他的人。
忽然想起某日,她就坐在这里替司马昭颜批奏折,风一起,她起身关窗。他念了一句: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可惜现在秋风瑟瑟,万物萧条。她想起锦秋了,于是大声唤着她,朝内殿进去。
锦秋连连答道:“奴婢在呢,太后!”
“秋,你想想,秋日如何能繁花似锦?你叫锦秋,所以一定有办法是不是?”夕莲眼里透着微弱的光,丝毫禁不起轻风,宛若这光亮消灭之后便再也燃不起来。锦秋愣了会,大着胆子说,“有,菊花。但是秋菊为悲,宫中一向不种的。”
“菊花?”夕莲歪着脑袋盯着锦秋,她家是从来不种菊花的,所以她没见过。
锦秋见夕莲一副孩童般好奇的模样,笑着答:“菊花的花瓣长长的、尖尖的,有的是下垂,有的带卷,就像……就像烟花,闪白的光球爆开来的那一刹那,缤纷满目。”
夕莲想起观星台上姹紫嫣红的烟火,所以毫不犹豫对明公公说:“种菊花,我要种菊花!”
锦秋怀里的曦儿忽然“咯咯”笑了,夕莲惊喜接过他,摸着他的脸蛋问:“你也想看花是不是?母后觉得,秋天太落寞了,开点花才热闹呢!”
曦儿忽而又瞪大了眼睛,胖嘟嘟的小手使劲挥了几下,舌头伸出来舔了舔小嘴。锦秋怕他打着夕莲,捏住他的手说:“皇上乖,饿了吧?一会就不饿了。”
夕莲心底一窒,耳旁响起司马昭颜威严沉闷的声音:你是他母后,去喂他!
她额上微微冒出虚汗,锦秋连忙要接过孩子,“太后,怎么了?您没事吧?”
“不!”夕莲紧紧抱住曦儿,“我来喂他……”
锦秋松了口气,笑容轻快道;“好。”
从前,都是司马昭颜在旁边看着,她从来都心不在焉,只记得曦儿半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吮吸。现在曦儿顽皮了许多,小手一伸一抓,小脚也偶尔一踢,眼睛瞪得大大的,小嘴胀成一个小球使劲吞咽,不肯松口。均匀的呼吸声,伴着胖嘟嘟脸蛋凹凸凹凸,夕莲忽然落泪,她为何从未发现,他长了一副和司马昭颜一样明媚的脸孔。她为什么会恨他?恨自己可爱的孩子?恐怕她是世间最狠心的母亲!
“曦儿,对不起……母后错了……”她泫然涕下,锦秋却含笑看着她,如果先皇能看到这一幕,该多高兴。
振作
夜风沁凉,月光淡薄。
夕莲从御书房出来,眼睛一时习惯不了黑暗,扶着墙站了半晌,才敢迈出步子去。眼前一袭明黄的袍服,夕莲脸上闪过一丝避之不及的惊喜,随即又暗淡下去,“摄政王可有要事相商?”
“是。”他的脸在灯烛下,映出含忧带悲的色彩,夕莲转身回御书房,“那进来吧。”
御书房燃的不是她喜欢的莲香,而是司马昭颜惯用的香,夕莲也才知道,原来他身上那种令人安神的气息是来自西域的一种檀香。似乎只有在这样的气息中,她才能安心批阅奏折。
两人相对许久,卢予淳才轻笑了一声,开始了谈话:“原来一切都变了,我们竟然无话可说。”
夕莲望着墙上一副“曦”字发愣,柔声说:“予淳哥哥,是夕莲错了。”
这一声哥哥,唤得他心底一阵柔软。“夕莲,我知道你受苦了,如果你难受,就哭吧!从前你最爱哭鼻子,你忘了每次生病,你都要躲在我怀里哭的。”
夕莲从案上的锦盒里,取出那条同心结,放在他手边。“予淳哥哥,夕莲错了。我不能陪你赌下去了,从前我看不清、是我糊涂。”
他猛地抓住她的手:“你在说什么?你真的糊涂了,你要舍弃我们的幸福,去为司马昭颜挑起落败的皇室?”
“我只想让曦儿坐上属于他的位置!”夕莲狠狠甩开他的手,“他是我儿子!”
“可是……”予淳咽喉一紧,“如果你没入宫,他应该是我儿子!”
“可惜我入宫了……”
“夕莲,我不懂,我们都要赢了,你可以嫁给我,我们可以像从前一样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我答应你对付司马昭颜,不是为了和你重温旧梦……是为了韦娘。”夕莲幽幽转身,看着窗外夜幕中高耸的观星台,“是他逼死了韦娘,我不过是想让他尝尝被人逼到无路可退的地步,看他是否会像我恨他一样恨我?想不到,他和韦娘一样,选择弃我而去。”
她朝予淳走近,一面摇头一面喃喃:“虽然你们不守信,但还是我傻,居然相信你们会饶他性命,将他送上绝路的人是我,予淳哥哥,我错了,就要承担错误……”
“夕莲!”予淳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拼命搂住,“他不值得你这样!他都算计好了,你是权相的命脉,是我的致命之伤!他只要将你牢牢掌控在手里,才能牵制住我们的力量,他对你能有几分真心?”
夕莲贴着他的胸膛,却听不见他的心跳。她从来不知道变心原来这样容易,她从他怀里一点点挣脱出来,声音颤抖着说:“不管几分,我都不能骗自己,我爱他,我爱司马昭颜!”
她不知道,说这句话的时候会热泪盈眶。如果他还坐在这里,一定会欢天喜地,一定会憨傻痴笑……
夕莲留下一个怆然的转身,消失在苍凉的夜宫。
予淳拾起同心结,握在冰凉的手心,上天既然赐给他夕莲,为何还要收回去?同心结成了,为什么她还是回不来……他胸口一阵麻木,不知过了多久,抬头一看,已经回了王府。
寻着嘤嘤哭声,他曼步走去,屏住呼吸看粉嫩的小脸蛋一鼓一鼓地吸着奶水。他拍了拍陈司瑶的后肩,温和说:“放心交给奶娘好了,你不用这样辛苦。”
“不辛苦!”陈司瑶仰头冲他甜甜一笑,“她是我的女儿,当然该由我喂她。”
卢予淳在旁坐下,一手掏出同心结,挂在摇篮边。陈司瑶一愣,随口问:“她怎么不要了?”
“大概是上天看我心不诚……”予淳苦笑了声,“瑶瑶,我真的学会以后,上天能知道吗?还能给我机会吗?”
陈司瑶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望着他,小心问:“是不是为了名分?她那样不可一世,怎会甘心屈居嫔妾?”
卢予淳缓缓摇头,“她的心已经被司马昭颜蛊惑了,她的目光再也不会因我而闪耀,我比不过一个白痴、甚至一个死人……”
“予淳!”她握住他的手,目光楚楚,说不清心中究竟是高兴还是难过。那同心结,是她为他编的,同心结回来了,是不是他的心也要回来?遥遥忆起出嫁那日,她怀着忐忑的心从颠簸了一路的花轿上下来,不知名的花香溢满四周,还有簌簌扑落的粉色花朵。她只能看见自己脚前那双黑色锦靴,一阵陌生男子的气息喷洒而来,他抬手,拂去她肩上的花瓣。然而他的手指那样冰凉,将她的隐忍都融化成眼泪。洞房花烛夜,她独坐到天明。
抹去往事的荆棘,她侧头看了眼熟睡的婴孩,强行微笑:“既然她的心已不再,不如你回头找找,或许有另一颗心……”
她话才说到一半,他忽然起身:“还有要事和父亲商量,你先休息。”
她愣愣目送他离去,一手还捏着同心结。
风动纱帘,烛光一阵微弱,夕莲将头蒙了起来,她夜里总是害怕。长这么大,从没一个人睡过,现在她把曦儿搬到了身边,为自己壮胆。捏着挂在颈间的扳指,忽然想起在天牢的时候,她也是一个人,还有老鼠、那是她第一次看见老鼠,吓得抖如筛糠。她不禁失笑,捏着曦儿的小手轻声说:“母后胆子小,曦儿,你要保护我哦,不然我会很害怕……”
他的枕头还在、气味还在,枕下红绡还在、匕首还在,一切都没变。
冷月皎洁,清凉的光辉铺洒下来如蒙了层重重的霜,冻结人间。他负手立在窗边,手心的汗水沾湿了黄玉莲花。他想知道,她是否也在想念他?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皇上何时起来的,为何不让下人点灯呢?”
“不必……”昭颜转身回到床边,“记住,在外面……叫公子。”
“是。”福公公瞥见他手心的莲花,轻声劝道,“木已成舟,皇上给过她太多机会,可终究,她还是帮了外人。”
昭颜淡淡答道:“我……不会再……恨她。”
“明日就启程上清云岭了,皇上快歇着罢,老奴就在外头。”
“你也歇着。路还很远……”
福公公眼见昭颜将莲花又藏在了枕下,无奈叹气。
司马昭颜不知道,这个动作已然成为习惯,改不掉了。
前几天入宫密会了西蜀女皇和他从未谋面的皇叔,他以还林太后自由为条件向西蜀国借兵。女皇一开始勃然大怒,原来她的妹妹一直被软禁在乌镜台,枉她还年年祭拜!多亏他那个嬉皮笑脸的皇叔,劝了好几日,女皇才勉强答应。
昭颜亲见了他们一夫一妻的制度,心生羡慕,如果大褚后宫没那么多女人,如果一个帝王只有一个妻子,恐怕也不会有外戚横行罢?
不过重归帝位之后,他还是要借助后宫各方力量来巩固自己。他心血已经干涸,再也爱不上别人了,所以将来无论娶了谁,对他来说都没有分别。只是不知道再见夕莲的时候,心口最柔软的伤口会不会痛?
她那样狠心、那样决绝,他耗尽心血为她吹完那首雨中莲,也唤不回她被仇恨蒙蔽的心。他想,只要她有一丝的犹豫、他都会不顾一切带她走,可惜她还是选择了仇恨!其实他能明白,韦娘于她来说比爱情重要得多,何况、她爱他尚浅。她心里还有个卢予淳,说不定,她正躺在他身下意乱情迷,不!他不能再想她!
一种微妙而奇异的触感,在她肌体蔓延,就像他的抚摸、轻绵如诗。手指过处,仿佛在她身上绽放出朵朵青涩的莲花,迷乱了她的喘息。她只能看见红色、满世界都是红色,还有耳旁他的低吼、宣泄着对她永不熄灭的□……
夕莲猛地惊醒了,按住自己狂烈的心跳,面庞上覆了层晶莹的汗。是他托梦吗?竟然像真的!她懵懵望了望四周,已是拂晓了,身旁的曦儿还在酣睡中。她的指尖划过曦儿柔嫩的脸颊,轻轻说:“你父皇来过是吗?他……”只觉得一股冲鼻的酸味直逼上脑门,夕莲捂住嘴匆匆下了床,侍婢见状慌忙端来铜盆。
接过绢帕擦拭嘴角,她愣愣望着刚呕出来的清水发呆,他真的来过、又带给她一个孩子?一种漫无边际的喜悦将她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