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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

惑世姣莲-第38部分

小说: 惑世姣莲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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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出浴的夕莲冰肌玉肤、似花颜妖娆,昭颜轻轻揽着她的肩,游园赏景。
  宫娥穿着彩蝶纱衣,手持宫灯在前方领路。水榭台上梨园弟子盈盈起舞,侍女轻移莲步敬献酒水。只是眼前的良辰美景丝毫入不了她的心,她微微仰着头,看着远远夜空中一座高耸的塔座。那是烽火台,她眼角抽了几下,侧目看司马昭颜微醺的表情,问:“你说,褒姒有错吗?”
  昭颜视线滞了一下,随即摇头说:“没有。”
  “骊山高不极,上有百尺台。妖姬博一笑,举火诸候来。”夕莲狡黠一笑,倚在司马昭颜肩头,“若是要博我一笑,你会不会也烽火戏诸侯?”
  昭颜斜睨着她道:“你、不正在笑么?”
  夕莲的笑容一时僵住了,她是在笑,却已分不清真假了。
  亥时,北门兵动。
  她盯着枕边人酣睡的神情许久,才悄然下了床,呆呆坐在镜前。
  当司马昭颜知晓一切,会怎样恨她?他怨恨的眼神会是什么样的?乌镜台,他也要进乌镜台了啊……韦娘,这样对他可以解了你的怨吗?你流了那样多的血,需要他抵命才是!
  她狠狠攥紧了拳头,一定不能输!她要看他落魄、看他绝望,予淳一定不能输!
  镜中人凤眼一眯,就像只狐狸。
  一双手蓦然落在她肩上,她浑身战栗,微微侧头问:“怎么起来了?”
  “夕莲……”他在她身后坐下,似乎想不出更好的话来对她说,于是又念了一句,“夕莲,我喜欢你……”
  她飞扬的眼角骤然失去平衡,坠了下来。为何事到如今还要说这句话?司马昭颜、白痴皇帝,傀儡当了十年,任人摆布、却唯独对她死死不放手……他喜欢她吗?真心喜欢她吗?不,除去几分权谋、几分算计,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真心可以给她了!
  她笑容虚浮看向他,却见他傻傻笑着从背后抽出一支紫玉笛,清幽怡然的曲子袅袅而出。那旋律宛如暴风雨后,阳光拨开厚重铅云注入莲塘,顷刻蔓延了每个角落,令那些风吹雨打后娇弱的莲花少了几分艰辛、多了几分妩媚容颜。
  笛音收住后,昭颜轻轻捏起她的下颌,暧昧一笑,“送你的,《雨中莲》……”
  雨中莲?想起那四月的池边,清风沁凉,他捏着她细弱的手腕,在她耳旁轻语,“雨中的莲花,很美。我要为你……写一首曲子,叫……雨中莲。”
  她指尖发颤,他还记得这个,到现在,他心里居然还记着风花雪月的事!她强压住杂乱心绪,敛去异样的神情,转身对他努嘴道:“你快去歇着吧,我想再去洗洗!”
  他结巴说了句:“好……你快……快点来!”
  他的身影彷徨离去。夕莲伸手停在半空,口里却没发出声音,她想知道,司马昭颜对她的万般宠爱,究竟是真的沉迷于她还是如予淳所说、仅仅是为了她的孩子……不过这都不重要了。明日,她就不是司马昭颜的皇后了,她要回到予淳身边,安心做后宫之中的一名嫔妾。
  她换上一袭月白纱裙,悉心梳妆,等待一场政变、也是一场祭典。
  也不知在池边呆坐了多久,山下传来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呐喊声,渐渐逼近成短兵相接的嘈杂。她惶惶不安,踉跄了几步逃出寝殿,沿着曲曲长廊飞奔至骊山宫门。
  漫山火把,如星光璀璨。成功了,他拿下了金陵!予淳成功了!
  烽火台腾起滚滚狼烟,她掩面大笑,笑着笑着却无助到心慌。司马昭颜呢,她又要如何面对他?他要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消失了……可是心口怎么会痛到无以复加!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烈的“咚咚”锣鼓响,她转身观望,宫人们纷纷摸爬滚打叫嚷着出来了,骊山宫已是连天火光!她乱了心神,双眸中倒映出橘红的火焰,似是愤怒、似是绝望。她疯狂在原地打转,瞪大双眼在人群中搜寻那袭明黄的身影。没有、没有……他去哪儿了!
  夕莲在园子里疯了般奔跑,这是温泉、到处都是水,即使失火了也不会怎样,可是为什么不见他?!
  直到看见寝殿门外奋勇扑火的侍卫,她僵直的身子跪倒在地。火舌悄悄爬上了宫殿的匾额。火势蔓延,扩散,映得漫天红光,像是万人敬仰的举世庆典。夕莲不顾灼热和热浪,一骨碌爬起来冲进宫殿嘶声呼唤:“昭颜!司马昭颜——”
  她清朗的声音湮没在爆裂的燃烧声中,通往内殿的长廊上横梁轰然倒下,她直愣愣望着熊熊火光,心却冻成了千年寒冰般再也化不掉。两名追进来的侍卫将她拉出去,“皇后娘娘放心,属下一定竭力扑灭大火!”
  她猛地拽住侍卫的衣袖,凄惶央求:“皇上在里面,去救他,你们去救他!”
  “皇后娘娘,快出去吧!火是从内殿着起来的,这里危险!也许皇上已经逃出去了!”不由分说,他们将她抬了出去,夕莲张开嘴,却喊不出声。司马昭颜,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燃了几个时辰,火被扑灭了,骊山宫已然化作一片焦黑的废墟。
  夕莲蹲在不远处的草丛里,痴痴看着黑压压的蚂蚁在逃亡。她已经在纷乱人群里不停穿梭了几个时辰,都逃出来了,人都逃出来了、蚂蚁都逃出来了,他不可能会傻到被火活活烧死啊!
  她忽然站了起来,头脑发晕,冲进余烟未绝的宫殿。
  婢女情急喊:“皇后娘娘!不能进去!”
  她顺利寻到了内殿,光秃秃的梁柱、空荡荡的屋顶,床前围绕着一大群侍卫举着火把。听见夕莲踩在焦木上“喀嚓”的声响,纷纷回头,为她让出一条路。一名侍卫首领轻声说:“可能……皇上恰好熟睡中。”
  夕莲摇摇头,强笑着说:“不是他。”
  她浑身颤栗,凝神床上焦黑的尸首,幽幽拾起枕边的一支笛子,又伸手在他右手拇指处抹了一下,露出一截光润如初的白玉。
  一瞬间,她扑倒在地,泪如雨下,哭得就像个孩子。
  不知为何,心头像被剐去一大块,血淋淋、空落落的。
  她知道,这样的疼痛,此生不会再有第二次。于是尽情尽兴地捶胸顿足、嚎啕恸哭。
  当初晨的阳光渐渐漫过骊山宫的断壁残垣,他们抬着灵柩从门槛跨过,脚步沉闷,一声一声漏在青砖地板的缝隙中。伏在地上的夕莲听见动静睁开眼,却见一树万年青被大火烧的焦黑,永远不再长青。
  迎着云海中冉冉升起的朝阳,撑起颤颤巍巍的身躯,她水漾的眼神再无法跳跃如狐狸般狡黠,脑中的记忆越发清晰得可怕。往事的余音绝响,就在熊熊烈火中幻化成那曲雨中莲……
  司马昭颜,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死掉?我们还有曦儿,他该怎么办……

  回归

  日暮西斜,山林肃静,只有车轮滚滚的声音。
  夕莲跪坐在辇车上,旁边安放着司马昭颜的灵柩。她的脸背着光,神色昏暗不清。
  直到夜空闪现出星光,她才抬头张望,想要从茫茫天际寻找答案。
  韦娘、韦娘……我为你报仇了,为什么心却成了空的?
  泪夺眶而出,她望着满天繁星,朦胧中好像看见了他的脸。如果他能听见,她想问:为什么她赢了,却像个输家?
  其实她明知道答案……莲花池里最美丽的邂逅,上元灯火中惊喜的重逢,这是一场命运钦定的爱情,是的、这是爱情,只是她一直不愿意承认,自己爱上了一个白痴。她输了,赌一场,就失去了全部。
  脑海中,一直徘徊着司马昭颜漆黑的双眸,痴傻呆滞,却真诚到能钻入她的心底。他一直是爱她的,她为什么要伤害一个如此爱她的人?他保护她、迁就她、爱惜她,他经常趁她睡着时偷偷吻她的发,其实她都知道……他最后留给她的那个眼神,充杂了矛盾纠结、彷徨和感伤,她又心软了、又对他产生了怜悯,她多想冲上去挽留他,可终究是狠下了心肠。
  韦娘,为什么要丢下夕莲?为什么要让我恨他?恨自己爱的人,真的好辛苦……夕莲累了。
  她从袖口抽出那把曾经用来要挟他的匕首,朝细弱的手腕切了下去。眼前一片泫然的模糊,血流出来,身体好暖、就像他在抱着她……
  昔日的点点滴滴、一切关于他的记忆,就像剧毒,连轻轻触碰都能腐心蚀骨,直直将人的魂魄溶解成悲苦。漫漫想起临行那日,风动莲香,他们在池边闲坐,昭颜一线笛音忽然抛高,宛如在向她倾诉着毕生的相思。她莞尔侧目,发现他原来是那样一名俊秀男子,站在薄薄暮色里,含笑凝视她……
  “夕莲,夕莲……”
  好像听见了来自另一个轮回的呼唤,夕莲急急睁开眼,脸上却洋溢着极度的失望。予淳心痛捧起她的脸庞,“夕莲,为何……为何要这样?我们成功了!”
  夕莲垂目看手腕上缠了厚厚的白绢,轻轻问了句:“骊山宫怎会失火?”
  予淳一愣,答:“是父亲事先安排的……”
  夕莲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朝予淳嘶吼了声:“你答应我不伤他性命的!”
  予淳的表情僵在脸上,她在悲伤、为司马昭颜,而他的肺腑也灌满了悲伤,疼得每一寸肌肤都在颤抖。难道做尽一切,换来的是她早已不在的心吗?他不信,一个白痴焉能夺走他的夕莲?他紧紧拥住她,吻着她的额头,不让她有悲伤的机会,“改朝换代,难免如此,夕莲,我们现在自由了,自由了啊……”
  夕莲麻木停留在他怀里,不知冷热、不知饥饱。自由了,她终于获得了一直渴望的自由。
  “夕莲,你至少为孩子想想吧,他才多大,不能失去母亲。”
  夕莲浑身一颤,司马曦是司马昭颜唯一留给她的纪念了,他们的孩子,她不能丢下他!可是她要如何面对他?他是司马家唯一的血脉,是亡国奴……她笑了、一面流泪,她的世界已经溃不成军,天塌了,再没有人能替她顶着……
  五天的归程中,她一直在发热。手脚冰冷,然而她的心肺像有火在焚烧。有时会半夜惊醒,浑身冷汗,心中无限惶恐,烛火黯淡,远不及她卷睫上连串坠落的泪光。
  白天她就静静躺在那里出神,予淳有一句没一句和她搭话,她总感到无数碎片在脑海里嗡嗡震动,听不见其他声响。
  她的眼睛有时会生出戏谑和狡黠,他从前习惯见到她这样的目光,而此时她的目光再也不是为他。他就静候在她身旁,他想,十年比一年、他一定不会输给司马昭颜。他们现在都需要时间。
  一入金陵城,铺天盖地的白色席卷了她原本就惨淡的意识,原来这一切都安排好了……只有真正除去司马昭颜,他们才能心安理得入主皇宫。原本备极哀崇的丧礼仪式,现在却无人哭丧,没有斋戒、没有祖奠,从骊山回来的骨灰,他们迫不及待地直接送进陵寝。这是多少人多少年的精心策划,她不过恰好是一颗充满复仇之心的棋子。
  麻木了多日,她终于被耀眼的白色刺醒,心底的寒意漫过每一道血脉直逼指尖。她定定望着皇宫的方向,曦儿还在里面,他们会将他怎样?想起卢元帅狰狞的面孔,夕莲止不住发颤,无力倒在了灵柩旁,贴着昭颜冰冷的棺木。“你告诉我,该怎么办……曦儿怎么办?”
  御道两旁挤满了为昭颜戴孝的百姓,对着夕莲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嗡嗡的声响越来越嘈杂,忽然有人高喊了句:“狐狸精!她是媚主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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