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世姣莲-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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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还是冰冷的,吸下去好像有无数小冰凌狠狠扎他的心。恍惚间,耳旁忽然传来遥远的声响:“皇上万福!——”声声回荡。
他举目张望,不远处的宫门口站着几名宫装女子,面容模糊。
福公公道:“皇上,合阳宫。”
司马昭颜正准备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脚却像被钉住了。灯盏下,一名身穿火黄狐裘的女子分外惹眼,昭颜嘴角挂着嘲讽的笑意朝她走去,问:“天……不冷,穿这个、做什么?”
她目光坦荡答:“因为皇上喜欢!”而后娇柔浅笑。
昭颜眯了眼睛,其实,女子笑起来都差不多,为何他非要看夕莲笑?
“你叫……什么?”
“臣妾秦献珠。”他看不出她故作纯真的眼底究竟藏着什么。其实这样的女子多好,会讨好、会假笑、会耍媚……
他伸手捏住她的下颌,和夕莲一样的尖削,“朕觉得……冷,扶朕进去。”
秦献珠眼里闪出一抹难以掩饰的狂喜,搀过摇摇欲坠的皇上。
福公公愣了会,赶忙朝身边内侍低声吩咐:“今日记档,合阳宫千行殿秦昭仪!”
春寒料峭,夕莲还是忍不住要出去寻他。不过是去了观星台,怎么两个多时辰还未回?她临出门前又问了句:“确定是去了观星台么?”
“是,娘娘,奴婢听福公公说的,步辇去的,未用车。”
夕莲身形臃肿,挪着步子小心翼翼上了辇车。她抬头看了看,今夜没有月亮,星星也稀疏得很,他去观星台做什么?车帘的铁挂钩撞击着镀金铜杆,声音清脆,在清冷的夜里洒下一路欢快的叮当声。车轮却“吱嘎吱嘎”闹得人心里烦躁,远远瞥见合阳宫门前的仪仗和羽扇,夕莲诧异喊道:“那边那边!拐弯!”
迎头匆匆走来一名内侍,行礼道:“皇后娘娘,福公公正巧让奴才回德阳宫禀报,皇上今夜在合阳宫就寝了,由秦昭仪侍寝。”
夕莲淡淡笑道:“秦昭仪?哪个秦昭仪?我去瞧瞧!”
“皇后娘娘,不可啊!这……不合规矩……”内侍的声音在夕莲灼人的目光下越来越微弱。
夕莲的笑容渐渐凝固,她似乎意识到这是真的。不是他在故作姿态么?不是他想激她的伎俩么?侍寝?他临幸了别人……皇上临幸嫔妃,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么……
她脑里一片空白,口里念:“去看看……看看。”
辇车继续前行,她控制不住急促的呼吸,孩子猛地在肚子里踢了一记,从背脊传来一阵凉意,好像是冷、好像是疼。韦娘发现她面色苍白,紧张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传太医吧?”
福公公大概接到消息了,出来侯在宫门口,恭敬道:“皇后娘娘,皇上已经就寝了,若没有要事,明日再商议罢?”
夕莲咬了咬嘴唇,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喝道:“谁说没要事?”
她大腹便便下了车便要往里进,福公公一干内侍却死死挡住宫门。
“皇后娘娘,不能进,这是宫规。”
夕莲气得浑身发抖,腰部忽然一阵剧痛,双腿发软瘫了下去。韦娘惊呼:“怎么了?动了胎气?快传太医啊!”
福公公傻眼了,赶紧吩咐奴才去叫太医,一面叫人将皇后扶进去。越想越发慌,这皇后若有个三长两短,可要人命了!
昭颜听见福公公的唤声,勉强支起身子,头痛欲裂。锦衾滑至腰间,凉意袭来,他惊觉自己居然□!侧头打量身旁的女子,不是夕莲……那么,他这是在哪里?
“皇上!皇上!”福公公急急唤道,“皇后出事了,暂且安置在中林殿!”
“她怎么了!?”
“恐怕是动了胎气……”
司马昭颜打了个寒噤,慌忙抓起衣服胡乱一穿,来不及穿鞋便往外冲。她怎么会到合阳宫来?该不是自己酒后糊涂宠幸了别人惹恼了她?她在乎吗?她真的在乎吗?
这是他曾经住过的寝殿,床帐还是一片晃眼的明黄,夕莲躺在其中,双目紧闭,脸上没了血色。昭颜踉跄扑倒在床沿,急切问道:“太医!有无大碍?”
“略略动了胎气,还好还好……皇后娘娘千万要控制情绪,老臣去命人煎药来。”
太医前脚刚走,夕莲猛地坐起身来拽着枕头直直往昭颜头上砸去,一面哭喊:“你走!我不要看到你!衣冠不整的你在这做什么?!”
福公公大惊失色,却见皇上赔着傻傻的笑脸替皇后擦眼泪,一个劲地道歉:“朕错了!夕莲,我错了……别哭、别哭了……”
韦娘在旁按捺不住焦虑,大喊道:“别哭了,不然,你肚子更疼!”
夕莲立即停止了嚎啕,边抽着边说:“真的很疼,他踢我……”
昭颜闻言心中惊喜,附耳在她腹部倾听,夕莲一脚踹在他敞开的胸膛,将他踢倒在地。“你走开!你身上还有别人的香气,我讨厌你!讨厌!”
福公公扶起皇上,捏了把汗,硬着头皮上前道:“皇后娘娘怪老奴吧,是皇上饮酒过量认错人了,将秦昭仪错认成皇后!是奴才的错,不该让皇上喝多!皇上心里只有皇后娘娘一人而已!”
昭颜转过身对福公公挤眉弄眼:“明明知道……朕喝多了,认、认错人,都不加以……阻止!罚!”
福公公反应迅速,立刻跪倒在地,使劲往自己脸上扇了两耳光,“奴才知罪!望皇后娘娘饶恕!”
夕莲一惊,顾不得自己梨花带雨的花脸,要下床去扶福公公,“福公公,不要如此!快起来!夕莲受不起!”
韦娘几步上前按住她,“你别折腾了,我这条命都要被你折腾了去!”
福公公瞟了眼皇上的眼色,继续演苦肉计:“娘娘若一直生气,奴才便一直跪着,直到娘娘消了气为止!”
夕莲使劲摆摆手说:“我不气,不气了,公公请起来罢!”
福公公心里谢天谢地爬了起来,司马昭颜面带愧色朝他笑笑,福公公面带忧虑道:“皇上,这样容易受凉,老奴去提靴来。”
夕莲垂目一扫,发现司马昭颜赤着脚,现时的地面应当冰凉刺骨吧?一想起他刚从另一名女子的被窝里爬出来,她气不打一处来,喝道:“去哪儿?不许去!”
她板着脸,昭颜却依然赔着笑,总算不闹了,他在床边坐下,挥手退下所有人。昭颜意识到自己犯了错,她生气了,简直是大发雷霆。她怀着孩子,他却宠幸了别人……似乎对于帝王来说,这很正常,不过他想做一名普通的丈夫,只宠着自己的妻子。
他诚心道歉:“对不起,我……真的……”
“别说了!”夕莲扭过头去,“你的呼吸都带了讨厌的香气!”
昭颜蓦然发现,她心里其实是有他的,不然为何三番两次醋意大发?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罢……她竟然如此霸道,不让他碰她,也不让他碰别的女人……司马昭颜心花怒放,又愁容满面,这回可不知怎么才能化险为夷!
汤药不一会就呈上了,韦娘递到夕莲嘴边,她执拗撇过头:“我不喝!”
韦娘快愁死了,望了眼身边的福公公,福公公也摇摇头,对于皇后他们总是无计可施。
屋里安静的出奇,似乎大家都不知该怎么办了。这时,司马昭颜猛地捧起她的脸,不由分说吻了下去!还是那样的柔软,和记忆中一样香甜,他吻她的机会为数不多,于是用尽了力气。
夕莲大惊,挥舞着拳头在他身上一顿好砸,他的舌狂野侵入了她的口,完全打乱了她心跳的节拍。
一旁的韦娘惊讶瞪大双眼,福公公却眯着眼笑。
霸道的扫荡后,昭颜松开了夕莲,冷着脸问:“喝不喝?”
夕莲惊魂未定擦擦嘴,慌乱点头应道:“我喝,我喝!”
可再对上司马昭颜的双瞳,她的脸止不住发烫,赶紧将汤药一饮而尽。搁下碗,昭颜又屏退了左右,夕莲紧张盯着他问:“你又要做什么?”
昭颜掀开锦衾钻了进去。夕莲下意识往里缩了缩,方才他在众目睽睽之下那样对她,她心有余悸。司马昭颜从不是随便的人,难道一夜风流之后就性情大变?夕莲一想起来就恼怒,背着他躺下了。
昭颜伸手握住她的肩,夕莲扭了几下,哽咽道:“你别碰我……你去找那个秦昭仪吧!”
“夕莲……”昭颜心中一紧,急急将她搂住,在她耳边柔声道,“我错了,我再也不会……保证、只要你,除了你,谁也不要……”
他的气息从她的耳后拂过脸颊,痒痒的、麻麻的,夕莲无端端觉到心酸,转身埋在他□的胸膛哭了起来。司马昭颜是皇上,从前他也有琴儿,现在有别人了,她为什么感到这样难过?甚至有一种被遗弃的委屈……她怕什么?失宠?她从来没想过要得到他的宠爱,或许过去的一年,她已经习惯了、已经在他的脉脉温情中迷失了自己……
“夕莲,我喜欢你……只喜欢你一个……”
夕莲懵懵抬起头,满面泪光。予淳也说喜欢她、说她是天底下最美的女子、说这一生能得她相伴是最大的心愿……可是,“只喜欢你一个”这句话他没说过。
她带着浓浓的鼻音反问了句:“就我一个么?”
昭颜拭干她的泪痕,认真答道:“嗯,我只喜欢你,只要你!”
他的心跳很快,几乎要蹦出胸膛,君无戏言的承诺他说过很多,但关于爱情的誓言,却是第一次……昏暗的灯光下,夕莲痴痴看着他,忽然说了句:“君无戏言!你若是要了别人,我才不给你生孩子!”
昭颜将她紧紧搂住,内心充满感激,她不恨他了,能等到这一天,上天总算待他不薄!
夕莲在他怀里闷哼了声,嚷嚷:“他又踢我了!”
昭颜欣喜伏在她肚子上侧头听,仿佛在听世上最顽强的生命动迹,这个小生命是他的希望、爱情的希望、大褚国的希望……
福公公领了人抬着几个大熏炉进来,见皇上正聚精会神趴在皇后肚子上倾听,便没请安,放置好后悄无声息退下了。
麝香
窗外,几枝桃花悄然抽了新芽,绽了花苞。夕莲深深吸着早春陌生的气息,蓦然发现天气已经暖起来了。在合阳宫大闹了一场,夕莲事后方知自己失态,堂堂皇后争风吃醋的谣言传遍了朝野。尽管夕莲一直在否认:“我没有吃醋,韦娘,我不是在争风吃醋!”
韦娘也只是笑着。
除了合阳宫那一夜相拥而眠,夕莲还是警惕着与司马昭颜保持距离。虽然窝在他怀里也挺舒服的,但是……
她的脸颊莫名浮现出红晕,嘴角浅浅弯了上去……那日醒来,她痴痴盯着他的胸前的肌理,竟忍不住伸手去触摸,一直游走至他腰间,轻轻环住了。如今他的腰可比自己的窄多了……
“笑什么呢?”
夕莲敛去了娇态,俯身请安,“臣妾恭请太后金安!”
太后一怔,“免礼。”
夕莲被阳光衬得精神焕发,不似前一阵那般死气沉沉。太后在她身侧坐下,问:“找我有何要事?”
夕莲目光迟疑垂下,盯着自己的手指尖,嗫声问:“那信……是他送进宫的么?”
“是元帅所托。”
“他在哪里?”夕莲急切抬目与太后相对。
“躲在一处安全的地方……”太后嘴角抽了一下,双眼微眯,“司马昭颜如此工于心计,我们小看他了!”
这话让夕莲吓了一跳:“太后为何这样说?”
“以后你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