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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

惑世姣莲-第25部分

小说: 惑世姣莲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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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公公在帘幔外轻声传道:“皇上,乐师来了。”
  司马昭颜嘴角歪歪笑了笑,掸了掸袍服,一些细细的羊绒微妙地从衣襟凌空飘旋至宽袖,或者到袍尾,不肯离去。他刚抬了脚,却低头瞥见夕莲的金丝履已经被雪水湿透了,不禁有几分担心,回头去掀开被角查看她的双脚。
  夕莲感到足底一阵凉意,忽地就睁开了眼,侧头望着司马昭颜,一种由衷的厌恶从她心里涌上来,布满双眸。没一会,她又转过头去继续睡,每每看见他,她就愈加坚定要放弃这个孩子的信念,若生出来才发现和他一样是个痴子,那大褚国可就真成了天下的笑柄。
  昭颜心底一窒,垂目替她掖了掖锦被,轻声走出去。
  德阳宫里灯火通明,美味佳肴铺陈开来竟是缤纷满目。夕莲恹恹喝了口汤,眉尖紧蹙:“不想吃。”
  韦娘忧心不已,替她夹了另一道菜,“多少吃点儿,养好身子才行。”
  夕莲撇开头冷清道:“这些我都不爱吃。”
  昭颜转头对福公公说:“换。”
  福公公退出去传了人进来,将所有的菜都撤下,没一会又换上了全新的菜式。这一阵总是这么折腾,御膳房也学聪明了,备上百余道御膳菜式,以应付那位刁钻皇后的脾气。余下的菜也不浪费,皇上都会赏给当差的宫女内侍们,能吃到一筷子都没动的御膳,可是几世修来的福。如今在德阳宫当差可是羡煞旁人的美差。
  夕莲淡淡扫了眼新呈上的菜肴,正想开口听得韦娘在旁柔若无声说了句:“不要太过分。”
  她也就作罢,极不情愿接过侍婢递上的银盘,懒懒说:“一会我要出去赏雪,你们把外头的灯点上,多点些。”
  宫女们纷纷应了,司马昭颜想起什么,附在福公公耳旁低语一阵。
  晚膳后,福公公领着一名内侍进来,夕莲好奇探头看他托着方形的木盘上,立着一双精巧的厚底靴。福公公笑容可掬道:“皇后娘娘,请换上鹿皮靴,保暖而且不易沾湿。”
  夕莲拿起来仔细瞧了瞧,皮质细腻光滑,鞋头尖尖的向上翘,像游牧民族女子穿的鞋。最有意思的是靴筒后方挂了只小铜铃,一动就响。见她有几分爱不释手,司马昭颜宽了口气,到底是个孩子,讨她欢心好似并不太难。
  夕莲顺从地穿上鹿皮靴,双足被裹得刚刚好,里衬还有些茸毛,柔和温软。她表情也随之柔和下来,站起来跺几下脚,铜铃在裙摆里叮铃铃作响,她心里滑过一丝温暖,随即又冷下来。这样大的雪,这样寒冷的冬夜,不知予淳哥哥怎么样了?
  宫门一开,纷乱的雪花争先恐后往温暖的殿里飘了去,触地化水、不久便干涸,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雪下得这样大,你总是不听话。”韦娘搀着夕莲,脚步一深一浅踩在雪里,“喀喀”地响。
  风肆虐,夕莲头上的金凤步摇被吹得直晃,垂珠在头上乱敲,她不耐烦伸手将髻上的发饰都扯了下来,随手一扔。后面的侍婢赶忙俯身捡起,小心翼翼端在手上。夕莲转身看了一眼,她们手都冻得通红,遂说了声:“这么冷捡了做什么,扔了吧。”
  几名侍婢面面相觑,福公公连忙唤内侍上前接了下来,送回寝宫去。
  司马昭颜也披着狐裘,陪她在华灯照耀下赏雪。四周都是光,雪好像要在灯光中融化。顺着白玉阶梯望下去,雪落了厚厚一层,像一个平滑的坡,没有台阶的痕迹了。
  远处的景象丝毫看不清,夕莲却直勾勾盯着前方,忽然从韦娘手上取了伞,说:“你们都回去吧。”
  韦娘惊慌看着她神情不明的侧脸,“你要做什么?”
  夕莲回头朝司马昭颜嫣然一笑,眉毛轻挑,“皇上在这陪我就行。”
  昭颜远远望着她的笑容,万分珍惜,于是对福公公点点头,自行往前去了。
  内侍和宫女纷纷退到屋檐下候着,韦娘的眼皮跳得厉害,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越是担忧,目光片刻不离前方的两个身影,身子渐渐往前倾了去,不知不觉已经完全站在风雪中。
  夕莲打着伞,昭颜握住她裸在寒风中的手,接过伞柄,轻声说:“我来。”
  夕莲飞快将手收回,丝毫不想在他手心停留半刻。
  “腊月了?”
  “嗯。”
  “雪下得真好。”
  “是。”
  “昨天我教她们堆了个雪娃娃。”
  “嗯。”
  “可是我不满意,难看。予淳哥哥堆的雪人才好看,他还会将梅子碾成汁,蘸在雪人脸上一边一朵飞霞,像害羞的小姑娘。”她眼里闪烁着一波秋水,笑容暧昧,“他的画画得可好了,他最爱画梅花,他说:梅花香自苦寒来……”
  司马昭颜陪她笑了笑,手掌的绷带下传来一阵剧痛,直直痛到心里。
  夕莲的笑容转瞬即逝,幽幽垂头道:“可是,你为什么要那样对他?”
  她总是拥有某种神秘的力量,能让他神智不清,于是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脚踏了下去。
  雪花簌簌,那些依稀的往事在她眼前一幕幕飞快闪过。耳旁是呜咽的风,逐渐演变成海风呼啸,她不能看予淳受苦,也再不愿怀着司马昭颜的孩子活着。
  时间似乎静止了一刻,韦娘面容惨白昏倒在雪地里,她闭眼之前,看见一袭闪耀的明黄也跟着扑了下去。
  福公公惊呼了声:“护驾——”
  众人踉跄走下去,侍卫闻声而来,只见双目紧闭的夕莲,稳稳躺在昭颜身上,雪坡上拖曳出一道深深长长的痕迹,台阶依稀露出了棱角。
  他紧紧箍住她,嘶声喝道:“传太医!”

  条件

  夕莲不可置信睁开眼,见深蓝的夜幕中雪花纷纷扬扬,居然安然无恙?她想起方才摔下来的一刹那,司马昭颜扑上来抱住了她……
  夕莲感觉到他臂弯的力量,才知道自己躺在了他身上,于是死命挣扎,愤然叫道:“放开我!”
  昭颜沙哑的声音在她耳后铿锵道:“休想!”
  德阳宫门前乱成一团糟,叫太医的慌忙跑去传太医,眼疾手快的先扫雪,为避免打滑,福公公又命人找了条地毯从阶梯一直铺到宫门口。
  昭颜不让别人插手,亲自抱起夕莲往台阶上迈去。这一段长长的距离,他分外紧张。夕莲在他怀里很安静,落定时,她明明听见他吃痛的一声闷哼。他向来不是怕疼的人,听声音后背一定伤得不轻,却执拗要抱她上去。
  福公公举着伞一路跟随,雪花还是在伞下乱舞纷飞。夕莲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眼前的雪景渐渐变得像三月的柳絮、四月的槐花,落英缤纷、悠柔缠绵。
  她撇过头,带了几分鼻音说:“放我下来。”
  昭颜低头看她,却看不见她的脸,他一阵心疼,问:“哭了?哪……哪里疼?”
  “我没事,我不要你抱着!”
  昭颜置若罔闻,夕莲想直接跳下来,却又怕他用力时更会牵扯了伤势,眼看就要进了宫门,她也便作罢,静静倚在他怀里。
  昭颜将她安置好,放下帐幔,托起她的右手搁在床沿,方宣了太医进来。
  “有惊无险,今后可要万分小心,这一胎再经不起折腾了……”
  夕莲躺在床上,能隐约听见太医在外面对皇上低语,她趁机掀开帘子轻声唤近处的福公公,福公公赶到床边询问:“娘娘有何吩咐?”
  “皇上受伤了,叫太医也给看看。”夕莲匆匆说完这句话,放下帘子躺好。福公公吓了一跳,皇上又受伤了?怎么得了!听见他急急忙忙出去了,夕莲松了口气,心却一阵乱跳,做贼似的,她却不知自己在害怕什么?竖起耳朵听了半晌,没声音了,她偷偷拨开帐幔一角,往外瞄了去,已经没人了。
  夕莲往里侧挪了挪位置,躺在属于自己的地盘,手不由自主抚上了小腹。现在她能真切感受到一个小生命的存在,它影响了她的美感,让她变得能吃能睡,韦娘也再不会禁止她吃宵夜了。她忽然心存愧疚,喃喃自语:“不是我不想要你,我不是针对你的……你知道你是怎样降临的?我不敢要一个天生就满怀仇恨的孩子。”
  可她费尽心力也赶不走它,面对这样顽强的生命,她狠不下心了,难道真要生下来吗?
  帐幔被挑开,朦胧的灯光忽然清亮起来。夕莲又背过身去,不愿看他。司马昭颜忿然扳过她的身子,盯着她一字一句说:“只要孩子顺利出生,什么条件朕都答应,一切都依你!”
  他的声音沉厚有力,夕莲对上他深幽的双眸,不再是从前那样涣散无光,反而让人无端端感到冷厉。
  昭颜下定决心,就算要他做牛做马也没所谓,无论从情感还是从政治上,他都极度需要这个孩子!夕莲的嘴角扯了一下,似乎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放了予淳。”
  昭颜心底一窒,手上不由加重了力道,死死捏着她的双肩。
  “放他回来,我会听话。”夕莲感到肩上一阵强压的疼痛,紧闭了眼。
  昭颜松了手,呆呆答道:“好……接他、回来,但……不能复职!”
  夕莲长长舒了口气,能回来就好,不受苦就好,官职又有何所谓?总算为他做了点事。她似乎看见予淳在对自己笑,那样的温柔,让她面容上多了几丝愉悦。
  司马昭颜默默睡下,望着她的后背,伸手替她拉了拉锦衾。他想钻进她的被窝,拥着她,抚摸她肚中的孩子,这一切,就在梦中实现好了。
  衬着一缕笛音,御书房越发显得清简淡雅。紫玉笛在司马昭颜手中,仿佛有了生机,虽然不成曲调,但也懂得呜咽了。偶尔会有一两声啼转像鸟鸣,引得窗外三两只鸟儿也跟着附和。
  书桌上端端正正摆放着顾大人的折子,昭颜当然知道,他说的在理。漓江改道一旦中止,便难以再继续,太后不会同意再从国库支取一半的库银来完成这项工程,明年开春一定会想方设法推托。可是寒冬腊月,工人们有的冻死、有的落水淹死,司马昭颜心有不忍。
  昨日与右相大人夜谈后,福公公忍不住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们日日居住的这座皇宫,也是牺牲了多少血肉之躯才建造完成。
  昭颜苦笑着答:“难怪……宫里阴森。”
  笛音停止了,昭颜侧头问:“朕,是否……无用之人?”
  福公公和蔼答道:“皇上心怀仁慈,乃社稷之幸、百姓之福。”
  他一字一句慢慢说着:“大权旁落,外戚横行,是否社稷之幸?圈地肆虐、官场腐败,是否百姓之福?父皇……叫我善待天下,又该如何善待?”
  福公公连忙劝慰道:“皇上纵有惊世之才却不能外显,未尝不是潜心修炼的好时机,若是早年就锋芒毕露,恐怕……”
  “怕是、已成了……冤魂。”司马昭颜又托起笛子,认真吹了首新学的曲子,断断续续,本是欢快的旋律却被吹成七零八落。
  怕夕莲受凉,司马昭颜命人重新做了一副夹层帐帏,外层是明光锦,迤在地上;里层复帐用白缣,不再是刺目的明黄色,帐顶悬着一朵灿烂的金色莲花。但他们之间仍然横着一道红绡,无法逾越。
  夕莲察觉到他醒了,直接说了句:“腊八祭典我不去。”
  昭颜转头看着她的背影,问:“为何?”
  他们是大褚国的皇上和皇后,他们是夫妻,理应一同祭天神、祭先祖。一国之母不参加祭典,他要如何向众臣交代?
  “我不去。”她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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