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皇后 +番外-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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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亏欠相比,他却觉得自己的付出不够补偿她万一。
“求你,救她,钥匙,钥匙呢,给我钥匙,我用我全部家产来换——”
胡桑冷冷的看着他,眼底全是憎恨,半晌,她转身走开。
“没有钥匙。”
铁成怔怔的跪在地下,脑海中空白一片,身后突然又是砰的一响,不知道是谁的身体又撞上城门,再毫无声息的趺落城下,铁成不敢回头从门缝里看那尸首,他害怕那具身体是他所尊敬崇拜的那个女子;害怕看见那个女子,永远不能睁开那双明亮而坚定的眼;害怕这一错便是永远,而自己,眼睁睁看着她,孤身而去,浴血厮杀,最后并不曾死在敌手,却死在自己人的猜疑和私心中。
“啊!”
铁成突然仰头,发出了一声惊破苍穹的泣血号叫。
……
“啊!”
又是一声惨叫,倒数第二个黑衣人,死在新一波凶猛攻击下。
戎军始终没有放箭,他们冷笑着,以一种猫捉耗子般的心态,看着孟扶摇在自己的城门前不得其门而入,看着这个凶悍杀掉他们无数儿郎的少年终于遭受了自己人的背叛,身边的人一个个死伤殆尽。看着城门上士兵始终无动于衷的看着,并认为这仍然是孟扶摇的苦肉计。
他们笑得十分痛快。
孟扶摇却已经沉默了下来。
她静得像一株经了霜落了叶却始终笔直的树,冷得像一泊覆了雪结了冰却恒定如初的水。
她靠着那扇应该已经不可能为她打开的城门,满身的血在城墙上一靠便是一道斑驳的印痕,那印痕是她留给这个城最后最鲜明的纪念,就在这里,在这个城门口,在她满身浴血身侧遍地横尸,依旧不能让姚城守军解除疑虑和愤怒的城门前,她没有了未来。
孟扶摇的目光,缓缓扫过面前那片满是血迹的黄沙地。
那里,地上零落着三具尸体,尸骨不全,而身边的人,只剩了领头的那个黑衣人,他也已受了重伤。
这支百战精英的暗卫队伍,因为她几乎全军覆没,而身边,这支队伍的首领挣扎着,拔出近战匕首,摇摇晃晃的走上前,准备用自己最后的血肉,去为她面对这浩浩汤汤的嗜血大军。
孟扶摇的手指,深深扣进了城墙,指尖沁出艳红的血。
这是心头血。
而这座城。
这座她住了两个月的城,这座她真心喜欢过得到过温暖的城,她喜欢那些晨昏里的问候带笑的关怀,喜欢那些她过去寂寞人生里未曾体验过的红尘之暖,她珍惜并留恋,而正因为那些喜欢和温暖,她在最艰难的时刻担下了她原本可以不必去理的责任,却从不曾想到,会换来这样的一个结果。
她为之付出牺牲的,他们将她拒之门外。
她从无丝毫惠及的,他们为她抛却生命。
这世间的帐,叫个什么道理!
而这样颠倒的帐,有什么理由继续?
“啊!”
铁成在城门内悲愤泣血的号叫直冲天际,冲入孟扶摇耳中,随即她听见铁成绝望的嚎哭。
深深吸一口气,孟扶摇仰头,云端之上,隐约看见微笑展开的容颜,宁静、和煦、包容、博大,如那些永远漂游在她前路之上的梦想。
她突然湿了眼眶。
那个遗落的故乡,那个坚持的执念,那些飘荡在梦境中的希望,一直在召唤着她,而今日这个结束,是不是能够帮助她回归原点?
如果已经注定逃不掉一死,何必芶延残喘拖着别人送命?
这样……也很好。
“先生,”她突然一伸手,拉住一瘸一拐上前的黑衣人,“不用去了。”
黑衣人愕然看着她,孟扶摇看着他眼睛,平静的道,“他们要的是我死,我死了他们不会再动你,我不能再拖累你。”
“姑娘你在说笑。”最初的惊愕过后黑衣人开始微笑,“您认为他们会放过我么?我杀了他们那么多人。”
孟扶摇沉默半晌,道,“好吧,那我们就一起死。我本来有句话想托你带给他,现在看来也不可能了,我只有一个要求,你在我之后死,毁掉我的尸身,不要让我落在戎人手里。”
“好。”黑衣人盘膝坐下来,双手按在膝上,“主子的命令是要我保护您,无论生,或者死,我都完成任务了。”
孟扶摇对他笑笑,又弯下身,敲敲城门,对着门缝道,“铁成,我知道你尽力了,不要哭。”她顿了顿,再开口时声音有些不稳,“请原谅……欠你的情,我只有来世再报了。”
来世再报,来世再报。
那些在意过、停留过、回眸过、感谢过的人或事,请原谅这一刻我不得不弃你而去,至于来世……但望能有。
孟扶摇闭上眼,缓缓拔刀。
名刀“弑天”,今夜之前,它收割了千数生命,如今轮到她自己收割她自己。
薄而雪亮的刀身,照映她苍白而坚定的面容。
“嚓!”
无极之心 第二十七章 绝处逢生
城门下,血染黄沙中,黛色人影孤独伫立,剑芒耀眼,横在雪颈之间。
两军无声,漠然等待一个女子被迫入绝路的死亡。
孟扶摇缓缓闭上眼。
该告别的都已告别,不能告别的,唯有留存心间。
从没想过自己这场异世人生会在十八岁时,心愿尚未完成时结束,然而当事到临头,孟扶摇心情却突然宁静,如静水一泊,汇入死亡的源头。
就这样吧。
单手一掣,剑光横掠。
“嚓!”
“孟扶摇!你敢死!”
一个红色物体带着一道腥臭的风突然呼啸而来,狠狠撞上孟扶摇的刀尖。
那东西似乎很软,来得虽凶猛势头却不足,然而早已衰弱至极的孟扶摇根本经受不得任何外力,刀尖啪的一下被撞开,凌厉的锋锐之气却依旧在颈上划开一条血线,鲜血慢慢沁出。
孟扶摇低眼,虚弱的看着刀尖,那里竟然穿着只血肉模糊的软歪歪的耳朵,刚才就是某人把这个东西掷过来,救了她一命。
“妈的……真狗血……就不能玩点新意的……”孟扶摇喃喃的支住身子,骂,“是哪个混账行子阻止我舍身就义?”
“你才混账行子!”
黑红二色的飙风卷了过来,手一伸便夺过孟扶摇手中的刀,再一捞将她捞上马,重重往马鞍上一墩。
“女人,我一刻不看着你,你就出问题!”
孟扶摇趴在马上咳嗽,没心情理会横眉竖目的战北野,喃喃道,“你一个人来的?……逃命去吧,别再为我死人了……”
“你怎么不看清楚你面前的人是谁?”战北野不满,“我是那些三流卫士能比的吗?”他撕下一截衣袖,胡乱将孟扶摇脖子一裹,又看看她满身的伤,皱着眉撒着手,觉得自己的衣服就算撕光也不够包扎的,不由又是怒从心起。
霍然转头,黑眸如夜,气质却如烈火的天煞烈王厉声下令,“黑风骑,给我通通杀,能拍碎就不要拍扁,能拍扁就不要只戳个洞!”
“黑风骑?”孟扶摇昏眩中听得这一句忍不住要笑,“你想哄人也不能这么瞎咋呼,这好像是你的百炼强兵吧?但这是在无极,不是你天煞……”
话音未落便听见整齐如一的马蹄之声,迅猛、利落、有力、刚硬、仿佛从蹄声中便能听出森然杀气和浩浩军威。
孟扶摇抬起头,以为自己累昏了,居然看见一片黑色的浪潮,神奇的突然出现在城西侧一处高坡,当先者长刀一扬,漫天烟尘里一色黑衣黑甲刀光雪亮的健骑,立时如黑潮一般隆隆泄下,瞬间就一往无回的冲入敌阵,这些人提缰放马,驰骋来回,放箭如飞雨,杀人似割菜,狠厉中有种睥睨天下旁若无人的特别气质,一看就很战北野。
可是……这怎么可能?
天煞国烈王麾下第一等强兵黑风骑,名扬七国,虽然只有数千骑,却个个是以一当百的战场霸主,战功彪炳威名赫赫,是西域摩罗国闻风丧胆的煞神之军,这样的军队,怎么可能渡过无极国国境?又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这里?
听得身后战北野冷声大笑,紧贴着她后背的胸膛微微震动,“我早就来了,半路折回去等我这些兄弟,过无极国境的时候,我直接用闯的。”
孟扶摇无语,这人……总有一天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然而战北野接着又自言自语的道,“说起来也奇怪,无极边境的边军追了我一阵也就不追了,我给他们七追八追,不知怎的就被追到一座该死的山里,好不容易走出来,居然离你这里很近了。”
他眯眼注视着前方打得猛烈的战场,喃喃道,“可恶,又给这家伙顺手用了一次,偏偏还没法子不被用……这个场子,我一定要找回来。”
孟扶摇疑惑的转头,“嗯?”了一声,战北野看着她被血糊住的脸,连睫毛都挂着血屑,满身伤痕,伤口多得他都不敢碰,衰弱狼狈得像头受了重伤的小兽,他突然沉默下来。
看这样子,她不知道血战了多久,以她的性子,若非山穷水尽走投无路,又怎么可能有自尽之举?什么人能逼她到这个地步?
而那个人,他又干什么去了?好吧……他有两线战事不得抽身,但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该任她在他的势力范围内落到这个惨状!
还有自己……他恨不得抬起手揍自己一下,若不是自己这个路痴加武痴,在深山里弄错了路,又偏巧撞上了十强者中性子最古怪的“雾隐”,干了一场架惹怒了她,愣是将一座山都设置了障碍,使他多费了许多周折今日方到,他早就该提前半个月到达这里的,那根本不会出现这个状况,天知道他刚才看见孟扶摇举剑自刎的时候,突然脑子就空了,原本一剑该把那个拦路的乓脑袋给砍掉,结果只削下了耳朵,情急之下,剑势反拍,把耳朵就那么拍出去了。
这一掷他又是一身冷汗,他拍得太慌张,来不及灌注真力,孟扶摇那样的功底,那一耳朵八成打不掉她的刀,万幸孟扶摇已经是强弩之末,一耳朵终于撞开了她的刀。
只差那么一点点……只差那么一点点她就要死在他面前。
战北野懊悔得恨不得撕一把头发去堵住那些汩汩流血的伤口,他看着那些狰狞的皮开肉绽的伤口,实在觉得堵心,想了想,脱了自己的大氅,小心的给孟扶摇裹上,道,“你忍着点,等我下。”
孟扶摇把头往他的大氅里一缩,不理他,她现在没心情理会任何人。
战北野看着她累得发青的脸,怒火又上来了,一转头目光隼利,紧紧盯住了对方军中一看就是主将的断臂老哈。
老哈正被戎兵围在当中,小心护持着向后退,想逼死孟扶摇已经不可能,而突然出现的这群黑甲骑士,那战斗力可怕得令人做噩梦,昨天孟扶摇和那十五个卫士,已经恶魔般诛杀了他们几千人,这些骑士杀气手段丝毫不逊色,比他们还更擅战阵,他们驰骋如闪电,刀出似飘风,刀光每次掠起,都能飘出不止一个血雨飘洒的人头,他们在戎兵渐渐散乱的阵型中不断呈纵深队形冲杀穿刺,看则毫无章法实则步步紧逼,他带出来追杀的五千兵马,居然就像一块木头般,被残忍而又毫不停息的渐渐削薄。
更糟糕的是,他突然觉得心中一寒,背上像是被虫子爬过一般麻了麻,全身的汗毛,都站了起来。
他在拥卫他后退的人群中惶然回首,便看见远远,数百步外,着镶赤色边黑衣的男子,端坐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