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仕女育成记-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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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
璇真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身边的季媛喊了一声,同时还扑了过去,闹着要对方抱。这时璇真才想起来,眼前的这个女孩,正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朱孟媛。此时,亭子里只有小女孩季媛的声音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才刚见到二姐,二姐姐正跟下头的人玩儿呢!我跟二姐姐还在假山里钻来钻去来着。”
“妹妹,”朱孟媛向璇真拜了一拜,才又说:“这三丫头不晓得轻重,老爱缠人,你休要怪她。”
“姐姐,给姐姐请安了。”
璇真回到明代这些日子以来,得到身边人的言传身教和耳濡目染,早已掌握到了不少礼节,于是也赶紧向对方行礼下拜。这时,佩玉她们也跑上来,一见她们在亭子里,各人都是松了一大口气。可是她们也都顾不上喘气,就连忙向大小姐行礼。朱孟媛一直在亭子里眺望,刚才就看到了事情的端末,说:
“你们也跑累了,且在亭子里歇一歇脚吧。”
“这怎么成!三位姑娘在,也没我们站的地方,不如就请姑娘们在里头坐坐,咱们侍侯就是了。”
璇真看看仍然满头大汗的佩玉,心里略有愧疚的同时也有点好笑:说什么侍侯,虽说也没错,不过其实更重要的是看着她们几个小女孩,怕再有个闪失。朱孟媛听了她的建议,点点头,说:
“也罢,那我们且在这坐会儿,你们也正好能歇着。”
“得姑娘体谅,就是小的福气了。”
不知为什么,平时爽快利落的佩玉,在这位大姑娘的面前,连说话的声音也变低了。瞧她的样子,好像有种不由自主的畏惧在流露。璇真觉得奇怪,再看看那些宫女们也是有着类似的举止和神情。难道说,她们是在害怕这个同样未成年的女孩吗?
“你们放心,我做姐姐的,自然会照看两个妹妹,不让她们胡来。”
似乎是看穿了佩玉她们的心思,朱孟媛语气平静地说着。佩玉一愣,连忙陪笑着说:
“瞧姑娘说的是哪儿的话!有姑娘在,我们这些当下人的,一百个放心,只是岂敢劳动姑娘呢。”
“不妨事的,你们且先下去吧。”
因为亭子不大,再加上对方这样吩咐,所以佩玉她们只好应着,到假山下等候着。在转过身去的时候,璇真看到佩玉故意板着脸看向自己,但她一点也不怕,反而想笑。因为她清楚佩玉摆出这种表情吓唬自己,是想让自己别再捣蛋。可惜,她知道奶娘对自己疼爱得无微不至,自然更不会真心要责骂她。
“可是,她们这些大人,却害怕一个比自己小得多的女孩。仅仅只是因为对方是小主人吗?不,恐怕不是因为这个,刚才佩玉她们不想离开,可能还有担心这个姐姐会冷落自己的用意在其中……”
璇真扭头看去,发现朱孟媛正从袖子里掏出汗巾,给妹妹擦脸。本来从现代那些影视的影响下,璇真还以为古代女人的手绢(现在知道明代叫汗巾子了)一般是拴在腰间,或是塞在掖下;可是生活在这里后她才知道,女人们把随身携带的汗巾并不是拴在腰带上,也不是像满清时期的女人那样弄在腋窝下,而是塞进袖子里。那些颜色图案各异的汗巾子,往往在一角上拴着金三事儿(又是一种明代非常流行的佩饰),然后弄进窄窄的里袖中。如果担心它会跑出来,就把汗巾的另一角在手镯里绕上个几圈。这样一来,那条塞进袖子里的汗巾自然会稳稳当当地呆地里头,而不必担心掉出来。
“瞧你,自己闹就不应该了,还撺掇二妹妹起来,该打。”
季媛好像根本没把刚才的笑闹当一回事,还是那种满不在乎的嬉笑神情。朱孟媛细心地替妹妹擦过脸和手,又走到璇真身旁,说:
“来,头发上沾到灰了。”
看到对方那平静而再自然不过的神情,要替她整理。璇真反倒有些手足无措。因为这是她头一次跟这个姐姐说话,没想到朱孟媛却好像没有一点拘谨的样子。还没等她说话,朱孟媛就用另一条干净的汗巾子替她轻轻地擦拭着头发,一边说:
“三丫头平常就喜欢闹啊玩啊的,未免吵些,妹妹别跟她一般见识。”
“姐姐快休要这么说,我也喜欢跟妹妹一起玩儿呢。”
即使听到璇真这么说,朱孟媛脸上也还是平静如水,既不见笑容,也不见冷淡。只是在替璇真擦拭过后,才说了声“好了”,然后拉着两个小女孩坐下,一边默默无言看着她们,一边地偶尔望着远处。
“看她这样子,也确实像银香她们所说的那样,不言不语。不过说她‘怪吓人’的,这恐怕有点过了吧……”
“姐姐姐姐,快看呐!蝴蝶!”
季媛是个坐也坐不住的小孩,不仅四处张望,一旦发现好玩的有趣的,就又马上站起来转悠。为此,她的亲姐姐没少花心思照看她,一时得按着她让她坐下,一时又得低声教训她两句。
璇真本来还担心,与自己同父异线的姐妹——尤其是这位姐姐——会不会受到母亲的影响,而对自己颇有敌意。瞧那些描写古代大家庭的小说电视里不都那样写吗?十个女人里头(哪怕是自己的亲属),起码有八九个都会与女主角作对,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百般刁难;而且对方又是跟自己生活在同一个家里,更不可能永世不见面。没想到现在一见之下,璇真倒觉得是自己太多虑了。
璇真自问并不是那种老好人兼善心人,会把世上的一切都看得美好。但是别人对自己到底是好是坏,她还是能看得出来的。虽然朱孟媛很少说话,更没跟自己交谈的意思,但是璇真看得出来,她的这种冷淡,并非因自己而异,而是她一贯的本色。
第八回 同父异母的姐妹们(3)
“妹妹可是跑得乏,累了?”
孟媛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就像冬天阳光照耀下的冰层裂开的声音那样清晰而低沉。璇真抬起头,朝对方笑了一笑,说:
“难得出来,活动活动筋骨也好。姐姐也喜欢到这边走走?”
德王的长女无言地点点头,算是回答了这个问题。璇真从亭子上望出去,发觉这里的确是饱览湖光山色的好地方。她忍不住自言自语地说:
“这儿真好,可惜不知叫什么名字……”
“濯缨湖。”
“濯缨湖,濯缨湖……”
璇真一边念着这个湖的名字,一边悄悄看了朱孟媛一眼,心想:这个女孩还真是少言寡语呢。这时孟媛刚让季媛安静下来,回过头看到璇真盯着自己,她低下头,将对方视线所及的那样东西掂量在手里,轻声问:
“妹妹喜欢这个?”
咦?她怎么会说到那个金三事上头去了?看到对方想将饰物解下来,有意送给自己的样子,璇真连忙摇摇头,说:
“这个我也有,只是上次仿佛听人说过,挂哪儿叫的名字也不一样。不都是金三事儿嘛,怎么还有这么多来头?”
“这也不难解。原本确实是叫金三事儿,挂在腰上的才叫金七事儿,要是挂在胸前,就要唤作坠领儿了。其实也都是一个物件,只是要是叫错了名,不免惹笑话。”
这种所谓的佩饰“金三事儿”,其实就是用金子(璇真也曾经见过宫女们佩戴着银打造的同样佩件,不过那个叫“银三字”)打造成一个祥云或花朵图案的牌子,底下再缀上三样小物件:耳挖子,剔牙杖之类的,在明代女人的身上,似乎是最常见的佩件,比那些古装剧里的什么玉佩啊更加普及。以前总以为古代就是一个只存在于书本或电影电视里头的模糊概念,直到回到明代之后,璇真才知道,自己要弄清楚古人生活的点点滴滴,还需要做很多的努力。
正想着,看到眼前女孩脸上掠过似笑非笑的神情,璇真觉得奇怪,便说:
“我烦着姐姐啦?”
“哪有这事,”朱孟媛仍是一脸平静地看着对方。“只是我常听人说,妹妹喜欢看书认字,凡事不弄明白都不行,就像王爷小时候似的。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璇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只是心里嘀咕:她干嘛不叫父亲,而叫“王爷”?听她的口气,不像是德王的长女,反而像是下人的称呼。
才坐了那么一会儿,就听到亭子下头环佩声响,原来是银香和翠珠捧着茶盘、盒子上来了,银香笑嘻嘻地对她们说:
“奶娘叫人回来传话儿,说姑娘们在这亭子里坐的,让我们准备了些果品茶食,先送过来。”
说着,便一边捧茶上前,一边让翠珠摆好攒盒。递茶先从大姑娘开始,然后按照姐妹的次序一个个奉茶,璇真接过来一看,只见银雕漆茶盅伴着乌银梅花茶匙,里面斟着的是蜜饯金橙泡茶。再打开攒盒,里面分成八槅,左边四槅是些核桃、玉黄李子之类的果食,而右边四槅则是蒸酥果馅饼、咸薄脆、酥烧、玫瑰白糖糕。
因为是自己房里人准备的茶食,所以璇真对两个姐妹说:
“仓促之间,也没什么好吃的。姐姐请用,妹妹,来,你也吃些。”
“多谢妹妹,这般费心。”
朱孟媛还在道谢,但她身边的季媛却已经拿起一个玉黄李子往嘴里送,吃得啧啧有声。看到她的天真模样,璇真也忍不住莞尔。不过再看看她们的大姐时,对方还是老样子,安安静静地吃茶,有时瞥小妹一眼,好像在说“你别闹了”。
“这地方好,山明水净。”
“正是呢!就像画上的一样……”
原本璇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没有想到的是,却得到了姐姐的认同。看到孟媛望着风景那神往的样子,璇真似乎悟出了什么。
初次见面,虽然谈不上相见甚欢,但从这个姐姐的身上,璇真感觉不到有恶意或敌视。看来,不管对谁,她都是如此冷静淡然。不止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哪怕是对方的亲妹妹季媛也好,所得到的待遇也相差无几。
“但说到底,她才十岁左右的年纪,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性子……”
虽然感到困惑,但璇真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她转念一想,又觉得好笑:自己看别人奇怪,搞不好,这样的自己在别人眼中,才是更加奇怪的那一个呢!没办法,虽说她已经在尽力学着小孩应有的举止,可有时到底不那么像,那时也只好祈祷别被人发现。
由于春季已到,再加上王妃的身体完全复原,德王在三月初的一天,带上妻妾儿女一同登上画舫游湖。所游的湖不在别处,正是王府中那美丽的濯缨湖。璇真跟随着父母,在王府的玉带河畔(又是一条人工开凿的河流)登舟。那画舫通体朱漆,船身皆有如意祥云图案,而船四周挂着轻纱帐幔,里面座椅锦褥,一应俱全。
原本以为坐在船上会因为摇晃而觉得头晕,可是坐上去之后才发觉,原来这画舫非常平稳,几乎察觉不到有摇晃的迹象,更别说会晕船了。德王坐主席,其余座次,则按妻妾各自的等级而坐。璇真照旧坐在母亲身旁,对面坐的是她的大哥,德王的世子朱祐榕;接下来的座位次序依次是各位夫人,还有她们的儿女。三夫人所生的文哥儿,同样没有出席这次家庭聚会,据说是犯了风寒,所以只能向父亲告罪缺席。王爷大概是早就习惯了这个儿子的病情了,所以也没有怪他,而是命人给他送去了果食菜肴。
除了这些主子们外,还有一些人也能登船一同游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