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回时-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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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春直系亲属里面,便只得这一条漏网之鱼!
常露愕然,道:“你认识我们?”
却听得英洛极缓极艰难的道:“常将军………这位,这位是我旧识!此时他喝醉了酒,说话有些颠三倒四,还请常将军不要见责!几位能不能出去一回,容我与他说说话?!”
她身后程元急道:“将军,万万不可______”
英洛挥挥手,道:“大哥休得担心!我意已决!”
常露心中鄙夷,只觉这女子背负数不尽的风流债,心中对周峥既痛且愧,又不能贸然告诉他,鼻内哼了一声,转头出去了。
程元担忧的眼神将那半醉在榻上的男子打量片刻,亦只得小心退了出来。
先前那拨脚而去的少年愣愣站在华彻面前,全身紧绷,作成个护卫的姿势,却被华彻随意挥挥手,道:“青儿,你不是她的对手,先出去吧!”
少年不甘不愿,低低道:“公子……”却在华彻坚定眼神之下,不甘不愿的退了出来。
华彻见人悉数离去,道:“英将军有何事要交待?还请说罢!”他大概数日来借酒浇愁,浑身散发着一股酒馊味,长发随意披下来,遮住了一半面孔,是人不能得见往日那朗朗笑意的亮白牙齿与弯月般的暖眸。半边身子倚在矮塌上,长腿却随意搭在地下毡毯之上。
英洛缓缓坐了下来,就坐在他身旁,轻声道:“我记得你说过一句话,‘往后有什么为难的事,但凡哥哥能帮得上的,便到相府吱一声儿,哥哥定为你搭把手!’”
华彻脸色一变,似想起了什么,却突的一笑,道:“我如何相信你?!”
却听得英洛似未听懂他言语之间嘲弄之意似的,缓慢道:“此刻无论你信与不信,跟了这帮人走了,自然是尸骨无存!”
华彻怔得一怔,神情似凄似悦,悲喜莫名,连连道:“好!好!好!我便在此处等你罢!”说罢扯过一旁被子,头脸俱盖,不过一时竟呼呼大睡。许是连日来心惊肉跳,早已不能安寝之故。
常露与英洛自来不懂风月之处的人情事务,这日却也长了见识。原来这揽云阁前面虽是妓院,后园却调教了许多小倌,专供那些达官贵女前来消遣。
不久之后,便有兵士在前院一间老妓女的房里搜出了严侍郎来,一行人兴兴头头离了揽云阁。
既已捉得要犯,英洛便与常露商议道:“常将军,今日既已捉住了人犯, 还要劳动将军将人犯押至天牢。本官还有一事未了,怕是……怕是……”
常露思及她看那揽云阁内醉醺醺小倌的眼神,心内不以为然,对这女子早已无话可说,只觉西北甘州同甘共苦,建城之时的那点敬服之心早随风吹云散,随意拱手道:“英将军请自便!”
英洛得她允诺,与程元在城中转悠了几处,先是在一处成衣铺内买了几件男子长衫,就地换了。后在城西悄悄买下一处宅子,虽是小小院落,却清静非凡。可喜那处屋主前几日搬了大屋,这小居之内原有的家什自然嫌它寒碜,所以一应生活用品俱全。
至晚间,英洛却着程元去揽云阁里接华彻。自已便如个贫家主妇一般在外面买得只老母鸡与当归红枣,还有几把青菜,几斤大米,匆匆赶回了小院。
等得程元与华彻到来之时,满院之内飘着鸡汤香味。程元推开大门,道:“公子请!”华彻却是她们离去之时早已睡得昏天暗地,此时方被程元叫醒,迷迷糊糊站在当院,犹如大梦初醒,却见那秀妍女子正站在院内,虽着一身男装,但胸前围着一块油腻腻的布,手中拿着把锅铲,面上烟熏火燎,犹有灰迹,真正狼狈不堪。不知为何,他禁不住爆笑出声,笑得惊天动地。却是自华家倒台之后初次 如此开怀。
纵是她面上犹有黑灰,此时亦挡不住红粉绯绯,映着金色霞光,便是连程元这种朝夕相处了两年有余的人亦看得呆了去,更遑论华彻,不知何时,他早已收了笑声,也呆呆看着面前女子。
英洛见他二人呆样,嫣然一笑,却是温媚撩人,自已尚不觉得,挥挥锅铲道:“你两个快洗洗手,吃饭了!”
程元讷讷道:“我老程跟了将军两年多,尚不知道将军竟还会做饭?!”
英洛尴尬一笑,道:“应该是熟了,只是可口与否,还请二位品尝!”
二人洗手坐定,她早已将米饭盛上,竟还有绿色时蔬两样,泛着油光的翠绿,惹人下箸,再有一瓦罐鸡汤,盛在粗瓷碗内,只见汤色金黄,上面飘浮着几颗红枣,闻之有一股香味,令人垂涎欲滴。
华彻空腹饮酒几日,心忧气结,倒是未有好好用过一餐,此时不觉食欲大增,挟起一箸青菜便喂进了口中,立时几乎要皱起了眉,见得那女子眼巴巴看定了他,不由狠狠嚼了几下,囫囵吞了下去。旁边程元咋咋呼呼,道:“公子,味道如何?”
却见得英洛狠狠一肘击在程元臂上,怒嗔道:“程大哥!”
程元搓搓脸,讷讷道:“将军从未做过这些琐事,又不像我那婆娘,整日与油盐酱醋打交道。我老程只怕味道不是很好,先问问公子再吃,免得吃坏了肚子!”
华彻几乎要笑出声来,努力点头道:“很是好吃!真是人间美味!”
程元与英洛俱不疑有他,乖乖挟了一箸来喂进口中,猛然五官皱在了一起,英洛更是不能忍,道:“苦啊!”立时吐在了桌上。
程元哭丧着脸道:“我就说嘛,将军从不下厨,这味道能好么?”说归说,却又挟了一箸青菜喂在口中,将桌上一碗米饭端了起来,往口中扒下去半碗,含含糊糊道:“咸是咸了点,不过下饭!”
华彻忍不住大笑起来。他自小锦衣玉食,便是与皇子皇女衣食相比,亦不差分毫,此时却有样学样,捧起桌上米饭,挟了咸得发苦的青菜来下咽。
所幸英洛这瓦罐里煨的老母鸡汤稍有盐味,却是鲜美非常,三人各喝了两大碗,虽然菜色简单,真吃得几乎要走不动路,撑得东倒西歪,就在院内廊下坐着乘凉,看日头昏暗,一点点下沉,最后一点光亮亦失了踪影。由于已近十五,不久之后,便见得天空中爬上了一轮圆盘满月,星子寥落,月辉遍洒。
眼见着天色已晚,英洛起身道:“程大哥,近日你便守在公子身边,不管外面有什么可怕的传闻,都不做与理会!一定要护得公子周全!”
斜倚在柱子上的华彻久不闻言,英洛本以为他睡着了,这时却听得他冷冷道:“英将军将我放在此地,莫非还要找个人看起来不成?”
不待英洛回答,程元早已动怒,道:“华大少,你以为今时今日,你身上还有利可图不成?纵有,不过是把你交了给皇帝,得几两赏银罢了!难道我家将军还贪图这点钱财不成?将军身边从来便只有两个贴身侍卫,自陆大哥过世之后,也只余我老程一人。被将军称声大哥,我老程恬着脸应了,不过是因为西北战场之上,与将军生死与共的一点情谊。此时京城之内有多少人寻着机会要对将军下手,欲置她于死地,你恐怕还不知道吧?我只告诉你一件事:今日将军项上人头,黑道之上已有人要价十万两黄金,请问,你这颗头颅可值这钱?是以将军出入,皆是极为小心!”
华彻再次呆住,只打量那月下幽然站着的女子。却听她冷然道:“程大哥,休得多嘴!你今日愈矩了!”
程元平常日子或许曾有过怕英洛的日子。但自陆姜身故之后,他的心中早将这女子看成自已妹妹一般。是以无论外人如何诋毁,他心中自然对她爱护有加。就算见识了她雷霆手段,他亦不为所动,今日看来虽触怒了她,但他到底不能再忍,遂大胆道:“华公子,你以为将军今日将你藏在此处,只是顺手而为吗?他日若女帝得知她藏匿钦犯,怕是英家上下几十口人,大祸临头之日不远矣!别人担着身家性命来救你,你不懂感激也就罢了,还请安份则个!”
华彻得他重责,心内早愧。他本是聪明人,只不过自小并未被华春专意来培养政权之巅的手腕,是以少了洞察力,加之本身率性,少有算计别人,是以有些事情一时之间还堪不破。此时心内醍醐灌顶,豁然开朗,几乎要惊跳起来。
然而,他终于还是按下了这汹湧的感激之情,只淡淡道:“烦请程侍卫去照顾你家将军罢!华某一介犯人,不知躲藏到几时,生死亦在别人手中,自顾不睱,自然不能再给英将军添麻烦!”
他这般自弃的神情瞧在英洛眼中,她亦是呆了一呆,淡淡道:“程大哥在此照顾公子罢!我自会小心!”说完起身离去。月色幽亮,她的袍袖飞舞,怀中却挟着官服的包袱,被月光拉得纤长的影子,腰身之处奇异的凸出一个包来,施施然去了。
长安乱
五月末,天气已有酷热迹象。长安城中本就黑云压顶,每有兵士大肆捉拿华氏乱党。哪知三皇女李岚凭空消失,女帝震怒,这城防关卡便更为严格,隐有“宁抓错,莫放过”之势。
英洛每日里在外奔波,身形愈加纤瘦,只剩巴掌大的精致面孔之上一双幽冷漆黑的眸子,随意扫一眼,足以让人心凉半日。
夏友每每心疼,为她开了好几个调理的方子,亦不见效。这日英洛回来的早,周峥却是出门办差去了。她晃悠到了夏友处,见他正埋首在药房,到处是白色小瓷瓶,他正裁了小小纸条,在纸条之上写了名字,准备贴上去。
英洛见他往一小瓷瓶上贴了“霜红”两字,不由笑道:“这名儿倒是别致,只是不知道这药是医治什么的?”
夏友抬头多看她两眼,道:“这药……正常的人吃了大概会变成三皇女那种样子!”
英洛讶异道:“难道李岚的病竟是吃了药不成?不知道这药有无解药?”
他沉吟片刻,皱眉答道:“这件事,确也不好说。不过她若真吃了霜红,倒是还有希望治愈!”
英洛想到她下落不明,不知道是否还在长安城中,不由惆然叹了一回。
第二日早朝罢,李晏召她前去御书房,似笑非笑道:“爱卿这些日子倒忙,只是不知道朕交待下去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英洛抬头大胆看了一回她的眉眼,心中不知怎么,突然想起夏友药房中那味名唤“霜红”的药来,一刹时竟有请李晏品尝此药的念头。为免表情看起来不够恭敬,她慌忙低下头,道:“臣正在办理!”
却听得女帝道:“眼见要到黄河泛滥时节,朕欲派人大力治河,只是所费银钱,尚无出处。这几年征战,国库空虚。朕得闻爱卿与易家兄妹情谊不凡,不知道能不能从易家借钱来周转?”
英洛难道愣神片刻,才明白她所说的意思,竟是要自己去易家弄钱过来。想到易财神的精明算计,自愧非他对手。更有上次自己离开易家的尴尬,她便有恨不得撞死的念头。
见她犹豫神色,宣熙女帝微笑道:“朕近日很是想念爱卿的兄长啊,只是不知道英公子可有空进宫来陪朕用膳?”
英洛要努力控制,才能压下对李晏的反感,有心欲扑上去将她瑶鼻打断的冲动,不苟言笑道:“臣的兄长近日身体不佳,多谢陛下挂念!”
退下之时,她到底轻呼了一口浊气。
被逼无奈,这一日却不得不去易府。路径早熟,但想起上次离开易府之尴尬,闻得易数去了西北,面上不由火烧火燎,只觉不能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