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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燕子回时-第18部分

小说: 燕子回时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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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佳人一向少心缺肝,这会子还不能领会林方出去之前眼神里那怨曲的含意,得了丹药便想回转,因怕担着过河拆桥的恶名,便多坐得一坐。
  林方在屋外听得,他那几日来不得开颜的公子爷,声音里都带着笑意道:“伯父将你叫进书房,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心下暗笑,公子爷也有开窍的一天,这会子开始打探敌情了。
  英大小姐为何会参军,这在英府并不是什么秘密,更何况这几日街上闹得沸沸扬扬,想不知道都难。他只小心听那英大小姐如何回复。
  只听她道:“英洛爹爹只是嘱咐我为官之道,并无旁事。”
  心里暗道:只此一句,可见得敷衍了,为官之道连英大公子都可听得,他家公子爷当然也听得,何必专为了背着他二人,特嘱于她听。只此一点,这英大小姐,凭她是个天仙儿下凡,也配不上自家公子。
  夏友道:“我这两日却听说了一桩趣闻,周将军得太女与三皇女青眼,都欲聘为正夫,圣旨还未下达,这两位皇女的门人已经闹得天翻地覆,文臣武将,在朝堂上吵了还不算,两位皇女门下家仆今日都在西市大街大打出手,起因说是为了一间铺面,大动干戈。这几日周府却是闭门谢客,别说寻常等闲人,即使太女侧夫华阳公子求见,也未得一见。现在京中流传,见平狄将军难于得见圣颜,此话被今上听了,也是会意一笑,并未怪责。”
  林方在外听得,也不禁替公子爷捏了把汗,只听得那英大小姐要静得一静,才听她长叹道:“衡哥哥总是不肯信我么?非要一试再试么?”
  她本语声清朗婉转,但此时婉转低回,听来却是无比的动人心魄,若不是林方熟知内情,几乎会为屋中这少女抱屈,会觉得是自家公子言语冒犯,本心不信,有负于她。
  当真是好手段!
  自家公子也是听得一呆,居然没有再答。只听得那英大小姐再接再厉道:“衡哥哥不知,我自进了刑部,便在周将军之胞妹手下听差,那位周清瑶大人,诸人皆知,性冷淡,最难缠,可没给我好日子过,原来我还不知就里,今日始知,原是这个缘故。衡哥哥也不早说,让我这苦头吃的!”语声里已有浓浓的撒娇味道了。
  关于这一招,丁灿也曾有教,名为“示弱”,适度的示弱在感情中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切莫再论屋外站着的那铁石心肠的林方已是信了几分,屋中的夏友几时见过她如此柔婉,楚楚动人?一时里怜惜之心大起,忍不住上前拥住了她,口中只一径喃喃道:“是我的不是,我不该不信你,洛洛休怪!”
  他却未见,怀中的少女早已面带狡黠的笑意,眉眼飞扬,哪有半点委曲可言?早在心中暗自将丁灿给夸上了天,想不到初次使用此招,便旗开得胜!
  既然自己不能推拒这一门婚事,那么目前看来,接受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吧?
  在朦胧的月光里,英洛在回自己的住处的时候,心里模模糊糊的想着,同这夜色一起沉寂。
  转过天一早去刑部衙门,先去了监牢,将夏友给的那颗丹药交给昨日那狱卒,嘱他好生将药给那重囚服下,才去了公事房。她那位冷清清的上司倒不在,只有一位叫林平的小吏,便是那日同她一起整理文书的人,年约二十五六,白净面皮,话不多,谨言慎行。
  见英洛在位子上坐定,他便去斟了杯热茶来,道:“英大人喝杯茶润润喉罢。”
  英洛端起杯子饮了一口,却见他巴巴儿的站在旁边,眼神悲悯的看着她,便道:“你也想喝?”
  林平摇摇头,面上更涌上忧戚之色。
  再饮口热茶,刚刚走的有点急还真是有点口渴,虽然林平的眼神不太友善,倒是位体贴的小吏啊!英洛还是忍不住感叹了下。
  “你家出事了?”再问。
  这次林平忧戚之色尽去,面带怒容:“你才出事了!”
  话一出口,似乎颇觉得不好意思,概因这话说的太贴合实际了,踌躇之际道:“瑶大人嘱我,今日大人若是来了,先倒杯茶让大人润润口,大人便还是去牢房当差罢!”
  那林平将话讲完,便一改神色,重新作回了那个谨言慎行的林平,将她晾在一边,专注去整理文书了。
  英洛抱着一杯茶,慢悠悠再从公事房踱到了牢房。今天太阳很好,虽是进入了冬季,无风无雪,除了空气微微有点干之外,气温也还舒适。途中遇到过好几位行色匆匆的官员,或青色或绿色或绯色官服,英洛对于青色官服的只是点点头,对绿色官服的则微笑,对于绯色官服的还要见礼,因她右手中还端着杯子,那礼便见得有点不尽人意,显得不是太周全,两位绯色官服的,一位皱了下眉,一位只是诧异的看她一眼,便急匆匆走了。这些人,看起来都是一副身负要事的样子,只有英洛的样子悠闲的有点人神共愤。
  守门的狱卒见她端着杯子郑重其事,还以为那杯子里莫不是端着杯毒药,皆是神色严整将她放了进去。她一路畅行无阻到了昨日那间牢房。
  狱卒面带喜色迎上去道:“英大人,您给的那颗药丸真是颗神丹哪!他已经醒了,都可以坐起来了。”
  英洛大喜,将手中杯子递了给他,道:“给我加点水。”一路喝过来,杯中水已去十之七八。
  然后趴在牢门往里看,只见那人已经靠墙坐着,头发也已顺着垂下来,虽然疑似只是用手耙了耙,但比之毡子确是好了很多。
  那人似是感觉到有人注视的目光,缓缓将眼睛睁开,望了过来。
  英洛心内一跳:那是一双虎狼样的眼睛,恶狠狠的,目光像淬着巨毒的小箭一般射过来,他本面目无奇,因着狼毒的眼光,那面目竟也显得狰狞了起来,竟仿佛长着青面獠牙的兽咻咻喘气,只是静静坐着,竟让人无端的觉得凶险。身体本能的紧绷了起来,严阵以待。
  那人似乎没想到看过来的只是位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女,在这幽暗的牢房里,借着偶泻的天光只觉她面目清丽无双,一双眼睛清亮出神,如两颗绝好的琉璃墨珠,泛着滟潋波光,世间难寻,且她并未被自己的目光吓退,不由一怔,那杀意腾腾的目光便缓了一缓。
  耳内只听得那少女柔声道:“你犯了什么事?为何被打的这样惨?”
  平平常常的一句话,他却莫名想笑。
  竟真的笑了出来,声音嘶哑,宛如破锣,中气甚足,此地若有飞鸟,怕是会惊死一两只,可惜那少女无畏的看着他,连目光都不曾皱得一皱,显是不怕。
  他道:“□掳掠,孽债颇多,姑娘问的是哪一桩?”
  他看见了那少女身上的绿色官服,然而不知为何,这一刻他却不想用“大人”两个字来称呼她。只愿用“姑娘”二字,譬如她便是位平平常常的姑娘,偶然邂逅于路口,二人一坐一站,平平常常的聊天。他忽然很是厌恶“大人”两个字,那些板正的面孔,冷冷注视的目光,他那时宁可被打死,也不愿吭一个字。
  那少女显是未曾想到这一节,略皱一皱眉头,便道:“我问的便是你这次缘何会被抓住?”
  他要想上一想,才能答道:“奸了一位官家的小妾,后来又杀了她,便被抓了,你们的案卷上是这么写的,不过我还没有画押。”语气不由得带着点嘲讽。
  她困惑了一下道:“没有画押便是没有认罪吧?不然你怎么会被打得这么惨?莫非其中另有隐情?莫非____你们是通奸,而不是你强 奸?”一个姑娘家,如此言论,面上竟不见丝毫郝色。
  他笑了,这次的笑很是温和,点头道:“不错,我们是通奸,她是被她家官老爷送给我的,结果后来那狗官又想反咬一口,便将我拘捕下牢了,会审之时,那妇人竟污我奸她,我便趁她不备,一枷砸死了她。”
  只是英洛觉得,他那温和的笑比之枭笑更是血腥十分。
  之后他便三缄其口,不肯吐露一字半句,几乎没被那狗官支使狱卒打死,全凭他咬牙撑了过来。只是有一天,他被从州府的监狱押解进了京,扔进了这牢房,在生死间徘徊。
  意识飘忽间,只感觉自己被人服侍,洗了个舒爽的澡,那人还说:“将他洗得舒服了,说不得他便舍不得死了也是有可能的。设若他一时三刻死了,死也便是个干净鬼,说不定会心怀善念,下世为人毋须为恶……”
  焦渴之间,只感觉一股沁甜幽香的琼浆从喉而入,分外惬意,不由睁开了眼,只见面前一上了年纪的狱卒边骂骂咧咧边盯着他看:“……真不知你这死囚犯上辈子积了什么德,竟劳动英大人那玉般的人儿给你洗澡……还找来这好药……哪配啊……”
  冷不防他睁开眼,一个眼神将那狱卒吓得倒退了一步。
  “英大人,那边脏,您这边坐!”忽见那狱卒进来,手中正捧着一个杯子,神色畏葸的看他一眼,充满警惕。
  英大人?
  他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干净的囚服,原来就是这少女,将自己料理的干干净净,要自己做个干净鬼啊,面上不由浮上一抹笑。
  却见那少女却浑不在意,从旁边拖过条凳,随意一坐,伸手将杯子接过来,惬意的抿了一口,仿佛正居于富丽堂皇的厅堂之上,而不是又脏又臭又寒的监狱。
  微微一笑,满室生辉,道:“这位大哥,咱们再聊聊!”
  他也张口接道:“姑娘还想听什么?”
  咚一声,两人注目去看,原是那狱卒跌坐到了地下,面色古怪,疼痛中夹杂着惊异,像看见了鬼怪,见他二人看来,硬撑着坐了起来,一溜烟的跑了。
  他也不在意,深深看她一眼,道:“姑娘今日给我吃的救命金丹,不知叫什么名儿?”
  “碧金丹。”她随口答道。
  他的面色终究变得一变,“碧金丹千金难求,姑娘用此药来搭救在下,是否有事要在下效劳?”江湖传说中有价无市的救命金丹,不知为何却在这少女手中,被她随随便便救了这么个不相干的人。
  那少女愣了一愣,似是想起什么,面上竟闪过一丝悦意,如春花乍放,又恢复了平静:“随手拿来用一用罢了。”
  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仿佛是说:你饿了,我送你一碗白饭,如此,而已。
  他的心中心思急转,不知此次会生出什么事端,但见得那少女也是静静沉坐,不发一言。
  他哪知道,英洛此时心内却是恍然大悟:不怪夏友将此药给她之时林方的表情,如此贵重的药丸炼制之时怕是也很费神罢____这个人,虽然嘴巴很坏,半点不留情面,但对她,当真是很好很好的。
  这种好,不求回报,甚直不欲让她知道,要在一位陌生人的嘴里才会知道,一时之间她甚直想快快跑回家中去,告诉那个坏嘴巴的人,这一刻,她的心里也是很欢喜的,很欢喜很欢喜,仿佛心底里开了一朵花,幽香喜悦并存。
  两人各有心思,一室寂静,正在此时,却听外面一阵脚步声,英洛那冷冰冰的上司绯色的身影疾步行来,后面跟着至少三位绿色官服的人,最后是那跑出去的狱卒。

  婚 事

  左相周丛戍守边疆三十载,大小争战不下百起,战功彪炳,六年前因身体状况欠佳,今上玉允得以重返京都,本以为此次会是解甲归田,侍草弄花颐养天年,哪知道一道圣旨便将他推上了高位,身居左相一职,并加封一品护国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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