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回时-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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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百官臣民夫妇能如朕与贵君般恩爱和美,则刑部诸卿岂不是要闲出病来?”那名言官除正夫外小侍亦纳了七八个,最是自命风流倜傥的一个人,度忖帝有微责之意,擦着冷汗颤颤告退。
帝偏宠锦贵君,可见一斑!
至第三日晚膳之时,锦帝在忙乱之中忽想起一人来,不免抚额失笑,顾不得内侍端上来的珍馐美味,传旨立等禁卫军前去天牢提人。她身旁坐着的锦贵君与面容尚青的楚王李瑜闻得圣旨,皆停箸不食,相窥而愕。
良久之后,突听得门外小黄门尖尖利利的声音道:“罪臣英洛偕夫婿前来觐见!”锦帝轻笑:“宣……”回头对那二人道:“你们还不去屏风后避避?”
李瑜与锦贵君慌忙起身,衣袂一闪,展眼不见了踪迹,偌大的含珠殿内,银珠熠熠,帘幕憧憧,独留李岚含笑而坐。小黄门尖利的一声声“宣……”随风入耳,厚重的殿门轻轻被阖上,异国绵厚的地毯将足音尽消,只是眨眼之间,李岚面前便立定了一男一女。二人皆衣衫脏乱,身上气味冲人鼻息,但神采气度丝毫不差,跪拜有仪,三呼万岁,跪定在她面前。
锦帝将面上笑意收拾干净,摆出一副怒容来,只将目光凝注在英洛身上,猛拍桌案,但见上面杯盘碗碟抖得一抖,道:“逆臣英洛,你可知罪?”显见得雷霆震怒,不可遏止。
英洛抬起波光滟眸,疑惑道:“陛下新登大宝,臣不及恭贺便被人从热被窝里揪出来扔进了大牢,臣惶恐,实不知犯了何罪?恳请陛下指正!”她言语之间哪有一丝一毫的惶恐之色?神色分明严正磊落,坦荡无私,可惜只听得“阿嚏”一声,她这副正气凛然的模样被眼泪鼻涕给生生破坏了。
李岚不由心内暗笑,偏面上不能露出分毫,怒道:“大胆英洛,朕虽离京日长,但久闻你骄横跋扈,目无法纪,回京第一日就见你打伤了楚王殿下,还敢抵赖?”
却听她侧目对身旁男子嘀嘀咕咕:“柏哥哥,这下我跳进渭水也洗不清了………”那男子亦是侧目视她,二人柔情蜜意,直将这含珠殿当作了自家闺房一般私语。李岚侧耳听时,只不过模模糊糊听得三个字,正欲出声再喝斥一番,突听她提高了音量道:“陛下,臣确曾打伤了楚王殿下……但陛下明鉴,且听为臣一言。为臣从来小心谨慎,若不是事出有因……阿嚏……如何会将楚王殿下打伤?便是借臣十个胆子臣也不敢!陛下若想定为臣的罪,……阿嚏……还请陛下请了楚王殿下当面澄清误会,否则,无论陛下判臣何罪,臣都不服!”
她身旁跪着的男子出声制止:“洛洛,休得胡言!”从衣襟下摆撕下来一处干净的布料来递了过去让她擦鼻涕。
李岚自小尊贵异常,寻常人等在她面前也必是收拾得整整齐齐,行为动作更是一丝儿不能错,更何况今日贵为凤帝,除非是不想要脑袋了才能君前失仪。一时之间她真是后悔圣旨下得急了点,没有嘱托侍卫应带这二人先去沐浴净身方能面圣,如今悔之晚矣!再听得这男子初次出声,只觉语声似在哪里听过,细一打量,再也不能够绷住,不由“噗哧”乐了,兴奋的猛拍大腿:“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易大公子佳人芳踪难觅,朕久已惦记着你,别来无恙乎?”
二人被李岚这突变的易色功夫给震住,面面相窥。易柏久已认识李岚,揣度其意已叫他想出了对策…自李岚认识他兄妹三人以来,其中过节虽久远不堪再提,但综其要义,与其说李岚想他了不若说李岚想他口袋里的银子来得更为妥切,眼见着英洛已经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那神情分明在问:你二人何时酝了情愫?他若再不出声,怕是难免要将这几日的甜蜜光景破坏殆尽,当下不由苦笑道:“陛下说笑了!自柏嫁入英府,寸步不曾离了这长安城,陛下若有心寻得草民行踪,却也不难!况柏出嫁从妻,易府家中事务尽交予舍弟照管,柏如今不过一闲散之人!”言下之意便是:您若有要钱的事情尽可以去找我家二弟,我如今可再也不能够作主啦!
李岚如何能不明白这弦外之意呢?但她早已明白与易柏这种生意人打交道,还有一句话可作注脚:买卖不成仁义在!这一件事情被拒,保不齐还有下一桩事求着他,至要紧是别得罪人。因之晒然一笑,起身紧走两步至二人面前,堆起笑容来,亲手扶起英洛,中间虽有想捏着鼻子后退的冲动,硬生生忍了下去,心内暗呼:好险!亏了晚膳之时一口也未曾进食,若是贸然吃个肚圆,怕是当场便要吐在她面前了……
英洛被李岚一口一个嫂子给扶了起来,连声道:“不敢!”见她拧着眉头鼻翼不断扇动,心中恶念迭起,故意近前往她身前挨了几步,作诚惶诚恐状道:“陛下,您真的不追究臣犯下的滔天大罪了?冒犯了楚王殿下是为臣的错,还请陛下处罚!”
李岚被她身上的味道熏得一阵阵头晕,又不能将她推开,唯有强撑着笑意掩饰呕意:“这事倒不怪爱卿,是元慈那贱奴从中作梗,背着楚王前来告御状,朕见楚王受伤,关心则乱,一时情切便下令将爱卿关起来了。第二日楚王已经替你洗清罪名了,只是朕这两日忙于国事,竟将这件小事给搁下了,劳爱卿在天牢之中多住了两日,爱卿不会怪朕吧?”
“当然不会!只是这元慈却又是哪个?”只因接连两个喷嚏,她鼻息壅塞,瓮声瓮气问道。
李岚颇有几分不好意思:“这元慈便是那日去英府接楚王的内侍,自小服侍在楚王身边,是他第一要紧的人!”……明说了是楚王眼前的红人,妹妹你还是高抬贵手放过他吧?!……
“哦……不过是奴大欺主罢了!……倒是陛下,分别了这么久,陛下这身体一向可好?让为臣好好看看您……”李岚眸色暖意渐涌之际,令人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但听得一声凄然的呼唤:“陛下啊……”毫无防备的李岚怀中猛然撞进来一个臭气熏天的人,紧扒着她的脖子,一边“阿嚏”之声不绝,一边似在哽咽落泪:“陛下啊…臣怎么会怪罪陛下呢?自从分别后,臣对陛下挂念不已啊……陛下啊……阿嚏……”李岚哭笑不得,只觉趴着自己颈部这颗毛茸茸的头颅爆发出一股说不出的馊臭味儿来,几乎逼得她要窒息,历劫归来,这个馊臭得让她发晕的人算是除李瑜之外唯一一个大胆的例外,胸臆间适时涌上一股暖意来,混着欲呕的气浪冲击着心脉。
“英将军……英将军……咳咳……你勒得朕要喘不过气来了……”再迟一刻,她怕是连之前批折子之时喝下去的两杯茶水都要呕出来了,拼了全力企图要将身上这只状如八爪章鱼般的家伙给揪下来。
她也颇识时务,眼见女帝要冒火,恋恋不舍的再次将鼻涕使劲蹭在她的龙袍之上,这才从她怀中退出来,抬起打喷嚏打得红如脱兔的眸子,满含歉意道:“陛下恕罪!臣一时激动,造次了!”……实在是对不住您了,既然您忘了为臣住在天牢,那陛下也亲自体验一下天牢的空气质量吧!
一旁易柏正正立在她二人侧面,抓得了她这小动作,不由嘴角暗抽,愉悦至极。
莫失莫忘(四)
含珠殿内,英洛与易柏得锦帝亲赐香汤沐浴已毕,转回之时眼见着锦帝亦是颊泛桃红,湿发半披,换了件家常衫子倚在塌上等她二人,不禁心内暗笑。一时里重开宴席,内侍将之前菜品撤下,换了热腾腾美味上来,君臣分宾主而坐,方算得上别后叙旧。
李岚见她二人夫妇和美,忍不住叹道:“洛洛,小三儿风流一世,我看也及不上你一半功力,不声不响就将个江南易财神给娶了回家,可是大大的一笔飞来横财啊!”
英洛心道:若是你知道我不但将易柏娶进家门,且同易数亦纠缠不清,怕是更要叹为观止了吧?………有时连我自己亦要慨叹一番了。她口中却一再谦虚:“陛下过誉了!易财神也是寻常男子,业是早立,总还要成家吧?若不是旁人拿仰望的目光看他,总觉他高洁孤寒,不易攀折,哪里轮得到我一介武妇娶回家?”
易柏正挟了一箸蜜酿樱桃喂进口中,闻听此语,连那樱桃也顿时失了鲜蜜之味,心内大大不平,怎么说得好像娶了他是捡了大大一个便宜?有心争辩两句,见她兴致勃勃同李岚谈得热乎,只得将樱桃强咽下去,默然注视。
高洁孤寒,不易攀折么?
是谁当初……当初不顾廉耻,强占良人?
他面上笑意愈来愈淡,恰如雪中寒梅,幽香逼人,容不得半点亵渎,李岚偶然瞟了一眼过去,也禁不住觉得心口乱跳了几下,只觉他清丽之色夺人。她从前也曾对着这位易家家主起过绮念,后来经过几多波折,对此人品性了解过深,又加之易柏流水无情,终才作罢。她抚了抚胸口,压下被美色所惑的心脏,将杯中佳酿一口饮尽,舒展四肢复笑道:“洛洛,你可少在我面前摆那忠臣贤良的模样来。我是谁你又是谁,君君臣臣不过是作给别人看的,认真说来,我听舍弟谈起,是谁在我病中自称‘姐姐‘的?我明明记得自己要比你年长两岁的!”
英洛干笑两声遮掩过去,心道你既是弃了天子之尊来与我套近乎,我要再客气可就虚假的狠了!当下一不作二不休,道:“陛下既是视小臣如姐妹,论理小臣不该高攀,但陛下金口已开,小臣也就不再客气。既是视为姐妹,为何偏要将小臣关在天牢之中三日……阿嚏……”大大一个喷嚏结束了质疑之语。
李岚满含歉意道:“洛洛有所不知,当日元慈接舍弟回来安顿之后,跑来大殿告御状,满殿群臣在侧,我总不能罔顾帝尊吧?你亦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些人哪个不是睁大了眼睛恨不得我出错的?少不得委曲你在牢内住个两三日了!……说起来,这元慈忒也可恨,虽然忠心护主其情可悯,但不问青红皂白便诬陷朝廷重臣,真是该杀!来人啊,传元慈来…”
但听得门外侍立之人极为恭敬应答一声便去了,不过一刻便有一年轻男子身着宫中内侍服色被押了进来,身后跟着言婆,二人双双下跪叩首,英洛细细打量之时,果见这男子正是那日去英府颇为嚣张跋扈的内侍,只是今日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
其实李岚入主兴庆宫的当时当日,便将元慈擢升为内务府大总管,宫内本来有千儿八百件事情等着他去决断,只是他忠于李瑜,闻得上谕要去英府接李瑜回宫,便自告奋勇前往,及止见得李瑜那番惨像,不亚于心头肉痛,当日那番说辞亦是自挟身份,算得上很客气了。回宫之后虽告了御状,哪知第二日楚王与锦帝见面之后一刻钟,他便被拘禁在了大同殿偏殿之中。他虽首耳被困,但身边不乏阿谀谄媚者,眼见着锦帝登基,元慈得势,虽有错终不过是小惩而以,如何不赶着前来巴结?因此他虽身处斗室,但宫内情形,尽有耳闻。
这日晚膳之时,早有小黄门飞足来报,说是陷他于此境的那女子偕夫媚婿被禁卫军押解进宫,竟不是寻常官员面圣须净身洁衣方能觐见,居然篷头垢前去面圣,他心中不由冷笑。这位锦帝虽年轻,但做事儿一丝不差,这情形分明便是获了大罪方有的待遇,眼见殿下受辱那口怨气尽数可出,怎不叫他畅意?
他这里冷笑方罢,便有小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