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水寒 完结-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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裳。又梳洗打扮了,换上满头的银器,自己揽镜照照,也是俏丽如三秋之菊,便摆好了姿势,守在原哥儿床边,只到国公爷回来。
现在听国公爷进了门,小程氏那泪便滚流而下,再也收不住了。
范朝晖进了原哥儿的屋子,第一眼就看见躺在床上的原哥儿,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没有了一丝活气,不由心头大恸。
原哥儿之于范朝晖和范府,本是意义非同一般。
在四五年的时间里,范家唯一的希望便是原哥儿。他虽是庶出,却是长子,且生母的身份乃是原配嫡妻的亲妹妹,自不同丫鬟出身的姨娘。
范太夫人和范朝晖,原本都以为范家不会再有嫡子出世,原哥儿便成了唯一承爵的人选。就算然哥儿比原哥儿体健才高,范朝晖也从未想过要让然哥儿去越过原哥儿承爵。
只可惜造化弄人,那之后,范朝晖便遇见了命中的魔星。所有的一切都脱离了原来的轨道,似乎都朝未知的方向发展过去。
范朝晖就慢慢走到原哥儿身边,轻轻拉起了他的手。虽然屋里的火墙烧得旺,原哥儿身上又盖了好几层皮毛大毯子,却是还是手脚冰凉。
小程氏见国公爷看都不看她一眼,越发心慌,便站起身来,柔声叫道:“国公爷”
范朝晖视若无睹,只弯腰坐在床边,先伸手探探了原哥儿的额头,也是一片冰凉。便转身问道:“钟大夫呢?”
钟大夫赶紧从外面进来,给国公爷行礼道:“见过国公爷”
范朝晖挥手让他坐下,便问道:“原哥儿到底怎样?怎么突然就搬到内院来了?前儿钟大夫不是说,原哥儿的病不宜挪动,要绝对静养?”
钟大夫叹气道:“属下也不知大少爷是怎么就到了内院。不过从大少爷现在的病情看,这从外院到内院,又似经历了大悲大喜,已是到了极限了。大少爷承受不住了。”
范朝晖便森然道:“谁是原哥儿的管事丫鬟?”
那丫鬟自进了小程氏的院子,便被小程氏支到外面守着,不许她近前来伺候原哥儿。
现在听国公爷问话,便进来跪在国公爷面前,低声道:“是奴婢。”
范朝晖就怒道:“你为什么不听钟大夫的话,让原哥儿费神出力,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那丫鬟也泪流满面,只磕头道:“奴婢没有看好大少爷,是奴婢的错可是奴婢拦不住啊自从小程姨娘的大丫鬟捧香见了大少爷,大少爷就执意要进内院看小程姨娘。”
小程氏在旁听见,忙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原哥儿思母心切,来看看母亲,有什么不妥?却要你这个奴婢说三道四,诋毁主子?”
范朝晖便慢悠悠地转头向小程氏看过去,缓缓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又提高声音道:“将你刚才说得话,再说一遍”
第一卷 庙堂 第七十八章 错爱 下
第七十八章 错爱 下
听见国公爷语气不善,小程氏更是心慌,刚才着急,竟然就将心底深处最隐秘的念头说出来了。她不过是个妾,哪有资格让儿子称她作“母亲”?--以前仗着国公爷的独宠,她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大姐没了,国公爷会不会扶她为正?
范朝晖见小程氏目光闪烁,不肯回他的话,又见她衣裳首饰焕然一新,完全不似早上疯癫时候邋遢的样子,不由又是失望,又是鄙夷,只淡淡说了句:“倒是低估了你,竟然连装疯卖傻都会了。--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让我听见。你哪配原哥儿叫你母亲?看看你的样子,若不是你,原哥儿怎会到现在这种地步”
钟大夫坐在一边很是尴尬,好象窥见了国公爷的隐私,便赶紧站起来道:“我去看看药煎好了没。”就溜了出去。
范朝晖便也对跪在地上的丫鬟道:“你先下去。”
那丫鬟磕了头,也出去了。
小程氏见屋里没了别人,知道国公爷还是给她留了几分体面,想挽回国公爷的心就更盛了几分,便顺势跪到国公爷面前,抱着国公爷的双腿,泪盈于睫道:“国公爷,婢妾纵有千般不好,万般不对,对国公爷一片真心却做不来假。还望国公爷看在原哥儿的面上,饶了婢妾这一次。”又发誓道:“婢妾并无那样恶毒的心思。里面也有许多的误会。国公爷若不信,婢妾可以去给四夫人磕头,一直磕到四夫人原谅婢妾为止。”
听见小程氏又将安氏扯进来,范朝晖不置可否。
原哥儿却在这当口悠悠地醒了过来,见到父亲正坐在自己床前,不由眼前一亮:“父亲回来了”却是吐字清晰,中气十足。
小程氏大喜,“原哥儿,你总算是好了。可把姨娘吓死了。”又掩面哭道;“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可要姨娘怎么活啊?”
范朝晖看了原哥儿突然就精神奕奕的样子,却没有如同小程氏一样欢喜,只是心里更增悲凉。
他久历战阵,出生入死,自是知道垂死之人临死之前会有些什么反应。原哥儿现在这样,分明是回光返照了。
范朝晖便紧紧拉了原哥儿的手,放软了声音道:“原哥儿,父亲在这里。你有什么心愿,告诉父亲。父亲一定帮你完成。”
原哥儿就抬起另一只手,向小程氏伸去。
小程氏赶紧握住了原哥儿的另一只手,也趁机提醒道:“原哥儿有什么心愿,可要赶紧告诉你父亲。”又对他眨眼,提醒他之前嘱咐过的,让他向国公爷为姨娘求情的事儿。
原哥儿只对小程氏微微一笑,只觉得心思从来没有这么通透过,以前想不明白的东西,现在一下子都明明白白摆在他眼前。
他便一手拉着国公爷,一手拉着小程氏,一字一句道:“我只希望,父亲和姨娘,一辈子都能好好在一起”
范朝晖握着原哥儿的手,就倏地松开了。
原哥儿一笑,就两只手都握住了小程姨娘的手,直望着小程姨娘的眼睛道:“姨娘可瞧见了。可是我们错了,我们都错了”语音未落,两手就松开了,垂落到床上,整个人也无力地往后倒去。
小程氏眼睁睁地看着原哥儿嘴角含笑,双目微睁,似活着时候一样,却已经一动不动了。
“原哥儿”便只尖叫起来。
钟大夫赶紧从外屋冲进来,便搭手给原哥儿诊了脉,又翻起原哥儿的眼睛看了看,就垂手对国公爷道:“还请国公爷、小程姨娘节哀。大少爷已是去了。”
小程氏便嚎哭着扑到了国公爷的怀里。
钟大夫收拾了药箱,就出去给外院的管事报信去了。
范朝晖先只站在那里,任小程氏抱着他痛哭不已。等钟大夫出去后,范朝晖便伸手将她推开,厉声问道:“到底是谁将原哥儿叫出来的?”
伺候原哥儿的丫鬟婆子接了信,也过来给原哥儿磕头,送他最后一程。听国公爷问得严厉,也都怕担了责任,便都说是小程姨娘的大丫鬟捧香姑娘叫的人。
范朝晖便一叠声叫传了捧香过来。
捧香哆哆嗦嗦地进了屋子,看见屋里黑压压的跪了一地的人。而原哥儿躺在床上,直直地一动不动,便知道原哥儿许是真没了,就两腿一软,也跪下了,不断磕头。
范朝晖就问道:“你明知原哥儿重病不得惊动,为何要去诓了他过来?”
捧香哭着道:“是小程姨娘说她不行了,要见原哥儿最后一面。奴婢才慌了神,过去给大少爷传了话的。”
偎在国公爷身旁的小程氏便呸了一声道:“好大胆的贱蹄子居然敢当面撒谎。我什么时候说自己不行了?--可不是自己咒自己?你怕主子不好了,你自己便没了依靠,就想出这些鬼话来歪派人。”又对国公爷哭诉道:“国公爷您看,这当着您的面,这些奴婢就敢捏了话诬赖主子。--婢妾平日里,向来小心翼翼,不敢越雷池一步。都是这些下人,拿了主子的名头抖威风,还不知道做过多少事我不知道的。国公爷可别轻饶了她”
捧香听见小程氏的话,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便抬起头,豁出去道:“姨娘,谁昧着良心说话,谁不得好死--国公爷,奴婢所言所行,全是小程姨娘指使。”
小程氏不等她说完,便叫道:“来人给我将捧香拖出去”
范朝晖只听着她们两人互咬,觉得心烦不已,便加了一句:“捧香不听钟大夫的嘱咐,害得原哥儿早亡,给我仗毙”
小程氏吓了一跳。她虽让捧香顶罪,可还未想过要让她去死,便赶紧求情道:“国公爷,捧香平日里服侍婢妾还算尽心,还望国公爷给婢妾一个脸面,饶了捧香这一次。”
范朝晖偏头看向小程氏,问道:“这个奴婢,害得你的儿子早死,你就一点都不想要她偿命?”
小程氏偏过头,目光闪烁,不敢看着国公爷的眼睛,低声道:“原哥儿已是去了。何苦多添一条人命?--却是让原哥儿路上都走得不安宁呢。”
范朝晖闻言,像是听见了最好笑的事情,狂笑起来。
未几,范朝晖又止了笑,森然道:“一个不相干的妯娌跟你有些龃龉,你就能下狠手,要让她活不下去;一个害了你儿子早死的贱婢,你却要饶了她一命”便沉了脸:“我范朝晖儿子的命,还不如一个贱婢跟你姐妹情深吗?”言毕,不等小程氏再说话,便挥手道:“拖下去仗毙”
捧香不敢再叫,已经吓得全身瘫软,便被几个婆子拖去到了外院的刑房。
小程氏只吓得也跪下来,连声叫:“国公爷息怒”
范朝晖看都不看她一眼,只看向窗户外面的天空,问道:“谁放你出来的?你不是疯了吗?嗯……?!”
小程氏不由暗暗叫苦,只哭道:“我苦命的儿啊”
范朝晖懒得再听她虚情假意,就起了身,对屋里的一群人道:“看着小程氏,没有我的吩咐,谁再让她出了屋子,捧香就是你们的下场”
那些丫鬟婆子知道小程氏算是失了宠,又没了大少爷,以后都翻不了身了。就不顾小程氏的哭闹,将她拖走,反锁在她的屋子里。
那边范家的人也终于都回了府。
范太夫人刚回到春晖堂坐下,方嬷嬷便过来给太夫人道恼,言道,原哥儿刚刚去了。
就算心里早有准备,范太夫人也是痛不可仰。不管怎么说,这孩子,曾经是他们范府唯一的希望。她也是真心疼过他的。只是后来有了则哥儿,才把心都移到则哥儿身上。想到自己的大儿子,也要经历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丧子之痛,范太夫人端了茶杯的手,便哆嗦起来。
方嬷嬷也在旁暗自神伤。她知道范太夫人一共生过五个孩子,四男一女。却是只有两儿一女活了下来。二子和三子是如何没的,两人都心知肚明。
范太夫人又想到自己的二子、三子都着了那贱人的道儿。自己费了一番功夫,才让她生孩子的时候难产过世,也算是抵了命了。
冤有头,债有主。范太夫人倒是做不出弄死小孩子的事儿,便将那贱人生的庶子老五也抱来养活。因此老五虽然是个庶子,范太夫人还是将他和嫡子老四一样教养。
只是那贱人在九泉之下听见自己的儿子叫杀母仇人做娘,肯定会死不瞑目吧--只可惜老侯爷至死都没有认清那个贱人的真面目,还一心缅怀,没几年竟然也跟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