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小五-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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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野花端的是好看,只可惜没有名字,便不如那牡丹月季香艳了。”翠儿在一旁感叹。
如蔓却道,“这野花只是生的没有那样娇贵,人们都不曾在意了,它们却是有名字的,就叫萝蔓草。”
“萝蔓草?竟是和小姐的名字这样像的!”翠儿刚说出来,便觉不妥,如蔓点点头,道,“你说的很是,我的名儿便是阿娘起的,她在院子里栽满了这样的蔓草,便也望着我能似这野花一般耐寒耐苦,好生活着。”
“夫人真是个奇女子,可惜命薄。”翠儿想起传闻里头,那柳娘子是个怎样的风流人物,遂不禁浮想联翩,正出神间儿,便听到柔软的歌儿声飘了起来。
婉转的调子缠绵悱恻,如蔓的声音嚅软甜嫩,唱起歌来,别有一种江南水乡的秀美,不似姑苏的味道了,却教人沉醉其中。
歌至动情处,便如那夜莺初啼,缠绕在树林草木间,沁人心脾。
翠儿从未听过如蔓开口唱曲儿,不想她竟是有副这样好的嗓子,便是比那梨花园里的头牌儿也不差的。
曲子唱尽了,林子里忽而静了下来,却听背后的林子里有人道,“此一曲江南采莲小调,姑娘唱的十分气韵了,今日听此一曲儿,便不枉此行了。”
如蔓闻得陌生男子的声音响起,不由地回头,但见松柏枝影里缓步踱出一位公子来,玉冠束发,黛色长袍被秋风吹起,只消一眼,便有那玉树临风之姿。
如蔓见识陌生男子,亦不知来路,遂垂下眸子,微行了礼,客气道,“公子好耳力,诚然便是采莲曲。”
翠儿偷偷打量了,这人气度不凡,一开口就有慑人的气度了。
如蔓因着时日久了,并未认出眼前此人,他正是那右丞公子,亦是这秦府盛待的上宾,沈良。
那沈良素来喜静,将场面儿上的应酬了结了,便寻得这处僻静的林子,小憩片刻。
不想却恰巧见有人进了林子,本也无心出面儿打扰,直至方才听得那江南小曲,便忍不住想要见识一下主人的庐山真面目了。
沈良眼力十分独到,一瞧便认出了如蔓就是当日清音观里,被白瑶刁难的秦家五小姐。
当日便是赞赏她不卑不亢的气度,遂命小厮赠了他高香,当时也是无心之举,却不想在这里又碰见了。
“这调子里的韵致,只有那江南女子才唱得出,五小姐并非姑苏人氏?”沈良立在原地儿,并不上前。
如蔓因着男女有嫌,不敢多多逾越,听他一语点破了身份,倒有些诧异道,“我娘亲祖籍江南,这位公子怎地知我是谁?”
沈良微摇了头,略勾了一抹弧度,并没带笑,一双深眸透出事故的精明来,教如蔓心底里有些发憷。
他却不曾回答如蔓的问话儿,只说,“你既然喜欢这萝蔓草,又为何要将它折毁?”
“我只是将它们移回屋里养着,何来折毁之说?”如蔓拿出随身带的帕子,将手上的泥土星子擦掉。
“你若不信,大可带回去养着,到时候自然会想起我说的道理来。”
虽是争辩的话儿,可教他说出来,偏就带了那不可反驳的笃定,如蔓只觉得这人断不简单,从气度上就将她压了下去。
沈良无意间却瞥见那帕子上的纹路,恍然便想到那日四小姐遗帕之事。以他对绣品的鉴赏眼力,当下就认定这绣工皆是出自一人之手,又见如蔓娇怯地立在原地儿,嘴上不再辩驳,可那小脸儿上只透着一股子倔强。
他不禁暗赞,是了,这小姑娘当日在清音观里,便能将那骄横的白家千金赌了气儿,倒当真是个有主意的。
“小姐这帕子可是亲手绣的?”
如蔓这回又是一惊,这人竟是问这些个奇怪的话儿,到底是甚么来头?
她便冲翠儿点点头,翠儿遂替她道,“我家小姐的绣工巧的很,帕子自然是亲手绣的了。”
“咱们该回屋儿去了,告辞。”如蔓再行一礼,沈良也不挽留,仍是笔挺地立在树下,道,“好生养着身子,日后总归是要相见的。”
如蔓抬眼瞧他,却从他脸上看不出一丝儿破绽,真真是个怪人。
如蔓走了几步,回头时那人却不见了踪影,她不自觉地抚了抚胸口,如释重负一般了。
说来也怪,将那萝蔓草移到院子里,起初还生的好好的,过了段时日,那小花儿却都霜打了一般,枯萎下去。
见到这花,就不禁想到那黛衣公子,果真如他所言,这会子,如蔓倒是想寻得他问上一问,怎地就知这花儿养不活的?
只可惜打那次以后,秦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就再没见过那人的了。
这风头过了,如蔓的身子便大好了,书舍绣坊都按规定去了,得了空,也到各房里走动了,自不必提。
与秦婉蓉不曾多多碰面儿,只偶然在园子里遇过几回,如蔓自当避让着,也并没再生事端。
可她能觉察出,这二小姐渐渐地有些不同了,不单单是盘了发髻,而是眉宇间添了些隐隐的愁绪来。
有一回众人聚在盈湘楼里学绣工,如蔓只见她一人坐在窗下,手里绣的是一双鸳鸯。
绣娘赞了她绣工愈发进益,好似活物一般,谁知她却盯了那绣布,忽而执起铜剪,竟是将那鸳鸯图生生给剪碎了。
秦雨菱问她,她只说绣的再好又如何,只是不能成双,留着也无用了。
如蔓抬头,就见她恍惚地将自家望着,径自出神,头一回没再刁难于她。
这二小姐的变化,说来细微,可渐渐地府里头上至太太姨娘,下至丫头婆子,也都觉察出了。
私下里都说二小姐及了笄,真真儿就成了大人了,连脾性也改了许多。
☆、44 四人行,各自心肠
秦婉蓉的心思,如蔓大约能猜得七八分,想来便是同秦少芳有关了。
想到这里,心里竟是也有丝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来,堂兄妹虽不比亲兄妹,到底是与常伦不合,纵然是一片痴心,也终究枉负了。
可那样的人儿,却难怪秦婉蓉如此倾心,便是自家,不也生了些不该有的心思了?
好似因着那晚两人大胆僭越之事,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觉间,就变得微妙起来,再不单纯了的。
不经意间儿就乱了,乱成一团缠绕不尽的麻,千丝万缕。
如蔓的晃神儿,教安子卿着实训了几回,她面皮儿薄,禁不住涨红了脸。
安子卿见她这般含羞带怯的模样儿,后头的话也无法说得出口,便只叫她专注习读,不可荒废了。
他近来用在读书上的时辰愈来愈长,而同如蔓讲的话儿却愈发少了,如蔓并不知原因,却能感到那份刻意的疏远。
他一直在那高高的地方儿,如蔓便是踮起脚尖儿,似也触不到他的心里头去。
日后的一切打算,安子卿并未对她提起过,母亲的病已大好,家中的一切皆是打点了妥当,只等明年初试一过,便要北上燕京,一展抱负了。
沈良说的不错,凭空负了一身才学,如何对得起安家列祖,又如何无愧于心?
如蔓见他面儿凝重,似有心事重重,便轻声问,“夫子可是有甚么烦心事,倒不必憋在心里头,虽我不能十分明了,倒也可聊作劝慰了。”
安子卿抬头,本是将她凝望的眸光,忽而又扫到一旁,他既知对她心怀有意,不 愿割舍,却又因着前途抱负无从抉择,终是只得将那情绪压在心里头。
“如蔓,若是我不能再好生教你习读,便要仔细跟着穆先生学书,莫要辜负了才华。”安子卿答非所问,好似自言自语般地叹了一句儿。
如蔓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再望向那人的脸,只觉得离得太远,如何也瞧不真切了。
她一直敬他畏他,也因仰慕而私藏了别样的情怀,可却从未想过,分别这一日竟来得这样快。
她心头一酸,不知怎地就想掉泪儿,可仍是忍了道,“只盼夫子能得偿所愿,待到金榜题名之时,便再不用屈于人下。”
安子卿笑的晦涩,却不掩那份清俊,如蔓瞧得痴然,心下遂愈发苦闷,她搁下笔,将头偏向窗外头,良久才道,“若你走了,可是再不回来了?”
“应是会再回来的,如若不然,定当抱憾。”他浅略带过,欲掩盖心下那份不安,岂料如蔓径直走到身旁儿,睫羽低垂着覆了眼眸,将他凝了道,“若那些人事要以遗憾来权衡之时,那他们本身就已是不值得了,在夫子心里,想来早已透彻。”
说罢,如蔓转身儿便走,墨画便先打头出了门儿,安子卿猛地站起来,伸手便将她右手腕擒了,道,“并非如你所想。”
因着力道,如蔓竟是撞到了他的怀中,安子卿这才回了神,又将她推开。
这一推之下,如蔓的原本炽烈的情念便浇熄了大半,亦将她从那痴幻中推醒了。
如蔓将左手柔柔地覆在他衣袖之上,一寸寸将小手抽离出来,她声音轻细,几乎不可耳闻,道,“若你心里头有我,便是万水千山也去得,只可惜千金易获,人心终究是不可强求了的。”
安子卿没料到如蔓竟会如此直白,一时立在当下,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待她缓缓走到门槛,回头道,“夫子说我不知自重也好,要将我认作不知羞耻的女子也罢,今日这样的话儿我再不会说,您便只当从未听过,日后您仍是我最敬重之人,我只一心习书,大家都落得心安了。”
“我待你只有师徒之义,别无他想。”安子卿背过身去,不愿教她瞧见,只道,“你走罢,时辰不早了。”
“这样,便很好……”如蔓头也不回地冲出青竹幽,墨画在后头喊了好几回,并没将她叫住。
安子卿紧攥了拳头,踟蹰了片刻,终是顾不得许多,疾步追了出去。
这边如蔓用手将嘴捂了,朝那花林里跑了过去,眼窝十分酸楚,泪珠子不听使唤地往下掉。
正跑着,不妨却和斜间儿树林里出来的人撞上了,直将那手里的汗巾子一并扔了。
秦婉蓉端端立在当下,但见她里头着了织锦长裙,外头套了一件雪白的鼠毛锦裘,煞是明艳动人,只是面儿上并不明快。
她微微欠身理了衣摆,冷眼瞧着如蔓那狼狈慌张的样子,亦是暗自诧异了,哪里像是那个平素里沉稳利落、心思玲珑的无丫头了?
“五妹妹这是怎地?哭成了个泪人,若是叫旁人瞧去了,还以为我欺负了你去。”
秦婉蓉这会子本就情思抑郁,方才同少芳哥哥一道在水阁外读书,见他腰间空荡荡的,便要将自家新绣的香囊给了他去。
这本是十分寻常的事儿,许多年来朝夕相处,那秦少芳身上的物件儿,大都是她亲手做来的绣活。
别瞧着秦婉蓉为人十分高傲,在秦府里又是一等一的娇惯,那太太便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儿里头了。
可她却甘愿为了少芳哥哥动手做活,真真儿是应了那句话,自是上辈子欠了他的债,此生要来做一对儿冤家,偿还了他去。
可这一回,不知怎地,秦少芳却轻描淡写地推拒了,只说现下用不着,屋里还有些个旧的没用。
秦婉蓉是个心性高的,几时受过这样的委屈?便知他心里有了人,想来与那东厢的五丫头脱不了干系,真真不知她使了甚么狐媚子,竟教他这样牵挂了。
越是这样想着,便忍不住同他拌起嘴儿来,起初那秦少芳还柔声哄劝着,可她气性儿上了头,怎地听得进?
又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