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外慧中 蓝惜月-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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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谋反不成。”
赵佑熙提醒她:“你别忘了,沈家有个儿子是太子的亲信,一旦太子成了乱党,沈府难保不被牵连。”
俞宛秋摇着头说:“不会的,沈家做官的多了,有跟太子交好的,就有跟寿王交好的。这样的大家族,最懂得权衡各方势力,好保持自己的不倒翁地位,决不会只把宝押在太子一个人身上。”
其实这完全是她自己的推断,沈家在朝中的势力到底是中立,还是偏向哪边,她并不知晓。
可此刻,她只想让赵佑熙放心,朝廷若真有变故,马上抛下一切回南府去。
第一卷 侯府寄孤女 第七十七章 不得清静
赵佑熙当晚便赶回了临济寺,走的时候俞宛秋再三交代,即使京都无故,在太子回銮之前,也不要再回上京。上京这种复杂的局势,安南王府那样敏感的身份,最好不要搅和进来,反正他们家够有钱有势了,不需要靠支持任何皇子讨得好处。
赵佑熙走了,小学堂又放假,俞宛秋彻底闲了下来。因为文氏临终之际在府里大肆搜人的举动,目的太显而易见,俞宛秋怕人讥讽议论,索性做起了宅女。在山水园里足不出户,每天看书习字练琴,倒也安乐自在。
要说她为什么不离开沈府,舍不得这方属于她的僻静角落,应该是最大的原因吧。外面的世界是广阔,可也有许多不确定因素,不像这山水园,一眼望过去是高墙,隔绝了尘世的喧嚣;一眼望过去是宅门,那边的太太奶奶们再如何争宠也与她无关。大隐隐于市,这小小的一方天地,何尝不能作为隐居之所,等赵世子回了南府,她就更清静了。
可惜,总有些不请而至的人跑来打扰她,如程夫人的大丫头绿竹。
绿竹是个严肃得近乎严厉的姑娘,据说年纪已超过二十五岁,比薛凝碧还大,看来是打定主意不嫁了。沈府里像这样的丫头还有老太君身边的红蓼和绿萼,都是十八、九岁的大姑娘了,依然没有任何嫁人的迹象。
看名字也知道,绿竹曾是老太君身边红绿队伍中的一员,十多年前程夫人的大丫头出嫁,老太君便把绿竹给了她。俞宛秋揣度老太君的意思,多少有点在不怎么驯服的大媳妇身边安插自己人的企图。可惜绿竹的品性颇类红楼梦中的袭人,服侍哪个就尽心竭力待哪个,十几年下来,竟成了程夫人身边最得力的亲信。
像这种任年华老去也要守在主子身边的人,都是跟主子有很深感情的。俞宛秋可不敢留下哪个丫头服侍自己一辈子,怕担不起那份愧疚,真舍不得,可以等自己成家后,把她们许给家里的管事。她的几个丫头,都是嫡母沈鹃亲自挑选的,个个伶俐秀美,一般的男仆可配不上。
见绿竹突然上门,兰姨几个如临大敌。程夫人不比别人,有种懒于应酬凡俗众生的矜持高贵,俞宛秋到沈府五年多,除了最近两月去探望程绮玉外,就几乎没在青晏馆露过面,程夫人的正房更是不曾瞻仰。
是不是女人高龄未嫁,给人的印象就会有些冷硬?俞宛秋回忆当何小慧的时期,也不爱跟新进的小姑娘八卦,历任男友啊,新化妆品啊,最走俏的漫画人物啊,她一律插不上嘴。绿竹也给了她这种感觉,兰姨殷勤奉坐,她立在正厅门口一摆手,语气淡淡地说:“不用了,大太太还急等着姑娘回话呢。”
俞宛秋不禁有些心虚,难道连匿名信都不保险,被人揪出来了?要真是这样,可就不妙了。上次拒绝过继,已经落了程夫人的面子,她那样高傲的人,心里肯定憋着一口气。现在抓住了这个小辫子,还能轻易放过她?
初期的惊慌过后,俞宛秋告诉自己:不怕,大不了走人。双面绣也研究得差不多了,到时候把薛凝碧拐走,和她一起到苏城开店去。自己年纪小可以隐身幕后,让薛凝碧出面当掌柜,两人一个出资金,一个出技术,女人在这个世界创业不易,要跳槽都难,说不定能形成铁杆组合。
怀着一颗不安的心走进青晏馆,进门的时候偷偷打量了一下程夫人的脸色,还好,没有怒容,而是平和中透着一点隐忧。俞宛秋镇定了许多,这人啊,千万不要背着人做什么勾当,很容易做贼心虚。
程夫人先东拉西扯说了一堆表示关心的话,比如最近家塾没开课,每天都做些什么?这几天秋老虎厉害,后园里草长树茂,晚上蚊子多不多?丫头嬷嬷们有没有准备一些凉饮解热?
俞宛秋小心翼翼地应对,无非就是有问必答,坐姿端正,态度恭谨,不留任何错处给人事后议论。
寒暄毕,程夫人慢慢由家塾停课的事说到了程绮玉的腿,俞宛秋暗暗警戒起来,心想:终于到正题了。
程夫人提出的问题却不是她担心的那个,而是,“你探望绮玉的次数最多,和她关系最好,你又是个机灵的孩子,依你看,她的腿,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俞宛秋踌躇不答,程夫人补充道:“请来的大夫都说,她的腿其实没什么大问题,应该能走的。开始还有些磕碰的外伤,但并未伤及筋骨,现在连外伤都全好了,不知道为什么还不是不能动。”
这可就难住俞宛秋了,程绮玉就靠这个法宝在府里赖着不走,她怎么敢揭穿?思忖了好一会,才斟酌着说:“这个有心理原因吧,不能光从医理上解释的。”
“心理原因?这个怎么讲?”程夫人好像来了兴趣。
此刻俞宛秋脑子里浮现的是勃朗宁夫人的事迹,可跟一个古人讲外国女诗人的浪漫经历太不靠谱,只能含糊其辞:“听说有个姑娘,小时候摔伤了腿,瘫痪了十多年,什么名医都治不好,谁知到她出嫁的时候,竟然自己站起来上了花轿。”
程夫人疑惑不已:“还有这样的事?我怎么没听说过。”
俞宛秋只能胡诌:“是我奶娘说的,南边的故事,离这里远,所以没传过来吧。”
程夫人好奇地问:“这姑娘难不成是因为太高兴,所以突然会走了?”
俞宛秋使劲儿点头:“是啊,她嫁的是她青梅竹马的表哥,她瘫痪后,这个表哥不离不弃,后来还要娶她,她自然很开心。这就像练功的人打通经络一样,人一激动,一股热气直贯全身,正好冲开了以前堵塞的经络,所以就能走了。”
程夫人听到这里,竟露出了一脸苦笑:“可惜绮玉没有那样的表哥,从她瘫痪后,也就只有你时常来看看她,以前总玩在一起的叶家姐妹都不怎么来了。”
俞宛秋随口解释:“府里没开课,她们都回了自己家,隔得远,自然就来得少了。”
程夫人瞅着她点了点头:“真是个不错的孩子,背后不论人过,多少人活到一把年纪还没这修养呢。”
俞宛秋很是不安,一向眼高于顶的程夫人忽然夸奖她,难道传她来此,还不是为了打探程绮玉的事,而是别有所图?
这人的预感啊,就是好的不灵坏的灵,果然程夫人开始大发感慨:“绮玉要是有你这么懂事就好了。我就是膝下空虚,才把她从老家接来,结果呢?来了只会叫我操心。”
俞宛秋只能陪着笑说:“她的腿既然没毛病,兴许过几天就能走了,您也别太着急。”
“怎么能不着急?”程夫人从衣襟处扯下手绢,似乎准备擦泪,声音也渐渐哽咽起来,“好好的姑娘变成了瘫子,还怎么嫁得出去?我养她一辈子是没问题,可她自己难受啊,我看着也难受。”
眼泪终于流下来,手绢也派上了用场,俞宛秋手足无措,程夫人抽抽搭搭:“听了你讲的故事,我就后悔没有早点给她定亲,要是也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现在也不至于落空。” 俞宛秋静静等着下文,程夫人伤心够了,终于抬起头来问她:“你也快满十三了吧?”
“嗯,还有一个多月就满了。”十月将至,她是十一月初六的生日。
“也该许亲了,要是你娘还在,只怕早就找好了人家。”
俞宛秋不敢搭腔,只得低下头做害羞状,程夫人拍着她的手说:“大舅母会给你留心的,这女人啊,别的上面都可以马虎一点,唯独婚姻之事千万大意不得。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绮玉就是犯糊涂,才落得这么一个下场,这辈子算是完了。”
“她的腿会好的,您别担心”,俞宛秋早已如坐针毡,程夫人一直喋喋不休,她都快敷衍不下去了。
正不知如何是好,绿竹从外面走了进来,伏在程夫人耳边一阵嘀咕,程夫人的脸色连着变了几变,一忽儿是喜,一忽儿是怒。
俞宛秋忙知趣地告退,在门口经风一吹,明明是秋老虎肆虐的天气,却遍体生寒,这才惊觉自己早已汗透衣衫。
第一卷 侯府寄孤女 第七十八章 计议离府
从青晏馆出来,俞宛秋心里特别难受。其实程夫人并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态度甚至称得上笼络了,她却像打了一场仗似的,步履沉重,疲累不堪。
如果今天找她去问话的是二太太,哪怕言辞再犀利点她也不会这么难过,因为早就知道二太太是哪种人,心理有准备,就不觉得突兀。可程夫人本是这府里一道清流,即使参与了上次的“过继”闹剧,俞宛秋仍以为,那件事的主谋者是老太君和大老爷,程夫人不过是配合演出而已。作为媳妇和妻子,她只能配合。 如今却发现,原来那股清流早就融入了满池浊水,瞧她今天的表现,可谓唱作俱佳,跟二太太之流有何区别。
望着眼前一排排雕梁画栋的房子,俞宛秋心情晦暗地想:这偌大的沈府,可有一处干净的地方,可有一颗真挚的心灵?可有人不图谋,不算计,不肆意破坏别人的生活,不试图拿别人的一生来换取自己的利益?
带着一腔愤懑,她冲进薛凝碧房里对她说:“你跟我走吧,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薛凝碧一口茶水险些喷出来,笑得好不暧mei:“敢问这位姑娘,你在约我私奔吗?”
“我是在约你私奔”,俞宛秋一点开玩笑的兴致都没有,不知道为什么,程夫人今天的举动特别打击她,心里的难受程度甚至超过了以前被二太太母女泼污水时。如果清高如程夫人都为了骗她入彀而丑态百出,这沈府的一切,真让人腻味透顶。
几乎是语无伦次的,她把自己的开店设想跟薛凝碧说了一遍,薛凝碧也很快收敛起玩闹的心态,很认真地听她描摹未来店铺的式样。
见薛凝碧只是稳稳地坐在那儿不吭声,俞宛秋急了,扯着她的衣袖催了起来:“你倒是说句话啊。”
薛凝碧笑道:“你全都安排好了,我还说什么,你是大掌柜,我是小伙计,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俞宛秋一开始没动弹,因为这话太像敷衍了,可仔细看一眼薛凝碧的表情,她终于露出了欣喜之色:“你的意思是,你愿意跟我一起开店?”
薛凝碧纠正她:“是你开店,我给你当伙计。”
俞宛秋忙道:“不是,我们一起开店,一起当掌柜,所得五五分账。”
薛凝碧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可没多少积蓄,前两年在各处绣房打零工,自己租房吃饭,根本没存下钱,后来落脚沈府,管吃管住,这才攒了一点。”
俞宛秋心里有些发慌:“那你是舍不得离开沈府了?”
薛凝碧笑着摇了摇头:“有开铺子当掌柜的机会,谁会甘心给人做奴才呢。沈府是待我不错,连府里的姑娘都叫我一声‘师傅’,可到底还是奴才,府里请一年才有一年的工钱,若哪天有了更好的师傅,要我走路,我还不是得马上卷铺盖走人。”
“那我们就说定了”,俞宛秋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