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外慧中 蓝惜月-第2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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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太子死后,民间渐渐有一种说法,说赵绝了梁的宗祠,而且在近十年开疆拓土中,杀戮太重,所以子息不丰。皇帝后宫三千佳丽无一生养,连太子妃亦绝了育,东宫几年无出。
赵延昌心里清楚,这些谣言未必来自梁国遗臣,多半是自己的臣子们不甘心:他们的女儿仰慕太子威仪,日日遥望东宫而不得入,上京不知有多少贵族小姐在闺中蹉跎青春,却让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独得太子宠爱,这叫他们情何以堪?
儿媳遇劫,赵延昌并非不相信她的清白,故意对她冷淡,只不过要她知趣,别想一辈子独占太子。赵氏皇族就剩这么一个有生育能力的男人,怎么能让她一个人霸着?
谁知儿媳一场大病,儿子就疯了,借口肃清北方边疆,在上京整整待了三年未归。
山不就他,他只好就山,提前带着孙子们迁都上京。
现在旧事重提,赵延昌又动了心。两个孙子实在太少了,诺大的禁宫,里面有多少房子空着,要能多生几个孩子,也显得热闹些。
人心都是不足的。记得刚有尧儿时,他想,要是再有个弟弟就好了,免得尧儿太孤单。等到阿旦出生,他又想,要是再有个妹妹就好了,可怜赵家要推到四代以前,也就是他爷爷那一辈,才有个姑祖母,也早过世了。赵家几代没生过女孩,他真的很想要一个孙女啊。
基于此种心理,趁着儿子平定海疆归来,宫里大摆庆功宴的机会,赵延昌让一些候选女子随她们的母亲进宫,当堂表演才艺。
可惜儿子兴致缺缺,浪费了他的一番苦心安排。
后来的一段日子,赵延昌想了许多办法,全都没有奏效,也不知儿子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总之油盐不进。
再找儿媳谈?那可不敢,上次就是找她谈才把儿子惹毛的。
最后,赵延昌想,解铃还需系铃人,与其找媳妇,不如直接找儿子。
于是他以爷儿俩好久没一起喝酒为由,把儿子叫到自己宫里,趁酒酣耳热之际,半真半假地提出要为儿子再纳几房姬妾。如果儿媳容不下,只要让她们怀孕了,立刻移居别室,从此不再露面都成。
赵延昌觉得自己差不多在哀求了,儿子却只是一言不发,若有所思,弄得赵延昌心里七上八下、惴惴不安。
果然,当晚儿子就出了事。
他喝醉了,回去时在台阶上跌了一跤,弄得原来在战场就曾摔断过,好不容易才接好的腿,又跌断了。
赵延昌气急败坏地赶过去探视,怕儿子真断了腿,更怕儿子骗他。
事实证明,儿子就是骗他。
可儿子坚称腿断了,不良于行,不能上朝,不能视事,不便继续留在太子位上,请求以皇长孙为储,自己去温暖的南方养伤。
赵延昌自然不肯答应,父子俩僵持了大半年,最终,他的胳膊没扭过儿子的大腿——他的胳膊从没扭过儿子的大腿。
就这样,儿子再一次带着媳妇弃他而去。
那晚赵延昌抱着酒瓶躲在房里哭,张怀安在门口陪着他哭,末了劝道:“皇上,您要想开点,太子撂挑子走了,皇太孙还小,您可要保重啊。”
赵延昌怀着最后的希望问:“要是朕发布公告,说朕忽得暴病,不能视朝,太子会不会回来?”
“会。”
“要是朕顺势禅位,他会不会接受?”
“不会,大概会直接把皇太孙推上去吧。”
“可尧儿还那么小。”
“太子在一旁辅佐就行了嘛。皇上,连奴才都知道,太子根本不想当皇帝。您也说过,他一生只喜欢两样东西,一样是习武,一样是太子妃。当了皇帝,这两样都没了。”
“怎么会没了?”
“怎么不会,就说您吧,每天五更即起,然后赶着上早朝,下午召见臣工,晚上批阅奏章,哪有空练武?这是其一。其二,当太子不纳姬妾哪些人只是嘀咕,最多造些谣言间接施加压力。当皇帝就不一样了,国家制度摆在那里,不纳妃,朝臣会上奏折,会当成国家大事廷议,逼他当堂表态。至于太子妃,要是做了皇后还独宠,更会成为众矢之的,天下妒妇的代表,疼惜太子妃的太子如何受得了?”
赵延昌不言语了,良久之后,丢下酒瓶抱被而眠,第二天照常上早朝。
一晃两年过去了。
去年尧儿生日,没等来父王母妃,伤心得连晚饭都没吃,把赵延昌心疼的。今年尧儿老早就宣布,生日那天不举行任何庆祝活动,所以今天照常上课。
赵延昌明白孙子不愿看到生日宴上没有父母的情景,索性连生日都懒得过了,他越发自责,要不是他多事,也不会把儿子媳妇逼走。
正当祖孙相对无言之际,张怀安忽然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说:“皇上,您猜谁来了?”
张怀安少有的激动让赵延昌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上,又怕自己会错意,不敢开口相询。
阿旦最先站起来问:“是父王和母妃回来了,对不对?”
张怀安拼命点头,看阿旦猛跑出去,追在后面喊:“二殿下,您慢点,小心摔着。还有,别往你母妃身上扑,她肚子里有***了。”
“什么?”赵延昌一把拽住张怀安:“你说什么?”
“啊,差点忘了,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咱们宫里就快有一位小公主了。”
赵延昌顿时头晕目眩,差点厥过去。
这一天,整个皇宫沉浸在狂喜中。尧儿同样没吃晚饭,他太兴奋了,只顾和阿旦缠着母妃,吃着母妃从南边带来的水果,时不时看看她肚子里的“妹妹”。
几个月后,这份期盼变成了现实,他们真的迎来了一位小公主。
赵延昌番外(二)
赵延昌如今有了新的烦恼。
小公主实在太漂亮了虽然只有七岁,可那出尘仙姿,比她母亲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每次在勤政殿前露面,都会引起轰动。偏偏他又爱把小公主带在身边,恨不得在金銮殿上加设一座,让小公主陪着他上早朝,让他看了心里欢喜。
一些跟随他打天下的臣子们,仗着资格老,忝着那张脸,开口闭口就夸自家孙子如何聪明、如何能干。哼,有阿旦聪明么?有尧儿能干么?
当初为尧儿和阿旦征召陪读,凡是京中大臣家适龄的孩子都想来,算起来有一千多候选人,走关系托门路的络绎不绝,连致仕在家的几位老臣都拄着拐棍上 御书房求情,吵得赵延昌头痛。最后还是儿媳妇进言,说琅嬛书房太冷清,学生多一点比较有读书气氛;孩子们从小一起长大,有助于了解彼此的脾性和才能,可为 将来的君臣关系打下良好的基础。
赵延昌觉得儿媳妇言之有理,兼之自己也有意笼络大臣,通过考核后,收下了一百多人,设三个班,建成了小型的皇家书院。后来又扩建成六个班,近两百人。
对于特别喜欢孩子的赵延昌来说,自从皇家书院建立后,确实比以前更快乐了。遇到朝中有事悬而未决,或哪里又有天灾人祸,或心情没来由地烦躁,总爱往琅嬛书房跑,只远远地听见朗朗读书声,心情就会好转起来。
可是这一切美好的感觉在妍妍进驻琅嬛书房后就彻底改变了。
当然,这不是妍妍的错,妍妍是他的开心果,更是他力克儿子媳妇的法宝。
儿子媳妇以前动不动就落跑,到处游山玩水,把朝廷万千烦恼事通通丢给他。可自妍妍出生后,他们再也没有出外云游过,老老实实地待在京城,原因只有一个,舍不得宝贝女儿。
曾经,儿子委婉地表示,想带妍妍去南都住一阵子,从来呵着儿子宠着儿子的赵延昌这回真恼了,沉着脸说:“要去你们自己去,把妍妍给我留下。”
“可妍妍还小……”
“你也知道她小?你们只顾自己逍遥,就不管妍妍受不受得了旅途劳顿?”
开什么玩笑,上午看不见妍妍他午饭都不想吃,下午看不见妍妍晚上觉都睡不好,全赵国人都知道,妍妍是他的命根,也是尧儿和阿旦的命根。若宫里没有妍妍,花不开,鸟不叫,日子过得再也没有滋味。
他们俩想带走妍妍,门都没有。
看老爹一副准备豁出命的样子,儿子不敢再犟,耷拉着耳朵走了。
赵延昌心里那个得意啊,一辈子没犟过儿子,总算在妍妍的事情上扳回了几局。
当初给孙女取名思妍,儿子也反对过,说读音跟祖父名讳相似,连朝臣都反对。可他是皇帝,他说了就算。同音怎么啦?那么美的小公主,正该叫妍,而且,总是思念爷爷,正合了他的心愿。
可惜得意没多久,新的烦恼就来了。
妍妍年满五岁,他这个业余启蒙师不能再独霸学生,该让位给正式的授业师了。
为了让小丫头有玩伴,赵延昌再次征召陪读,这次召的是女孩。
因为公主和陪读都没到需守男女之防的年纪,故而教室同样设在琅嬛书房,准备等过几年,公主满十岁后,再把男女生分开。
他怎么想得到,妍妍那么小,就引得男生整天往女生教室跑,追着妍妍送这送那。妍妍不肯收,他们就贿赂妍妍的朋友和宫婢,两个近身侍婢简直发了财,气得赵延昌把那两个女孩遣送去了浣衣局。
为避免骚扰,赵延昌把原定的分班时间提前三年,在孙女七岁时,就把女教室迁到了另外的地方。
男孩子们快疯了,缠着父兄,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机会进宫打探公主的一切。
赵延昌不胜其扰,差点颁下了一道旨令,皇家书院取消,以后凡七到十五岁以内的男孩一律不许入宫。
在他眼里,这些人没一个配得上他的妍妍。那个拖着鼻涕的,滚一边去;那个,衣服穿得整齐彬彬有礼,一丁点小就装模作样,滚一边去;还有那个舞刀弄枪的,妍妍不要武夫,滚一边去。
赵延昌坐在御书房里想着这些,奏折半天没动,手上虚握着朱笔,耳朵里听见张怀安在外面大呼小叫:“哎哟,公主,您慢点,才下过雪,台阶上滑。”
赵延昌立刻搁下笔,眼里漾开笑容,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清甜的娇嗓从走廊里传来:“爷爷,爷爷……”
紧接着,一张美得不像话的小脸出现在御书房门口,很淑女地盈盈下拜:“爷爷,妍儿给您请安来了。”
“唔,今天来就为了请安啊,真是个孝顺的孩子。”
“爷爷”,小人儿不依地嗔着,嗔得赵延昌眼角的皱纹条条舒展,脸上笑开了一朵花,觑着小人儿流光溢彩的大眼睛灵活地转呀转,从书架扫到御案,再从御案扫到茶几,最后停在他的龙袍上。
他大笑着把孙女抱到膝上,然后拉开一只抽屉,孙女的眼睛立刻绽放出惊喜的光芒:“里面就是那只玉蜻蜓?”
“是啊,漂亮吗?”他把盒子拿到御案上打开,红丝绒底座上躺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玉蜻蜓,通身纯白,唯两只眼睛呈褐色,看起来栩栩如生,翅翼处透薄柔亮,仿佛能展翅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