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殇·半面妆-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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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进去,就闻到了一股呛人的火药味。金鱼缸摔得粉碎,几只小金鱼的肚皮还在一翕一张,为了再多留恋一刻这人世间的幸福而拼命地挣扎。萧绎高大的身影遮住了窗口那明媚的阳光。我有些郁闷,当初为了我,萧绎曾经打碎了茶杯。而如今,为了一个卑微的女子竟然活生生地毁了几条小生命的的阳光和快乐。只是因为他自己,失去了亲生的骨肉!
“殿下……”我窃窃地说。
萧绎猛地转过身来。我此时,正一身民妇的打扮,因为匆忙,忘记了更换。头发碎乱,面貌憔悴,已经完全失去了王妃的仪态。
“你,你到哪里去了?”萧绎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我,我去长干寺去烧香许愿去了,为父皇和母嫔祁福……”慌乱之中,我仍然没有忘了添上后边这一句。
“你,就这样去了?”萧绎为之气结,“这样子要是传到外边去,岂不是丢了我皇家的颜面?”
“谁能认出我来?”我小声地说了一句。因为觉得理亏,所以连声音都低了八度。
“佩儿,你太任性了!你看看,这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却全然不知?”萧绎停留在痛失骨肉的心情中无法回转,连语气都比平日犀利了十分。
“……”我没有再说话。只见萧绎长长地叹了口气,又背过身去。
我回头看了一眼嫣然,她如同雕塑一样躺着纹丝未动,连睫毛都未动一下,苍白的脸上是一片凄楚。我心里知道这对她的打击太大了,也感到不忍。
李御医刚给她起了针。我惶然说:“这怎么可能?”
李御医摇摇头。
忽然间,小灵儿“扑通”一声跪在萧绎面前,“奴婢请殿下做主,一定是有人害了我们姑娘。”说着,鼻涕眼泪倾注而下。
是啊,这些天我也觉得冥冥之中,有一只神秘的手在操纵着一切。有很多事都是如此的诡异,到底是谁在作祟?我用疑惑的眼光再次扫了一遍每一个人。
“小灵儿,你可是知道些什么?有本王在,都说出来,本王给你们做主。”萧绎说。
“禀殿下,奴婢怀疑有人毒害了我们姑娘。之前一直好好的,今天中午喝了一碗鸡汤就睡下了,没想到醒来就大叫着从床上滚落。奴婢,奴婢当时一看,她身上已经都是血迹了……”小灵儿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泪,呜咽着说。
“哦?”萧绎的眉毛又挑了起来。
“老臣回禀殿下,老臣已经亲自检测了嫣然姑娘刚吃过的食物和用具,都无毒。而且刚才老臣在嫣然姑娘体内下了针,银针都是本色,更证明了体内无毒。”
“那是什么缘故?”每个人心中都是谜团。
第十四章 萧萧疏风乱雨荷(二)
小灵儿也摇着头,又是拼命地趴在地上叩头,“不可能,不可能……有人害我们姑娘。殿下……殿下……请为奴婢做主……”
李御医叹了口气,说:”若说是毒害姑娘,老臣也有嫌疑……”
我和萧绎都怔了一下,但是萧绎马上说道:“不,李御医,本王知道你尽心尽力,决和你无关。本王自小生病就是李御医诊治的,本王信任你。”
这时,我惊异地发现小灵儿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怨毒。
我走向嫣然的床头。
小灵儿的眼睛里由怨毒转为戒备。我有些动气,难道是冲着我来的?
但看着嫣然的痛苦之状,我心里缓缓流过一丝恻隐之心。算了,和这种不谙世事的小丫头计较什么?
我的距离和嫣然越来越近了。我想要握住嫣然的手,安慰她几句。可就在这时,只见嫣然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忽然坐起来扑向我,一下子扼住了我的喉咙,那细长的指甲钻进了我粉嫩的脖颈里。顿时,觉得疼痛席卷而来。
“徐昭佩,你是个魔鬼!我恨你,我要杀了你!”一向温柔婉约的嫣然仿佛邪魔附身,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这状况太突然了。所有的人在那一刹那间都愣了。
我被钳得无法呼吸,恐惧感顿时无边无际地向全身蔓延开来。怎么?真是冲我而来的,原来我在她心里是这么十恶不赦么?难道她以为是我害她的?指甲陷得越来越深,疼痛感越来越强烈了。我惊惧地看着嫣然的眼里燃烧着复仇的火焰,那火焰旺得好象要随时迸射出来,立即把我燃烧成灰烬。
冰儿最早醒悟过来,拼命地奔过来扯着嫣然的胳膊。然后是明珠和清涟,几个人顿时扯成一团。
这一幕深深地刺激着萧绎,“天,都疯了吗?住手!”
可是嫣然的体内仿佛注入了无穷无尽的力量,那手越发得有力了。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前有些金星乱溅。嫣然那头发披散着,五官此刻狰狞了,扭曲了,恶狠狠地咬着牙,歇斯底里地大喊:“你好狠,好狠的心。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你必须死,必须死……”
我眼前渐渐模糊,只看见几副焦急和惊恐的面孔闪现……
我想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你误会了。可是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耳边只听见李御医焦灼的声音,”殿下,这事恐怕和王妃无关……”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恍惚间,觉得自己成了飞天仙女,飞翔在漫无边际的云端,浑身轻若纸绵,在如细纱织成的云锦中飘飘袅袅,悠悠荡荡。
……
“王妃,喝汤吧。”事情已经过了三天了,我脖颈上的伤痕依旧醒目,心里不时泛起一种难捺的隐痛。那清澈洞灵的女子,为何如今变成了疯狂之鬼魅。为什么?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那个危急的时刻,若不是萧绎冲了过来,扯着喉咙大喊:“听着,都放手,都给本王放手!”那声音震得大家的耳朵都要聋了,几个女人刹那间被摄住了。嫣然忽然间一怔,停止了用力,然后双眼一翻,向后倒去……而我,早已经不省人事了……
萧绎来看我的时候,脸上还残留着一抹无法言喻的伤痛。
我心头千般委屈,万般无奈一起涌上。
没等他来得及反应,我竟象小孩子一样搂住萧绎的脖子,嚎啕大哭。
萧绎被我忽如其来的举动弄懵了,尴尬地企图掰开我的钳制。我象蛇一样的手臂把他箍得紧紧的。
满屋的侍女窃笑,然后识趣地全部消失了。
我的鼻涕眼泪都沾在了萧绎的身上。他一脸的惆怅,一脸的愁云。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无法承受被冤屈的事实,拼命地想为自己辩白。
“好了,不要哭了……”他拉下我的手臂,柔声说。
“你相信吗?不是我……”总觉得有块石头压在心里,无法落下。
“好了,本王相信你。何况李御医已经说了,嫣然并没有中毒。唉,李御医说可能是嫣然的身子太弱了,无法承受妊娠的负担,所以才会这样。”
我嘤嘤地哭泣,仍然无法再回到从前的心态。
黑夜带着万般的无奈缓缓而来,疲惫不堪的我,亦带着万般的委屈进入了梦乡。
忽然间,一阵凄厉的呼喊声划破了夜空。“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我恨你,我恨你……”
“我即使是死,也再不会怕你……哈哈哈……”
我睁开眼睛,恐惧地扑进萧绎的怀里。怎么?她已经神志不清了?她疯了?
这声音仿佛从地狱中传来,带着阴森森地鬼气,来拘我的灵魂!
我惊颤地发现,浑身已经大汗淋淋。黑暗中,觉得那双大手紧紧地攥着我湿漉漉的玉手。
从此,我真的进入了人间地狱。无论白天还是晚上,不时会传来声嘶力竭的呐喊和呼叫,她仿佛永远不知疲劳,和杨柳上的蝉躁声混合在一起,越发揪得人难受。下人们都惶惶不可终日,如履薄冰,且噤若寒蝉。
我真的象失去了灵魂,成天神思恍惚,这是怎样的一种折磨?最让我心痛的是这如花娇嫩,如月皎洁,能写出那么漂亮的行云小楷的书香才女,在经历了人生最惨痛的失落以后,居然成了疯子!萧绎的额头上不知什么时候增添了几道浅浅的皱纹,仿佛在最短的时间里嵌入了无尽的沧桑。
我怔怔地望着荷池。荷花池上飘来一阵疏雨,雨声碎碎而落,打在荷叶上飒飒地响动。“轰隆隆”不时传过几声响雷,碎心地震动着我灵魂的最深处。
我最害怕每天的清晨,我睁开双眼,就立刻能听到那让人震撼的嘶哑的狂乱的呼唤:“孩子……我的孩子……”
天亮了。细雨洗过的池塘更有一番幽静,一份清淡。我忽然想起了什么。这般的寂静,怎不同往日?
正寻思间,只见萧绎一脸解脱的神色,步子也比往日轻松了许多。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不!我顾不得梳洗,冲动地想向外冲……
没想到却被萧绎一把拽住:“佩儿,你干什么?”
“我……我……她……她,难道?”我大骇,不敢再想下去。
“哦。”萧绎松了口气,“放心。佩儿,她没事……”
难道已经好了?我心头一松。谁知萧绎却轻轻地摇了摇头。
第十五章 芙蓉落尽天涵水(一)
我心里猜疑不定。
只见萧绎叹了口气,说:“佩儿,本王是有苦衷的,希望你能明白。”
“苦衷?”我不解。
“这嫣然每日在府中狂呼乱叫,本王怕日久会生事端,派人把她送走了……”
“送走了?”我忽然之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皇室里有很多失宠的女人都被送到尼姑庵了,清灯古佛,孤寂一生。难道嫣然也是这样的命运?
谁料到萧绎面无表情,接着说到:“西州还有本王的一座宅第,本王派人把她送到那里去休养了。那里清净,适合她养病。”
我轻轻地掩住了嘴,堵住了我差点就要跳出来的惊诧之声。
萧绎说完,背过身去。我闭了下眼睛,觉得自己仿佛从来不认识他,这个和我同寝共枕的男人,那冷竣的背影分明写着无情和淡漠。
嫣然虽是只一个地位卑微的侍妾,却也是曾经和萧绎有夫妻之情的女子,还曾经为他孕育了一个子嗣。如今,就因为无法忍受她的疯癫,而无情的把她关进了冷清的别院。虽没有进入那了无生机的尼姑庵,却和打入“冷宫”无异!
在这酷夏时节里,我激泠泠地打了一个寒战。眼前出现了一个场景,在一个细雨靡靡的黎明,一辆马车,载着一个无限凄凉的女子,缓缓而行。那马蹄踏在广阔的大地上,仿佛是一种沉闷的倾诉。然而,这倾诉却在雨幕的遮掩下压抑得没有舒展的空间。一个表情呆滞的女人,正愣愣地透过马车上狭小的窗口,窥望那无垠的荒野。芳草萋萋,马蹄声声,唱出了一曲哀伤的挽歌。仿佛,她前边的路,是一条死路。
我的心如死一般沉寂,无语。
萧绎觉察到我的异常,忽然回转,问到:“佩儿,可曾觉得本王过于无情?”
我摇摇头。做都做了,却还这般虚伪。
“那好,你休息吧。本王要进宫觐见父皇。”
他走了。我仍然觉得身体发软,没有力气。
“王妃安好,王妃安好。”旁边一直沉寂的花雨忽然迸出了这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