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笑忘-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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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初见来了吗?”屋里左边的帷帐被轻轻撩起,齐瑾步履安然地走了出来,身边跟着两个年龄看起来与灵玉差不多的丫环。
“瑾姐姐。”初见甜甜叫了一声,笑吟吟看着向自己走过来的齐瑾。
“放肆,见了太子妃也不懂得行礼?”齐瑾身旁一名看起来很是严谨的丫环看着初见喝了一声。
初见被吓得震了一下,错愕看着那丫环。
齐瑾眉头轻蹙,幽声道,“暖因,这是本宫妹妹,不必行那些繁杂礼数。”
名为暖因的丫环愣了一下,斜了初见一眼,才低头应声,“是”
叹了一口气,齐瑾又道,“你们下去吧,我与妹妹聊聊家常。”
暖因微微讶异,看了齐瑾一眼,与另一个奴婢应声退下。
初见与灵玉对看一眼,心有戚戚然。
第十一章 唱蒹葭(一)
齐瑾的两个丫环退下去之后,初见轻轻松了一口气,过于拘谨的气氛她会觉得很不舒服。
“吓到你了?”齐瑾牵起她,向外头走去,灵玉远远跟在她们身后,齐瑾见了,便唤了一个丫环带灵玉去偏房休息。
“没有”初见摇了摇头,低眼看着握着自己的那双白皙如玉的手,齐瑾的手滑润柔软近似婴儿的手。
“瑾姐姐每日在这太子府里跟谁也说不得太多的话,日子实在闷得慌,以后初见经常来陪姐姐说话可好?”齐瑾牵着初见走上一条白玉石砌成的小道,走进花园里,不远处,有一座八角亭。
她似乎很喜欢亭子,不知为何,初见有这种感觉,齐瑾是个很喜欢在亭子里弹琴茗茶的女子。
啊,这八角亭竟是建在池塘中央的。
满池叶姿优美的水仙花,亭亭玉立,香气浓郁,那洁白如玉的花瓣映在水面上,景致十分迷人。
“姐姐很喜欢水仙花么?”初见视线从满池水仙转向齐瑾,竟觉得这齐瑾看起来也如一株在风中独自芬芳的水仙。
“嗯,很喜欢。”齐瑾嘴角泛着甜蜜笑容,似在有思念在眼底涌现。
“那……也喜欢玉玲珑?”虽然玉玲珑与水仙同属一类,样子香气却有极大区别。
齐瑾脸色微微一变,若蹙若颦看着满池水仙,幽声道,“这个世上,并非你喜欢什么,就能拥有什么,我喜欢水仙,可偏偏他人要赠我玉玲珑,盛情难却,拒绝不了。”
初见不解。“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若明知你喜欢水仙。又怎会赠你玉玲珑?”
齐瑾看着初见地眼眸微微一闪。撇开头。“总是有许多苦衷地。”
初见涨了涨口。却什么也没说。身周地空气似乎因为齐瑾眼底地轻愁变得也悲伤起来。
“到亭里坐着说吧。”齐瑾拉着初见走上了拱桥。进到八角亭中。亭子里竟也有琴几和檀木六弦琴。
亭子中间地石桌上放着一个暖炉。暖炉旁边有一个精致小巧地篮子。里面放着几片晒干地桔皮。齐瑾拿了一片丢进暖炉中。萦绕着浓郁花香地空气一下子多了几分桔地清新。
“瑾姐姐不快乐吗?”齐瑾只不过二十三岁吧。看起来却已经经历了半生地沧桑。初见想不通这样一个养尊处优地女子究竟有什么可忧心地。
“人生就是这个样子,不可能什么事情都顺心顺意,也不可能永远都是开心快乐的。”齐瑾淡淡一笑,如幽兰般的气质更添几分忧郁。
“瑾姐姐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初见问,努力想要将着悲凉的气氛冲淡一些。
齐瑾敛下眼睫,圆润的指尖轻轻地在桌面游移着,“我不顺心的事……那是一辈子的事情了。”
初见一怔,一辈子都不顺心的事情……会是什么?莫非……是婚姻问题么?
“莫要总是说我,说说家里的事情,姑母最近如何了?”齐瑾突然笑了笑,不愿再多谈她自己的事情。
“母亲很好。”初见小心翼翼回答,既然母亲不让她说太多关于家里的事情,那必定是有原因的。
“好什么!那玉云生宠爱小妾,对嫡女视之不理,姑母能好到哪里去,若非姑母执意要留在玉府,早在五年前我就将姑母带回家去了。”齐瑾很小的时候,经常腻在齐娈身边,齐娈在她心中有很重要的位置,所以就算齐家与姑母断绝了关系,她依旧不时会偷偷跑去找齐娈。
初见有些尴尬地干笑着,心想原来母亲与父亲之间的关系已经僵持了如此之久,玉老爷忽视小玉初见也不是这两年的事情,而是从小就不曾真的关心过小玉初见吧。
“如今父亲待母亲极好,瑾姐姐不必担心。”初见忍不住替玉云生说好话,虽然她对他深爱母亲却又娶了陈贞惠这件事上很反感。
“初见,你还小,不懂的……荣华富贵算什么?不能与深爱之人携手皆老才是遗憾,就算玉云生对姑母好又如何?他身边还有另一个女子,他的心装的是两个女子,对姑母如何公平?”齐瑾面露不忿,她是真的心疼齐娈。
初见听了,点着头,想及将来若是有另一个女子来与她分享心爱之人,她宁愿退出放弃,也不要与他人共侍一夫。
“瑾姐姐,母亲如今开心就足够了,其他的,再强求也得不来。”初见灵动的双眸转了转,调皮看着齐瑾。
齐瑾睨了她一眼,“幸好你也懂得维护姑母,不枉姑母为了你再不能生育。”
初见脸色微微一白,错愕看着齐瑾,鼻头酸酸的,声音在喉咙口硬挤了出来,“瑾姐姐,你说什么?”
齐瑾轻轻拢起眉心,叹息地道,“难怪你不知,谁还敢在玉家提起这件事,当年我刚好去看望姑母,姑母生你的时候难产,产婆只能保一个,姑母说什么也不愿……哎,硬是要把你生下来,姑母冒着血崩的危险好不容把你生下来,她见你瘦得像个不足月的孩子,非要亲自给你喂奶,好不容易把你养了起来,姑母却患上头疾,还再也不能生了,玉云生当时差点把你给掐了。”
初见双手捂着嘴,嘴唇颤了颤,她的母亲……她如今的母亲竟然为了自己的女儿作出了这样的牺牲,母亲……母亲……
初见如今只觉得瞒胸的感动无法言语出来,含泪看着齐瑾,颤抖着声音,“母亲她……太难为母亲了。”
齐瑾眼眶微红,“如今看到初见孝顺乖巧,相信姑母也无悔当时决定。”
怎么能无悔呢?上次母亲旧患作,那苍白的容颜,在往后的日子,还是会继续折磨着她的。母亲她应该要后悔的,若不是为了生下她,她便不必如此了。
而她也终于明白为何玉老爷从不与小玉初见亲近的原因,是不想忆起太多的怨恨吧,原来,从一开始,她真的不应该出生的。
“你也别多想了,都已成过去了。”齐瑾柔声安慰着初见,正好此时有两个奴婢款步走了进来,给齐瑾行了一礼后,将几碟点心和一壶壶嘴冒烟的清茶放在桌上,齐瑾让她们退了下去。
“母亲为了我,受了许多的委屈。”初见吸了吸鼻子,压住心底翻涌的情绪。
“吃点桂花糕,姑母认为值得,那就够了。”齐瑾柔声道。
初见用力点头,心里誓以后一定要对母亲更好。
第十一章 唱蒹葭(二)
喝着茶,齐瑾又问了一些初见在燕城的事情,初见对燕城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印象,也谨记着母亲的交代,只是敷衍着说了一些在西洲居的生活起居简单的事情,其他的她便推脱当时母亲不让她到处去,根本不晓得燕城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特别的事情。
两人闲聊了一会,齐瑾突然提起要初见抚琴一曲,“姑母琴艺群,初见应该差不到哪里去的。”
初见郁闷地想为何总是将她与母亲相比,她再学个十辈子也学不来母亲那样的才华和气质,满腹的抑郁,初见低声嘟嚷,“母亲会的,我不一定会,每个人的天赋都不一样。”
齐瑾低声浅笑,眉角轻扬看着初见,“哦?”
初见一窘,这话听在齐瑾耳里倒成了不争气的话了吧,早知道当初在静容斋就不说自己琴艺还好了,她根本是半桶水,只是听过母亲弹过几曲,后来母亲要教她,她学了那么几天,就借口手指疼不学了。
“我……我弹,不过不保证质量。”初见那该死的不服输精神在这个时候又跑了出来,话一说出口,她就恨不得把自己给灭了。
齐瑾轻笑出声,看着初见,下颌扬了扬琴几。
闷声应着,初见硬着头皮坐到琴几后的蒲团上,脑海里用力回想当时母亲跟自己说的几个音律,活动了一下十指,她曾经学过一曲叫《蒹葭》的曲子,母亲教过她,虽然她学的不甚认真,但基本还知道该怎么弹。
初见伏案弹琴,十指生涩,琴声偶尔断续,她神情却很认真。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初见开口吟唱,声音甜腻娇媚,掩去了生涩的琴音,齐瑾含笑看着初见,她还从没见过有人琴艺不佳,却也能弹得如此自在,如此洒脱的,仿佛尘世间只剩得她一人满怀无人可诉的心事。
初见纵情而弹。纵情而唱。琴音跑调地被抛向半空。缓缓袅了。尾了。娇嫩地歌声带着一点点难以察觉地寂寥唱着。
齐瑾嘴角泛开一个悲凉地笑意。她也有日夜思念地人。只是……她与那人是再无可能了。
“瑾姐姐。瑾姐姐?”已经结束了一曲地初见眨眼疑惑看着齐瑾。她没有看错吧。齐瑾似乎双眼含泪。像想起了什么伤心之事了。
齐瑾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对着初见歉然一笑。
初见站了起来。眼角却掠到一抹熟悉地身影。她惊愕地转头看向站在花园白玉石台阶上那抹挺拔健壮地身姿。齐礡?
齐礡刚从齐磅地书房中出来。齐磅地书房就在花园地另一半一座院落里。他经过花园地甬道。正打算离开。
突然空中传来一阵走调的琴音,他微微愣了一下,这堂堂太子府中,琴艺如此之差,竟然还敢来献丑。
他没有停下来的打算,继续大步走着出去。直到那甜糯似的嗓音响了起来,像一股温暖明净的清泉一下子将他的脚步怔在原地,他凝神细听,走调的琴音,走调的歌声,听起来很滑稽,可是他显得有些冷漠的薄唇却泛起了一个淡淡的笑意。
是她!
他很肯定地想着。
他不受控制地转身,走回了花园,站在台阶之上,看着那个伏案纵情弹琴唱歌的娇小身影,他忍不住释开一抹笑容。
她还真敢弹,还真敢唱,还唱得如此认真,如此投入。
她唱的是蒹葭,却丝毫表达不出那种思念故人的感情,倒是多了几分的潇洒。
又走音了,齐礡忍住想要大笑的冲动。
终于,琴音渐渐淡去,她收了音,看着太子妃,表情有些怯懦和紧张,像个孩子一样可爱。
她站了起来,然后,很吃惊地瞪向他。
齐礡忙收起笑意,抬步走向八角亭。
齐礡步履稳重地走进八角亭,目光熠熠看着初见。
初见知道齐礡刚刚一定是听到自己那跑调的琴音了,面上有尴尬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