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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醉花阴-第24部分

小说: 醉花阴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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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甩了鞋子,爬上床,从窗台上取了放置在那里的一只景泰蓝花瓶,将手里的两枝桃花插了进去。
  “今天早晨出去,听见有小姑娘在卖花,就跟她讨了这两枝来。喏,有几朵花已经残了,不过还是有好多骨朵儿的。”
  妖说着,在桑身边坐下,而后径自枕着他的大腿躺了下来。
  “痒……”桑伸手就要推开他,孰料妖竟翻了个身面朝下,张嘴一口咬在了桑的大腿上。
  他就这样趴着,红衣散在床上弄得到处都是褶皱,一头随意绑了绑的青丝从脸颊处落下来。妖高高地挑着眼梢,从眼角处睨他,眼神里半是挑衅半是威胁。
  其实像他这样隔着衣服咬下去比脑袋枕在腿上还要痒……
  潮湿温热的气息从妖口中呼出来,穿过层层衣物扑在大腿处敏感的肌肤上,身体上的触感与视觉上的冲击让桑一时无法反应,竟是微微红了脸。
  “让不让我枕?”妖一边咬着一边含混不清地问。
  桑轻咳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看他。
  “你……别乱动。”——已然是妥协了。
  妖这才笑逐颜开,翻身枕在桑腿上。
  桑剥着榛子,妖翘着腿躺着,一边享受着桑剥好的榛子一边哼着小曲儿,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扣着膝盖和着拍子,长长的白玉一般的指甲圆润好看,点在红衣上,一点都不似男子的手。
  妖伸手在盘子里摸了一圈,只摸到一颗臻仁,嘴里哼着的曲子顿时停了下来,他抬起眼,望向自己正上方的桑。
  “你吃得太快了。”桑苦笑。
  妖捏着臻仁看了看,送到桑嘴边。
  桑微微一怔,意识到妖这是要给他吃,于是张口去接,哪曾向妖竟在他将将要碰到的时候松开了手,臻仁掉落,不偏不倚,正巧落在枕在桑大腿上的妖的嘴里,只有他那一双修长如玉地手停在桑的唇边。
  妖大笑起来。
  乐极生悲,妖笑了没两声就被自己给呛到了,转过身扶着床沿咳了起来。桑没有幸灾乐祸,一下一下轻轻替他抚着背顺气。
  半颗臻仁从气管里咳出来就没事了。妖直起身,脸上微红,眼中也带着点点泪光,煞是妖韶。
  他靠在桑身上,半晌,突然问:“你不好奇那些刺客后来怎样了?还有,那些刺客是谁派来的?为什么只那么一拨,接下来就没有了后续?你为什么……不问?”
  桑渐渐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垂下眼去,“我早就猜到,你是不寻常的。”
  妖扭头看他的神情,可是桑垂着眼,那浅色的瞳孔被淡淡的眼睫遮挡着,竟是不露分毫情愫。
  “你……”妖顿住,最后,像是一字一字从牙缝里咬出来的一样问“你不问我是什么人?”
  “你不是卖酒的……妖……么?”
  桑缓缓抬起眼,正面迎上妖忐忑不安的眼神。
  妖:……
  桑:……
  “嗤——”妖突然笑了。
  如释重负。
  一挥手,妖复又枕回桑腿上,蹭来蹭去,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
  桑的头发才洗过,就这样散着,那一根缎带于颈后系了两圈,每当他伸手从香几上取榛子的时候,几率垂落到身前的长发就会若有若无地扫到妖的脸上。妖等臻仁等得无聊,就把玩起桑的头发来。
  “你的发色……是天生就这么浅?”
  “不是,”桑拈起一枚榛子,用拇指和食指捏着,轻轻一碾,榛子壳裂开,臻仁就露了出来,“是练功的结果,以后还会越来越浅。师父的头发就是这样,现在已经找不到一根黑的了,全是雪一般的白色。”
  妖皱了皱眉,抬起手搭上桑的手腕,过了半晌才放手。“这么说来,你师父的武功岂不是要比你高许多?”
  “嗯。”
  “嘁,那你还称什么天下第一。”妖嗤笑。
  桑苦笑,道:“我哪里是什么天下第一。不是说过了么,都是师父乱说的,说什么要论不曾被战胜的人,天下唯桑一人。可实际上我哪次见到他不是被他耍着玩。”
  “你师父真恶劣。简直……下作!明知你干的是拿命换钱的事儿,还让你顶着个天下第一的帽子被人嫉恨追杀,世间哪有这样的师父!”妖忿忿然,却在桑腰间狠狠地掐了一把。桑倒抽了口气,苦笑着解释说:“师父也是为我好,上来找我挑战的人多了,武功自然也就精进得快些。”
  “呸,你还替他解释!嘁,烦!老是师父师父的,你这是喜欢你师父?”妖从眼角里睨着桑,大有一副“点头就弄死你”的架势。
  “不……不是你先提起这事儿来的……好好好,我错了,师父最坏了,只有妖对我最好,阁下大恩大德,小生定然铭记在心……嘶……我错了,妖,松口松口……”
  妖松开咬着桑腰间的牙齿,哼了一声,翻了个身,不再看着桑。桑无奈地叹了一声,继续剥榛子。
  “那,眼睛呢?”半晌,妖自己气消了,转过身,仰头望着桑问。
  “嗯?”桑垂首看妖,不解。
  “你难道不知道?你的瞳色比一般人的都要浅……”
  “哦,是么。”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师父的眼睛貌似是黑的,没道理我的眼……”
  妖抽了抽眉角,叹道:“难不成你都不照镜子?”
  “照不照镜子都一样罢,瞳色浅一点从铜镜里又看不出,喂,你……”
  妖勾着桑的颈子抬起了上身,几乎是与桑鼻尖对着鼻尖——
  “从我的眼睛里,看得到么?”说话气息直接扑在桑唇上,桑微微一僵,继而垂下了眼帘,待他缓缓抬眼时,唇边亦勾起了一抹笑意,竟是气势迫人,将妖完完全全压制住了。
  “嗯。看到了。你眼里……满满地,都是我。”
  这回换妖一僵。“那是自然……”缓缓放开勾着桑脖颈的手臂,妖闭上眼,仿佛睡着了。桑停了手,看着妖的脸,静静地垂下了眼。
  妖说:“等天再暖和一点了,我就离开这里,去寻一片大湖,在湖边重新开个酒家。每天钓鱼,酿酒。”
  妖望着窗台上那两枝冒着骨朵儿的桃花,轻轻地,一字一句地念着:“浪花有意千里雪,桃花无言一队春。一壶酒,一竿身,快活如侬有几人。一棹春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钩。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③”
  “一棹春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钩。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桑重复了一边,笑,“噫——很好啊。”
  妖闭着眼,仿佛已经想象到了那时候的情形。
  “呐,桑,那个时候,你也洗手罢,你那些钱,我都还替你存着,到时候,用那笔银子谋个活计……”妖顿住,顿了仿佛很久,才继续说下去——
  “娶房老婆,生十几个孩子。如果还是惦记我酿的酒,我们就做邻居罢。”
  “娶老婆就算了罢。”
  “嗯?”妖突然睁开眼,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
  桑笑了笑,没有立刻回答妖的问题,过了一会儿才说:“生几十个孩子的老婆?那是猪罢。”
  妖一怔,眨了眨眼,反应了很久才小声地说:“我没说几十个,我说的是十几个。”
  桑笑了笑,竟是一副不跟他计较的样子。
  妖笑了,说:“嘛,不娶就不娶罢。到时候……我会在庭院里摆张桌子,你若想饮了,便过来,我陪你。”
  “你不是从来不喝酒的么?”
  妖笑而不语。
  桑靠着背后堆叠的锦被,仰起头,轻垂眼帘,将眼底情愫悉数遮了去。
   

作者有话要说:浪花有意千里雪,桃花无言一队春。一壶酒,一竿身,快活如侬有几人。一棹春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钩。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
——李煜《渔父(一名渔歌子)》




33

33、桃花点地红斑斑,有酒留君且莫还(二) 。。。 
 
 
  妖是枕在桑膝上睡着的,一觉醒来已经是黄昏,枕着的是枕头,身上盖着的是一床薄被。
  门“吱呀”响了一声,休言端着个托盘走进来开始布菜。
  “休言,叫桑进来,吃饭。”妖一边说着一边用食指扫过眼角,从床上坐起来,却意外地发现休言少放了一双筷子。正欲抬头问,而休言已经噔噔噔跑出去了。
  等休言从外面回来,他的身后没有跟着桑,反倒是他手里多了封信。
  妖脸色一沉。
  休言依依呀呀呀地比划着把信交到妖手里,“说”是桑留给妖的。
  妖眯着眼睛拿过信,看也不看就丢到了身后,正依依呀呀比划着的休言一下子没了声,受伤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妖什么也没说,面无表情地拉开凳子坐下来吃饭,可那沉重压抑的威压却是无可掩饰的,休言悄悄退出房去,以免遭受池鱼之殃。
  妖挑剔地举着筷子在每个盘里都扒拉了两下,却是一口菜也没吃。
  ——桑走了。
  才说过那样的话就一个人走了,连面对面的道别都没有。
  妖不知道这种心情叫什么,总之他很不喜欢。
  扔了筷子,妖看着一桌子被他糟蹋了的菜,越发地烦躁,干脆什么也不吃了。把头埋在被子里,妖觉得很委屈。
  “该死的,天杀的,挨千刀的……”妖愤愤地骂着,突然觉得不妥,于是赶忙地收了声,思来想去,到底还是担心,于是双手合十,闭上双眼道:“神明在上,刚才都是乱说的。”祈祷完了,复又把自己埋回被子里。
  然而还是不甘心。
  妖觉得桑这个混蛋从自己这里偷走了什么,使得他越来越不像他自己了。
  在被子憋得闷了,妖一把掀开被子,视线落在那封信上,犹豫再三,还是捡了回来。
  桑的字很好看,清瘦刚进,透着韧性,妖觉得舒服了些。
  妖把信一字不落地看完,之前的抑郁和愤懑顿时都变成了担忧和忐忑。
  ——桑去云州了。
  年三十那天的刺杀,桑被一柄淬毒长剑贯穿了身体,整个肺叶被刺穿,而后被寒气侵体,虽然被妖救回来一条命,可是要治愈……怕是不可能了。
  这些日子妖一直在用药压制着,不让桑出门一步,整日把他缠在屋里,就是怕他咳嗽再次伤了肺。今日之所以会提起隐居之事,也是因为这个缘由——桑的肺已经伤了,今后怕是时不时地都会咳嗽,这样,以后继续做杀手就更加险上加险了。
  妖本想瞒着桑的……
  结果还是被他察觉到了……
  如今,似乎只能希望云州那叫风间的隐士真的能够医得好桑的伤。
  妖取下墙上挂着的那张面具覆在脸上,躺在床上闭上了眼。
  
  义越,灾情最严重的一个州。
  百里明月望着枝头微微颤动的桃花,一动不动地仰头站着,乍然而起的一阵风突然吹乱了一树红粉,片片舞红旋转飞扬,落满百里明月的衣衫,点点桃粉落在白色衣衫上,衬着百里明月淡笼烟愁的姣好面容,点缀出一片旖旎风情来。
  “桃花浅深处,似匀深浅妆。春风助肠断,吹落白衣裳。④”
  百里明月闻声抬头,欣然一笑。
  但见来者一袭孔雀蓝束身长袍,外套一件锦绣镶兔绒的坎肩,手执一枝开得正好的桃花,笑意盈盈走来,一名红衣女子与一名白衣女子站在不远处静静地望着这边,显然是得了主人命令,原地静候。
  “天彧?你怎么会来这里?”
  苏天彧浅笑道:“义越受灾,我总得过来看看这边的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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