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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部分

歌尽桃花(完结+篇外)-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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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脾气一上来就冷嘲热讽或者破口大骂根本不管别人神色面子。但是耶律卓好歹一国之君,又和我非亲非故,被我奚落,这口气怎么吞?

    正寻思着怎么道个歉,却听耶律卓说:“你说的有道理。”

    我下巴差点掉地上。这个冷面酷哥居然也会服软。

    耶律卓冷淡地说:“夏姑姑同我说过你生性直爽,却通晓大义,果真如此。”

    他说话的时候,恰好有一阵微风从门缝吹进来。我闻到他身上带着一股熟悉的茉莉花香,不由一愣。

    门上响起敲门声,夏语冰低声说:“陛下?”

    耶律卓并不避讳我,高声道:“进来吧。”

    夏语冰走进来,也不看我,直接将一份折子递交到耶律卓手里。

    耶律卓低头看,眉头渐渐深锁,疑惑惊讶不解。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耶律卓看完折子,转身递回给夏语冰。夏姑姑很快看完,也是一脸惊讶震憾,两人约好似的齐齐转头看向我。

    我心里七上八下,觉得心脏都快要跳出胸膛了:“怎么了?”

    “燕王他……”夏语冰斟酌着说,“他遇刺受伤……”

    我当晚就收拾妥当准备连夜起程回国。

    衣服,药材……不知道伤有多重?

    《秋阳笔录》要立刻默出来给小程……也许只是皮肉伤。

    耶律卓送我的雪莲露……万一他毒发了呢?

    小程送我的《天文心记》还没来得及看……没事,即使毒发,一时也死不了,我总救得回来的。

    不过,不会断胳膊断腿吧?

    怎么会?他身边铁卫如林呢。

    一定是普通的皮肉伤吧……

    
耶律卓派人送我回去,还赠了我大量珠宝。往日我一定会欢喜万分,如今也心不在焉谢过了事。心里一直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挠啊挠,烦躁焦急让我坐立不安,只有在马车启动的时候,这股急躁才稍微得到一点缓和,可是随后又被更强烈的情绪淹没。

    桐儿担忧地看着我:“小姐,您不如休息了吧,这已经很晚了。”

    我望着窗外一片漆黑的夜色,身体里有根刺扎得我一抽一抽的疼。

    我对桐儿说:“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了……我觉得很不安。”

    桐儿笑着安慰我:“小姐是关心则乱。王爷贵人多福,有天神保佑,不会有事的。”

    她其实也忐忑不安,笑得非常勉强。

    我说:“为什么他们那里一点消息都没有?”

    “也许是信还没送到,也许是不想你担心。”桐儿忽然欢喜,“如果是后者,那不就说明王爷的伤不重吗?”

    我叹了一口气:“我离他真远。”

    日以夜继,马车疾速向南驶去,将我和萧暄的距离逐渐缩短,再缩短。我终于远远望到了西遥城巍峨的城墙。

    我没由来地打了一个冷颤。

    官道经过村庄,我睁着眼睛看着越来越近的民舍上悬挂着白色幡旗,那高高伫立的杆子将繁密的雪白旗帜支撑在屋顶上,随风轻扬,连成一片,仿佛新落的雪。

    我一下由早春堕如寒冬。

    再也忍不住,立刻让车夫勒马,然后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农舍前有大娘正在做活,披麻戴孝,腰上系着的白色布条十分刺眼。

    我悬着心,觉得每一个字都有千斤重:“大娘,这满村戴孝,是什么人去世了?”

    大娘抬头看我一眼,放下伙计,满脸愁容地叹道:“姑娘外地来的吗?我们王爷几天前遭歹人行刺,重伤不治……”

    我的耳朵嗡地一阵响,大娘的话在脑海里不停回荡,只觉得脚下大地裂开一个大缝,我不停坠落,坠落,被一片黑暗寒冷彻底包围。

    周围人又说了什么,我统统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转身抢过侍卫手下缰绳,翻身上马,狠狠一抽马鞭,朝着西遥城疾驰而去。

    早春冰冷长骨的风如刀一般刮过我的脸颊,我紧握着缰绳的手已经疼到麻木,心跳如鼓,恨不能生出翅膀飞过去。

    到底怎么回事!?

    城门卫兵见我奔来,举枪要拦,不知谁认识我喊了一声:“是敏姑娘。”

    他们一迟疑,我已经冲过城门而去。

    满眼白幡。城内满眼白幡。

    我几乎不能呼吸。

    这到底是怎么了?

    无数面白幡犹如有生命一样像张牙舞爪的怪物在上空飞舞,我环视这个突然变得陌生的城市,强烈的恐惧席卷我每一根神经,撕裂我的理智。

    我迷了路一般在城里盲目奔走,胯下马儿受到感染,亦焦躁不安。我猛然清醒过来自己现在应该干什么,赶紧拉紧缰绳往燕王府而去。

    王府亦是挂满白幡,已经有人通报,我才到,宋子敬就已经从里面匆匆走了出来。

    
“小……敏姑娘?”宋子敬面露惊愕之色。他和性格外向的萧暄不同,绝对是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主,如今也瞪着眼睛张着嘴。他也穿着一身孝衣,他身后跟过来的王府家丁也全部身穿孝衣。

    我颤抖着,问:“萧暄人呢?”

    宋子敬张着嘴,想说什么,可是却没有说出口。

    “萧暄人呢?”我大声问。

    没有回答。

    没这耐心,我一把推开他们往里面冲。

    宋子敬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我:“你等等,你不能……”

    “不能怎么样?”我厉声道,“我要见他!要不打晕我,要不杀了我!”

    “你——”宋子敬非常为难。近看,他人也瘦了很多,两眼血丝。我心已经凉到快冻成冰,扬手挥开他,继续往里面冲。

    里面很多人。属下,士兵,家丁,还有许许多多不认识的人。大家满满挤在大堂里,白绢素麻,一片触目惊心的。不少人在流泪,还有人惊愕地看着我。

    宋子敬匆匆赶到我身后。众人什么都没说,而是慢慢分开,让出一条道来。

    道路的尽头,停着一具玄铁色的棺椁。

    我一步一步走过去。

    众人一步一步让出来。

    云香拨开人群挤出来,红着眼睛哽咽:“姐……”

    我看看她,继续往前走。

    玄铁色的棺椁宽大厚实且沉重,棺盖平放一侧,棺椁上覆盖着一面崭新的燕军旗帜,四周白烛如昼,我的眼前一片白花。

    那还是离开京都北上的途中。

    月色很好,流水潺潺,山林被暮色笼罩,静静沉睡着。

    我同萧暄肩并肩坐在溪边,两人都脱了鞋,脚浸在水里。山见清凉的溪水滑过我们的脚背,夏虫在身后的草丛里低声鸣叫。静谧安逸的夏夜,我们这样坐着,久久无语。

    忽然有一点暖黄的萤光亮起,一闪一闪,飘飘荡荡贴着水面低低的飞。很快,又有一个光点加入它,第三个,第四个。星星点点,仿佛有一张串了宝石的网笼罩着我们。

    “以前见过吗?”萧暄问我。

    我点头,笑着说:“萤火虫,是萤火虫。”

    小小的虫子,在夜色中闪烁着迷人的光芒,梦幻耀眼,像一个个打着灯笼夜游的小精灵。

    我同萧暄说:“我很笨,也不用功读书。但是有几句诗,我却记得很清楚。”

    
我念给他听:“爱,你永远是我头顶的一颗明星;要是不幸死了,我就变一个萤火,在这园里,挨着草根,暗沉沉的飞,黄昏飞到半夜,半夜飞到天明,只愿天空不生云,我望得见天,天上那颗不变的大星,那是你,但愿你为我多放光明,隔着夜,隔着天,通着恋爱的灵犀一点……”

    萧暄久久沉默。

    我耐不住,扭头问他:“你倒是评价几句嘛?”

    萧暄勉为其难地说:“这是诗吗……”

    我扫兴,板起脸。萧暄又很给我面子地补充道:“不过非常感人,情真意切,朴素自然。”

    我这才满意。

    我们俩的脚都在水里轻轻荡着,萤火伴随着夜虫的鸣叫轻轻飞舞。有一只胆大的小家伙居然振着翅膀飞到我衣角上停住。

    我欢喜地看着它,却又不敢去碰,怕惊飞了小客人,于是便转头过去招呼萧暄来看。

    可是身旁空无一人。

    我一惊,急忙站起来。

    
月色忽然隐去,偌大山林回归黑暗,我什么都看不到,树林的阴影,溪水的波光,萤火的星点,虫子的叫声,全部隐退进黑色之中。阴寒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渗了过来。浸透我的衣服。

    恐惧笼罩着我,我大声呼喊萧暄的名字,可是没有回音。

    我在虚幻混沌之中奔跑,可是黑暗没有尽头。周围似乎潜伏着不名的生物,都在暗处虎视耽耽。脚下一不留神踩住什么东西,狠狠跌在地上,什么尖锐的东西刺到我的人中。

    我痛苦地哼了一声,张开眼睛。

    “醒过来了!”

    孙先生大大松了一口气。

    我只觉得胸腔里气血翻涌沸腾,非常难受,不由挣扎着坐起来了。

    云香急忙过来扶着我,轻拍我的背。我张口又往盆里吐了一大口血。

    老天爷,胃出血?

    品兰和觉明两个孩子还在场呢,被我这一口血吓得齐声尖叫。

    “没事,受了刺激一时血不归经。好好调养就是了。”孙先生并不把这当一回事。

    我吐完了,胸口空了,又觉得气短,无力地倒回床上。左边胸膛一股蚀心剜骨的疼痛顺着经脉蔓延开来,疼得我紧皱眉头,眼泪从眼角滑落。

    两个孩子扑到我床头,约好了似的扯着嗓子开始哭。

    “敏姐姐你怎么了?敏姐姐你说话啊!”就像有三千只鸭子在我耳朵边叫着。

    云香声音也带着浓浓的鼻音:“姐,你昏迷一整天了,吓死我了。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

    桐儿凑过来说:“人参汤已经熬好了,大小姐还是喝一点吧。“

    我听着烦得很,翻了一个身。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让我头昏眼花。

    云香道:“你心情不好大家都理解,可是你病着,药总得喝吧?“

    宋子敬后来也过来了,苦口婆心劝我:“小华,你总得吃点东西。“

    我依旧不说话,闭着眼睛装死。

    我紧闭上眼睛,只恨耳朵上没多生一个开关。

    众人劝了许久见我不应,又不敢强迫我,只好作罢。宋子敬无奈:“让她先静一静,理清一下思绪的好。”

    桐儿和阿乔忙把依旧吵闹不休的两个孩子哄走了。

    
我累得很,耳朵里嗡嗡响,什么古怪的声音都钻进大脑里,头晕,恶心,发热,四肢乏力。肚子当然饿,我又不是机器人。可是什么都不想做,就想这么躺着。最好能什么都不思考,什么都感觉不到,成植物人或者死掉就干脆了。

    我一连两天不吃东西,终于惊动众人,引得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轮番上场游说劝说。我这才知道自己居然是这么重要的人物。

    我不是矫情的人,可是实在觉得疲倦,只想好好睡一觉,实在没力气去应付这一系列人和事,连一根指头都不想弹动。

    累,真的累,从去赤水开始就没有停止过劳累,觉得生命已经消耗在奔波上。就在忙着其他事的时候,身边许多东西已经擦身而过了。

    我依旧躺着,时睡时醒。宋子敬按捺不住了,强行给我灌了人参汤。高烧之下喝什么都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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