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洗-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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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色调。一个未成形的婴孩蜷缩在一片白色的雪地上。这是个死气沉沉的婴孩尸体的画像。婴孩的眼睛还未来得及睁开,脸孔狰狞青紫一片,而且全身到处布满坑坑洼洼的伤口,鲜血不停的从婴孩的全身汩汩流出,那猩红的红太逼真,几欲让人认为那是真正的鲜血的了。白茫茫的雪地也被婴孩的鲜血几乎染成浓重的红,萧皓的心里一阵反胃。
“不是绣娘的画像吗?”萧皓忍住自己内心的翻滚出声询问道。
“臣妾临时改变主意了,臣妾想应该这幅画会给皇上的印象更深刻一点。”张敏宁绽放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把萧皓的手轻轻的放到自己的肚子上,“皇上可以感觉得到他的跳动了吗?”
“你……你是说!”萧皓不禁脸色大变。
“皇上,臣妾怀孕了呢。应该有一个多月了,呵呵呵!”张敏宁笑得悦耳,萧皓听得胆战心惊。
“那你……送这幅画像给朕是为何?”萧皓连忙把那画像往地上一扔。
张敏宁直视着萧皓的眼睛,以认真的口吻的说道:“那是因为臣妾希望皇上记得这个孩子,这个即将死去的孩子,和她娘亲一起死去的孩子。我希望皇上永远保存着那幅画像,也希望那孩子在皇上的心目中永不会被遗忘。皇上,你能答应臣妾吗?”说罢,张敏宁笑了,笑魇如花。
“你这个疯女人,你做什么了?你敢死的话,我不会放过你爹的。”萧皓不由得放出狠话。
“皇上,臣妾死不死似乎你也不会放过我父亲,况且我父亲也许在逃亡中。呵呵呵,皇上,今天同样让你永生难忘吧!”张敏宁的笑声已经开始虚弱了,气息也开始渐渐不稳。
“不会的,朕不会让你死的!朕的东西谁也夺不走!”萧皓此时才真正开始慌乱了。
“皇上,你不对哦,惠成皇后不是也离你而去了吗?”张敏宁脸上维持着一派天真的笑容。
“你这个狠毒的女人,为什么?为什么要那样做??”萧皓把张敏宁紧紧抱在怀里,深怕下一刻她已经不在了。
“因为我不会让你如意的,我也不会当你的宠物的!皇上似乎很伤心,可是臣妾现在很开心呢,臣妾好想好想笑啊……”声量慢慢降低,直至最后消失不见。
萧皓感觉到自己怀里 的躯体慢慢变冷,那曾经鲜活的面容此刻静谧 的躺在自己的怀里,神情安详,嘴角还溢着一抹诡惑动人的浅笑。
整个闾宁宫的寝宫一片静寂,萧皓仍然木然的把张敏宁抱在怀里,晓月趴在地上继续无声的幽咽着。
番外(游魂)
嘉文十三年冬,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悄然袭击了嘉宋国的京城。京城到处都是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大街上那厚厚的积雪,光秃秃的树叉子,寥寥无几的行人,给这严冬的京城更增添了一份萧索。只有远处不停传来孩子们打雪仗的声音,贪玩尖叫的声音才给这死气沉沉的京城添加了一股生气。
地处京城热闹大街的张丞相府萧索更甚,不应该说张丞相府已是昨日黄花了,经过那一个多月之前发生的事情之后。推门而进丞相府,门口的沉重的铁门发出吱吱的回响声。那阔大的丞相府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静悄悄的,偶尔一个小小的声音也能激起巨大的回响。树倒猢狲散,果然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往日里高朋满座,宾客满楼的丞相府也萧索破落到如此地步。灰的天,白的雪,红的梅,给这空寂的丞相府更添了几分壮绝的惨烈。
一个多月前,嘉文帝萧皓以张浚意图偷窃机密地图,图谋不轨的罪名问罪张家,捉拿了张浚关入天牢,而他的其他家人则下落不明。张浚的长女也就是当朝的贤妃娘娘和她的婢女绣娘因为盗窃事件败露,双双选择自杀身亡。这就是一个多月之前发生的事情,至此之后,张氏一族也步上邓氏一族的后路,落败了下去。张邓两族权倾朝野的情势也从此再不复存在。不久,嘉文帝册封皇长子萧跖为太子,册封贺婕妤为德成皇后,满朝上下官员几乎无一人反对,至此,嘉宋国的大权可以说是真正被嘉文帝掌握在手里,做到真正的权倾天下。
阴森冰冷的天牢里面,昏暗的灯光影影绰绰的,更给这个天牢增添了一种鬼魅的气氛。天气本来就十分寒冷了,那天牢里面更甚几分,全身包得密密扎扎的天牢看管也缩着脖子躲在火堆面前一动也不敢动,像冬眠的动物一样。突然,寂静的天牢里面传来一阵有节奏的脚步声,渐渐的,脚步声的主人来到了近前,那看管睁大眼睛一看,赫然就是皇帝身边最得宠的太监小青子。那小青子披着厚重的黑色披风,头上也戴着一顶密密实实的帽子,整个人几乎都被那衣服遮掩起来了,唯有那双黑幽的瞳子在这昏暗的天牢里面闪闪发亮,发出湛湛精光。看管马上从舒服的椅子里面起身向着小青子恭敬的行礼,并且马上带领小青子到关押张浚的地方,原来今天就是张浚的判裁日,那小青子就是来牢里宣读嘉文帝的圣旨的。
小青子刚刚走进关押张浚牢里,一股恶寒腥臭的味道向他扑鼻而来。小青子强忍住想要作呕的感觉,把皇帝的御旨马上从怀里掏出来,清了清喉咙,那无甚感情尖锐刺耳的声音便在这天牢里面缓缓响起,一字一字的,抑扬顿挫。张敏宁表情平淡的听着这所谓圣旨,眼睛却一瞬不瞬的停留在自己的父亲身上。也不过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张浚的头发就变得花白了,脸上也皱纹横生像块干涸的树皮,由于身着单薄的单衣,嘴唇被冻得发紫,并且昏迷不醒的抱着膝盖躺在那冰冷的石床上瑟瑟发抖。任是任何人也无法将眼前这个衣衫褴褛的活像七八十岁的老翁和一个多前那风度翩翩的儒雅中年男子联系在一起。圣旨终于宣读完毕了,张敏宁只注意到那几个字“赐鸩酒一杯”,张敏宁一声嗤笑,萧皓你终于等不及要下杀手了。
那静静躺在石床上的张浚似乎对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一无所知,如果知道的话,他也会乐意接受吧。现在的他可以说得上是万念俱灰了,只是带着对自己妻子和女儿的愧疚一直残留在这身上。张敏宁笑了,这也许是种解脱吧。这一个多月以来,张敏宁就这样静静的陪在他父亲的身边,看着父亲被毒打逼供,看看一向养尊处优的父亲的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看着父亲凄惨的渡过每一个寂寞的夜晚。不过她只是一缕游魂,一个甚至不能投胎重生的孤魂野鬼,所以没有人能够看到她,即使是她的父亲。每个夜里,张浚在梦中大叫着自己妻儿的时候,大声的请求着她们原谅 的时候,张敏宁想要告诉她的父亲:父亲,我从来没有责怪你!可是他的父亲听不见,他会日日虔诚的祈求她们原谅他,也会在他想起她们 的时候时不时面带微笑。有时候她也会埋怨他的父亲迂腐,为何当初那么傻没有在自己通知他的时候跟着二夫人他们一起逃离呢?为何要留下?为何还要顾虑自己的安危?为何还要相信那个“英明睿智”皇上说什么他不会斩草除根滥杀无辜?不然也不会让自己落得现在如此凄惨的地步。
小青子跟那看管一直叫不醒张浚,于是他们决定还是动手了。一个铮亮的金制酒杯倒入了清澈晶亮的液体,发出莹莹的光芒。看管按住张浚的嘴巴,把那酒强自往张浚的嘴里灌。张浚被呛到了,咳了一声,但还是吞咽了下去。于是,张浚平静的面容开始失常,面孔变得痉挛,手脚也在不停的颤颤的痛苦的挣扎起来。苍白的脸孔逐渐变得紫黑,挣扎的动作渐渐小了,最后终于平息。现在张浚 的面容是真正平静安详了,他没有愧疚,没有思念,也没有了痛苦。张敏宁就静静站在那里,神色平静的看着事情的发生,平静到一丝波澜也没有。现在她只是一缕游魂而已,没有重量,没有形体,没有温度,更没有眼泪。
小青子看着张浚那变冷的尸体,眼睛里闪过一抹厌恶的神色。他皱了皱眉,对还呆立在一旁的天牢看管说道:“把这尸体好好葬了吧!”说罢,转身无情的离去了,那黑色披风随风摇摆,不带一丝温度。那看管抚了抚张浚冰冷的面容,微叹了一口气,于是摇摇晃晃的把张浚的尸体拖出了这间牢房。张敏宁的身影渐渐变淡,最后终于消失在这牢房里。
张敏宁毫无目的的在京城大街上乱逛。父亲已逝,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去哪里了也不知道这样游晃下去何时是个尽头。看到远处小孩在雪中愉快玩耍的背影,张敏宁不禁心生唏嘘:自己的人生好像从来没有和同伴玩耍过的经验呢。张敏宁试图感受一下雪的温度,很可惜她现在是没有形态的,手一落下显然什么感觉也没有。感觉?是啊,她已经好久不知道饥饿是什么感觉?睡觉是什么感觉?劳累是什么感觉?只有时不时出现寂寞的感觉伴随着心痛的感觉,这才让自己明白,自己总算还拥有一点东西的——思想。
张敏宁静悄悄的走在这纯白的积雪厚重的大街上,没留下一点痕迹。努力回想着这一个多月以来的事情,张敏宁的脸上不禁露出冷冽的笑容。萧皓,现在高枕无忧了吧?可是那幅你收藏在书房的画像代表着我张敏宁日日夜夜对你的诅咒。贺婕妤荣宠一时,冠盖后宫,那卑薄的女子看似风光无限,但也只能只求多福了,希望不会是下一个惠成皇后?晓月,不,应该说是祈修仪,虽然也被萧皓封了个妃嫔来做,但是丑陋的面容和被冷落下所扭曲的心态最终会灌溉出什么丑陋的花朵呢?张敏宁邪恶的一笑,她实在是拭目以待,不,应该说是迫不及待了。人世间最精彩也最晦暗的地方往往就是这金堆玉砌的皇宫。
京城对张敏宁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处处熟悉的场景总是让张敏宁的心情平静不下来,所谓触景生情指的就是张敏宁此刻的状态。张敏宁心想:父亲死后自己已经无所依托了,也许这京城不适合自己再呆下去了,也许去其他地方散散心也是好的。在临走之前,张敏宁想到一个人想要跟他告别一下。一个隐藏在自己心底之人,一个被自己无情拒绝之人。
走入这素朴淡雅的尚书府,一砖一瓦,一桌一椅,一草一木,整合起来都是那么雅致精巧。张敏宁四处观望着,试图找到印象中那个熟悉的身影。尚书府跟自家丞相府比起来不算大,但也绝不算小,而且造型都很繁琐,不注意的话,还真是很容易迷路,这当然不包括张敏宁这几乎过目不忘之人。张敏宁在尚书府横冲乱撞的东逛逛西逛逛,终于找到了谢容的书房,也终于找到了在书房静静的发着呆的谢容。他的书房很素雅,墙壁上挂着几幅字画,那红木大书架摆满了书籍,看来他也是好书之人。整个书房都飘逸着浓浓的书墨香。那在桌面上铺展开来大大的宣纸,空白了大半天,谢容还是没有动笔。谢容皱了皱眉头,眼睛无意识的一直望向张敏宁站着的地方,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看着那里。张敏宁心突然热了起来,他能感觉得到自己的存在吗?
许久过后,谢容的目光终于终止了,他重重的叹了口气,按下书房的开关,一个隐蔽的门唰的自动开启了。谢容走了进去,张敏宁也悄悄跟了进去。走到那暗室,谢容默默揭下他的易容面具,那张让人心悸的纯净的脸孔就映入张敏宁的眼帘。里面那间暗房比外面那书房 显得杂乱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