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 梦转纱窗晓-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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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女四周望了望,指着我与十三:〃你比妈妈和阿玛要老些。〃再看一眼师傅,傻笑:〃呵呵,您和没胡子的那位爷爷差不多老,反正比我们院里的人都老!〃
师傅嘴角有些抽搐,我汗落无声,忙陪上一个虚弱而抱歉的微笑。
祖父开始沉吟,片刻沉寂后:〃你平日里都做什么呢?〃
孙女托着下巴很是认真地想了想:〃也没做什么呀!就是和阿玛追兔子玩,和阿猫比赛爬树,和嬷嬷比赛谁吃饭吃得快,听妈妈讲故事,阿玛教我背诗!哦,对了,还有度假。〃
十三开始闷闷咳嗽,我冲她拼命使眼色。老爷子疑惑不已:〃度假?〃
依阳把玩着皇帝的圣须,拈来拈去,漫不经心:〃度假都不知道啊?就是啊,您没瞧见啊?院子里有好些屋子,门上贴着什么葡萄牙、英吉利,妈妈说她要去度假,天一黑,妈妈就抱着我躲进一间,若是阿玛一下就能找到我们,阿玛就可以陪着我们一起睡觉,若不然,阿玛便睡书房。〃
我与十三面面相觑,惊觉对方俱是满面红光。不过是寻个行遍天南地北的安慰,陪孩子戏耍的游戏,怎么到她嘴里竟变了味儿?
皇帝亦开始闷声咳嗽,半晌方憋出一句:〃你妈妈不是个好东西,日后少与她厮混,与阿玛认字习书倒也罢了!〃
依阳语出惊人:〃您说错了,我妈妈压根儿就不是个东西,她是人!〃
此言一出,皇帝不动声色的嘴角终于畸形地抽搐起来,师傅开始久违地筛糠,前后左右,忙碌不已。我垂头耷耳,无语。十三咬牙,忍了忍,终是喷笑出声。
老爷子索性痛快大笑,〃今儿一趟可没白来,这么可心的个小东西,实是招人疼!〃皇帝临行前,忽然道:〃依阳随朕去宫里住些日子罢,到底是格格,规矩礼数少不得,让宫里的嬷嬷好生教教。〃
圣旨就是圣旨。纵然千般不愿,仍是眼睁睁看着依阳上了马车,她小人家却如打了鸡血般兴奋,单单一马车就攀着看了半天。我又是心酸又是莫名担忧,马车渐行渐远,眼眶微热,竟欲落下泪来。
十三厚实的手掌紧紧握住我的,〃走,咱上屋顶瞧去。〃
登高望远,看得远了,心便宽了。正是华灯初上,这条幽深荒凉的胡同荒芜不了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繁华,荒芜的尽头是繁华,繁华的尽头又是什么呢?北面森严壁垒的紫禁城,朦胧月色下,紫气浩然,幻影重重,幻惑人心的美丽。
我看向十三,已过而立之年的他,眉宇间清减了几丝俊朗,添了几分华丽的深沉。他定定望着北方,眸中若有几分倾慕的渴望却交织着迷茫的忧虑。
我轻捏他手背,〃今日你以半目之胜拒绝了皇上,是不是?〃
他微微一笑:〃你每日在屋顶上只顾琢磨我的心思么?你并未观棋,却也能瞧得出来?〃
我轻叹:〃我的棋艺是你所授,棋路思维有惯性,我如何瞧不出?棋谚说:金角银边草肚皮,你却偏偏擅于中路围攻。今日你若全力以赴,至少也能胜三目。你是欲令皇上以为今日的你仍然不够沉稳有度么?我只问你,为何拒绝?〃
他眉心微拧,〃我喜欢现在这般逍遥自在的日子。〃
我摇头,〃不是实话。〃
他叹口气:〃明知还要故问?〃
我无比认真:〃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要你放下一切,陪我浪迹天涯,你愿意么?〃
他毫不迟疑:〃如今的我,愿意。即便明知终有一日要回头。〃
我恬然微笑,〃有这一句就够了。你比我有本事,我长篇大论说一完整故事才能哄得你们乐,你一句就尽够了。你知道么?那些故事也叫童话,专门讲给孩童听的。其实,大人也需要。〃
他轻轻拥住我,〃你若喜欢,可以常说给你听。你不须理会这些事。〃
轻风徐徐,吹散月光碎片,在他眸中鳞波荡漾。
我浅浅一笑,〃嗯。只是不愿羁绊住你。既知是迟早的事,宁早勿迟。〃
他轻声喟叹:〃采薇,我能给你的,如今只有宁静而已,我只盼这宁静能长久一些。〃
我想到红尘浊浪中的另一个人,心中冰冷的痛楚顿时翻涌,〃我知道。你不知道我么?什么时候都能自得其乐。我也知道你,你并不愿坐享其成。既生在皇家,责任与抱负就与你们有不结之缘,挣脱不开。所以,我能理解。〃
他静了半晌,方缓缓道:〃尚有另一个原因,离开朝堂许久,不知自己尚能否如鱼得水。〃
我想了想,笑问:〃可曾听过一句话: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他微愣,〃没头没脑说这个做什么?〃
我微笑:〃还有另一句,鸟大了,什么林子都有。〃
迂回流转的笑声若淙淙越溪,穿流在风中,凝着夏夜的沁爽月光的幽香。
风过,也就慢慢淡散了。
愁多焉得玉无痕
秋气微凉,梦回时分,只一帘淡月幽幽落西窗,枕畔空空。
忆及方才梦境中那些熟悉而陌生的,冷漠且决绝的。蜇藏的心事被忧伤浸透一层层漫开,所到之处浮翠流丹,狼藉一片。
我轻轻叹息,告诉自己那不过是梦。只是,康熙五十八年,这梦境距离现实也不远了。孤独的注定孤独,伤害的注定伤害,残忍的注定残忍,既无力回天,何妨乐天知命呢?
或许,命运的残忍只对我一人,当他们或者憧憬,或者期待,或者忐忑时,我已清楚知晓命运给他们看的颜色,只有红与黑。浓艳如血胜利的红,乌云蔽日失败的黑。皆太过惨烈,令人不忍卒睹。而我,必须看着,冷眼看着。
我不知道它给我选择的是哪一种颜色,我只愿意选择白。白痴也好,白吃也罢。
时间过去许久,十三仍未回来,康熙爷来后他心事重重好几日辗转难眠,好容易才平复,今夜又犯了么?
缓缓拾步走出屋子。果然,紫藤庐下,立着一人,半仰着脸,不知在看花还是望月。落花缤纷,香气悠远,月色娟娟,倾香泻影在他身上,却清冷地勾勒出恍惚破碎的郁郁情绪。
何时开始他变得如斯忧郁呢?我一直以为自己能宽慰他的忧伤。走上前去,手指在他腰间轻轻呵痒,嬉笑道:〃半夜不睡装沉深哪?要学那嫦娥奔月么?〃
他缓缓回头,我顿时僵化。见鬼也没如此恐怖,做梦也没如此真实。六年未曾谋面的他,形容清减,稍染风霜的他,就站在我面前,幽黑的眼睛不存一丝情绪,沉静幽冷直直盯住我。
我心中一凉,胡乱问道:〃你为何在此处?〃
他不答话,目光如夏夜萤火缓缓流走轻移,经过我披垂的长发,脖颈,臂膊。。。。。。重又对上我的眼睛,那一个瞬间,他的眸子突然变得静暖,温温润润像是折射在池塘中的一缕月光,透明而纯粹。我整颗心悬在半空,停止了运转,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眸色蓦地一沉,〃还不松手?〃
我一惊,发觉自己竟一直紧拽着他的衣衫,忙地甩开手,他腰间一处皱褶竟被我握出湿润的痕迹。他唇边绽出一丝嘲弄的笑意,我大为尴尬。莫名自己紧张什么。
身后传来十三惊诧的声音,〃采薇,醒了?想是闻到螃蟹的香味了?〃我回转身,十三与阿猫一人端着一盘个大膀圆的螃蟹,〃四哥送了些太湖贡蟹过来,原想唤醒你一道尝尝,怕扰你瞌睡,便给你留了些明日吃,没成想你竟自己个儿醒了。既是如此,索性别睡了,小酌一番如何?〃十三将螃蟹摆在石几上,腾出手来揉了揉我的头发,满面爱怜笑意。
我大大摇头,胡言乱语,〃我梦游呢。。。。。。我胃寒。。。。。。您二位自己个儿享用罢!〃不待他答话,我三步并做两步,快步折回屋内。
心跳慢慢恢复,我知道自己颇有些失态,那不过是因为意外。原以为再见时,他已然称孤道寡,我应该匍匐在下。未想过仍有直视相对的刹那,芳华不再,已是沧桑。
不断调整姿势,却再难入眠。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一双手轻轻拥紧我,温绵的气息顿时令我紧绷的神经松驰下来。〃没睡着?在想什么?想螃蟹还是我,还是别的什么?〃
我翻身对向十三,看他微漾紧张醋意的模样,不禁好笑,〃在想为何我会梦游,睡到一半枕边人去偷腥,可不就惊醒了么?〃
他佯恼:〃偷腥?〃我抓起他的手嗅了嗅,放到他鼻下,〃你自己闻闻,可不满是螃蟹的腥味儿么?明儿采些菊花叶子搓搓才好。〃
他微笑道:〃是说呢,今儿这贡蟹怎么就不如从前咱们吃的普通螃蟹,原来是缺了你那菊花醋。还有一篓子留着给你呢,明儿重来!〃
我点点头,却听他道:〃四哥知晓了皇阿玛暗访之事,今日来主要为政事,外头的情况我总得要知道些,日后只怕还会常来。〃
我狠捏一下他胳膊,〃知道了,日后你再偷腥我也不会去寻你。瞧你那小心眼儿的样儿。〃
他狠瞪我一眼,〃我小心眼儿?那你慌慌张张做什么?〃
我叹气,〃我认错了人,看见花架下立着一人,只道是你,便顺口开了句玩笑,当然有些尴尬。这可怨不得我,谁知道半夜三更会有人来?〃
他嗔我一眼,咕囔道:〃行了,睡罢,眼见得天光大亮了,横竖都是你占理儿。〃
我阖上眼睛,心中想的却是,他们对政治的敏锐,犹如训练有素的警犬。就好比女人对爱情的过份敏感。康熙爷才稍稍对十三假以辞色,他就嗅出坚冰融化,春天的气息。令人叹为观止,他比赵本山大叔有才。
崔嬷嬷与乳娘皆随了依阳住进宫里,小院冷清至极。我每日惟有靠拾掇花草,品赏芬芳消遣时间。再就是饮些幸汇特地送来的花茶,上品的茶,香润的花,不知如何制得,我自己个儿也试过,味道却难及其项背。
时而也会替这位贤惠豁达的女人抱不平,并非矫情,只是不平她的出身背景,她们自幼被教导三从四德,三妻四妾,是这个社会的现实。而我,只是不断告诉自己并非牺牲什么,而是去得到。如果说妥协是一种无奈,那么,不断缅怀曾经的追求则是对自己更加严重的伤害。现实就是现在的事实,木成了舟,那么,只能踏舟逆水而行;米成了饭,即使夹生不熟,也只能细嚼慢咽,至多不过是多分泌一些润滑唾沫。命运已然不公,我不能再对不起自己。我对自己微笑,微笑是一剂良药。
十三终日闭户苦读,神秘兮兮不知在读什么,我常常去骚扰他,央他快些将依阳讨回来。他无奈之下也上了几道折子,康熙爷批复如下:朕要待她将宫里的恶人欺负个遍再放她回来。
终于,小年夜,师傅亲自送魔星荣归故里。〃万岁爷的畅春园快成兔子窝了,天天哭着喊着要养兔子,好家伙,两变四,四变十六。。。。。。冬天没到,草全啃秃了去,可是了不得了!〃
我忍俊不禁:〃师傅上回来没见着这院里养兔为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