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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部分

清穿 梦转纱窗晓-第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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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双臂收紧拥抱的力道,将我揉进他怀中:〃采薇,我定会好好待你。〃我回答他,回答自己:〃我知道你的心。我也会善待你,善待自己。〃
        有几颗眼泪仓皇坠落在我肩上,肆意而羞怯。刹那间我亦是泪流满面。心间却是尘埃落定般的安宁清澈。一个原本视为肉中刺的阻隔,让我有勇气去说,让他肯倾听,成就彼此释怀契机。眼泪是对风雨中烙刻下种种伤痛的悔痛,又何尝不是对现时安稳的喜悦呢?
        促膝长谈后,十三跃跃欲试,亲自照料我的寝食衣居。他根本就是一添乱的主儿,自个儿病病怏怏,偏自以为是。我闭目养神时,他时而来一句:〃要不要用些点心?要不要喝口水?〃好家伙,折腾得我睡意全无。我恶心欲呕,烦燥不安时,他忧心忡忡:〃赶紧的,眯个盹儿!〃我除去冲他翻白眼,再无话可说。
        最终还是幸汇将他劝回了书房,柳绿被指派来服侍我。我生命中初次出现一种奇异的期待,身为人母,曾经多么遥不可及!隐情只有我与十三知道,众人只道我与十三情难自禁,而胡太医值得信赖。然而,心中隐忧仍是挥散不去,孩子的性别与相貌。。。。。。我惟有不断祝祷:若有神灵,保佑她是个女孩,相貌只随母亲就好。我可以舍去一切,只佑她平安。
        在这个年代,男性意味着权力与责任,一生沉重,我宁愿她只是平凡女子。
        在每日必饮安胎散与妊娠反应双重作用下,我卧床休息足有一整月。只觉自己如一根绍兴霉干菜,卷曲枯萎,霉字当头。正自恹恹靠在床头犯迷糊,阿猫笑着进屋:〃主子,今儿日头好,且刮着些东风,爷前几日亲手扎了一只纸鸢,这会儿请您去院子里放呢!〃
        一面便躬身伸手让我扶着,一路我就只顾叹息:〃哪里就有这么娇弱?还要人扶?总算肯让我舒动筋骨了,我就快。。。。。。〃语哽在喉中。
        院中二人,青松白杨,齐齐向我看来。重逢是必然,然而当它始料不及为之过早出现在我面前,唯一的念头只得一个逃字。
        来不及。〃薇薇,怎不好生歇着?〃十三一脸预谋的宠溺。
        胤禛微微含笑,这样的表情最适合隐瞒。然而眼底却有着深深的阴影,如一股冰冷黑蓝海水缓缓流动,凝注于我。〃薇薇!〃十三走向我。胤禛眸中一道暗涌骇浪惊涛,一闪而过。
        我无助而失措,任十三将我牵至他面前,如木偶般垂首僵立。〃四哥,您还不知道吧,薇薇已有两个月身孕!幸得胡凡明肯帮忙在皇阿玛面前遮掩过去,若不然,薇薇少不得又要挨一顿训斥!〃两个月!我猛然抬头看向十三,他无半点心虚辞色,镇定自若的喜悦任谁也辨不清真假。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而紧张的气息。片刻停滞后,〃如此,哥哥给你二位道喜了!〃相同无异的镇定。
        十三握着我的手紧了一紧,手心不分彼此微冷的汗沁出一片模糊。〃还不向四哥见礼?在屋内憋屈久了规矩都忘了么?〃
        我咬紧牙关,微福一福身,冷若秋霜的声音制止了我:〃罢了,有身子的人,咱们不拘这个礼儿!〃
        十三轻声笑语:〃杵这儿半天,闲话家常,倒忘了请四哥进屋坐坐。薇薇,你领四哥去书房,我去幸汇屋里取那老君眉来,四哥不爱喝龙井。〃十三凑在我耳边柔声,细语:〃走路留着点神,仔细磕绊到石子儿,伤了咱们的孩子!〃
        十三声音极低,却足以令第三者如雷贯耳。我能明显觉察到对面的他气息一滞,犹如我骤然停顿的心跳。我祈求地看向十三,别留下我独自面对,我无法面对。十三放开我,唇边泛着笑意,眸中却是警告的冷与坚定的热,意味深长,缓步离去。
        这是一场突袭而至的预谋。措不及防的三人,是完美无缺亦或蹩脚有余?
        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胸中烦闷欲呕之感一阵阵袭来,身子微晃,眼前有些昏眩。一只冰凉的手轻捏缓揉着我的耳珠,蛊惑温柔的语意,不曾听过的,〃何以致区区?〃我下意识答:〃耳中双明珠。〃
        〃何以致拳拳?〃〃绾臂双金环。〃
        〃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
        〃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
        〃你熟谙此诗,极好!可知我另有一句?何以永不离?颈中佩润珠。〃他手腕轻扬,一种清凉凝脂般圆润感萦绕在颈间,一挂珍珠项链张扬着清透而不失圆润的色泽垂在胸前,他纤长的手指逐颗拨弄着每一颗珍珠,〃是佩着朝珠上朝当差挣了银子买下的,备下有些年头了,光华异彩已不如从前。是送迟了么?半年也等不及?咯血也在所不惜?放肆渴求至斯么?嗯?看着我!〃
        他手势强硬挑起我的下巴,逼迫我直视他的眼睛,墨色如冻结一般寒冷绝望。心如撕裂般疼痛,我微张着嘴想要回应,喉头却干涩得可怕:〃是,是我们。。。。。。〃
        他拒人千里的疏冷:〃是何人无义?何人无情?
        懵了,傻了,〃戏子无义。。。。。。〃喉咙里直冒酸水,抚着胸口弯腰一阵激烈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酸、涩、苦,尽数压在胸中,痞闷难当。
        天旋地转晕眩中,我下意识抓向身侧挺如松柏的坚实,从前坚定守护的力量此刻坚决彻退,我握住的只有微凉空气。满心绝望间坠向地面,忽觉颈间一紧,一股向上的力道阻止我亲吻大地。来不及喜悦,他腕劲遽然一沉,颈处肌肤火辣辣一片疼痛,链断珠落,哗然有声,清脆叮当伴着他异样低沉的声音:〃你终是只会对他心软!〃
        他疏冷一笑,面色复如一贯淡漠:〃也罢!丢卒保车,你好生伺候着!〃
        阳光映照下,一地碎散陨落珍珠的柔和光芒如同晶莹流动的水珠,而,覆水难收。心层层叠叠绞扭起来,如藤条麻花,勒得自己生疼。卒。车。我不过是枚卒子而已。
        备下多年,又如何?晚留与挽留,天壤之别。
        他淡淡望向我身后,〃十三弟不必忙了,才想起尚有些急务,改日再来!〃
        又是四月杨絮流浪时。漫天舒卷的白色裹着娉婷风姿,在他四周绕出迷幻般不可触的墙,初夏正午的阳光,别有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力量,瑰丽织就万千温暖而锐利的光芒灼然涌向他,金玉满堂。明明是温暖,渐行渐远他的背影,却只有远离红尘的寂冷。
        〃为什么?一开始你就想瞒着他而不是皇上,是么?〃
        我重新变回十三口中的采薇。〃采薇,自打你到此处,守卫便悉数换了去。而四哥不管不顾,只谋图进来见你一面。若不断了他念想。。。。。。〃
        十三的话语断断续续传入我耳中。〃采薇,高全捎信进来,四哥府上的幕僚,近年来已是对四哥颇有微词。评他诗中旖旎之意尽显,既无雄图伟志,又无光华内敛的守拙。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采薇,四哥为你枉顾规矩,高全说已有人撂下狠话,你不死,他不活。即便此刻四哥能护你一时周全,总有一日你会险象环生,横遇不测。我不能让你离开。〃
        〃时日一久,也便放下了,四哥心志坚不可摧,一时情乱而已。〃十三与高全异语同意。
        我幽幽叹问:〃他非得做皇帝不可么?〃
        十三干脆坚决:〃是!若想活着,只能如此。同样的你死我活。我与他,必须有一人功成名遂。〃
        是啊,我们若想生活得不易,必须生得容易,活得容易。而〃生〃,如今唯有指望他。
        也就在这一刹那,我恍悟。何以他常给我〃一袭青衣远红尘〃之感。我知道他的宿命,终有一日,爱他的人,他爱的人,妻女兄弟,无一例外,他周遭所有全然向他跪拜叩首之时,他将被敬若神明。神注定孤独。
        就像那些亲昵的温暖,在他四周缓缓流动,却永远照不进他心里去。是以寂冷。
        亲近他的人,譬如高全、十三,他的幕僚们。他们自以为替他断痴念,成全他的梦想。其实是否也带有私心呢?指望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他不是神,他其实是众人祭献给自己对无上权力渴望神的祭品。
        他不知道,他不会明白。而我,知道。他身后只留得令最初的我避之不及的一世骂名。
        一股浓郁的悲伤和穷途末路的绝望占据心头。我是不是早该试着扭转乾坤?我是不是与他们沆瀣一气?
        无人作答。天地间,只有震裂心口的漠漠回音。
        遍尝人间烟火语
        本已平和顺畅的关系,因了这一场猝不及防却早成定局的预谋,生分起来。胤禛毫不顾忌的情难自制,迫使我与十三无约在先但默契十足地替他了断。负疚,应运而生。
        十三将自己关在书房,除去阿猫,生人勿近。只会在每晚就寝前来看看我,默立片刻,默默离去。
        我顾不上缓和这猖狂的沉默,除去必要的睡眠,我不停嘴地在吃。腹中新生命很像我经历的过去,对我毫不留情,百般折磨。我已沦为吃一两吐八钱的地步,好容易吃了五分饱,一吐之下,只剩下半分。痛苦不堪,然而,心中只有坚定信念,他必须活下去。不需要任何旁的理由,只为他是我的孩子。
        桃红、柳绿,轮着班儿替我伺弄吃食,从我睁眼到阖目而眠,她们披星戴月。阖府上下几无宁日。说是阖府,算上我统共也只得六个人。
        第七个人,十日后不期而至。
        我喜出望外:〃嬷嬷,您怎的来了?〃崔嬷嬷毕恭毕敬对我福身:〃主子吉祥,是万岁爷遣奴婢来伺候您的。〃幸汇嘴角一弯:〃如此甚好,嬷嬷日后便在采薇屋里伺候着吧!〃
        待幸汇离去,崔嬷嬷一指戳在我脑门上,笑嗔道:〃还是那个不知礼数儿的性儿!眼瞅着要做额娘的人了!〃
        我心神一凛,〃嬷嬷,您如何得知?〃崔嬷嬷叹道:〃大哥前几日得了消息,便安排着我出了宫。生养是大事儿,你身边没个贴己的人照顾可不成。〃
        我诧道:〃皇上知道了?〃崔嬷嬷挨着我坐下:〃四王爷说了给大哥的。你啊,莫怪嬷嬷多嘴,你们小两口年轻情热,也该有个谱儿!咯血症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太医那儿又备了案,传进宫里,你日后怎好做人?再说了,十月怀胎,忒大的辛苦,孩子养下了也算不得你名下,实是有些冤!〃
        我无语,心中想着是他的好意,不禁有几分悦然,委屈难受也淡散了些。
        崔嬷嬷上下打量我一番,一脸怜惜道:〃脸色儿泛着白,倒比在宫里还显瘦些,吃得不惯么?唉,也不知说你什么好,早知今日,当初早些定了心跟了十三爷不好么?人说夫妻该当同甘共苦,你甘未同过,共苦倒是没落下。〃
        我装痴扮傻:〃瞧您说得,您来此处难不成也是上赶着寻苦头吃么?除去出入不便,此处胜过宫里千百倍!〃
        崔嬷嬷眼角的皱纹盈盈漾出一抹喜意,〃你这话可说进我心坎里了,确是胜过宫里千百倍。〃我略吃一惊,崔嬷嬷平素声色不动,何以?却听她声音略透着颤抖:〃她没死,采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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