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 梦转纱窗晓-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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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诧然道:〃是谁如此胆大,竟敢毒杀阿哥?凶手捉住了么?〃
他面色为之一变,挣扎半晌,方微不可闻道:〃是乳娘,被皇阿玛惩毙的却是一位当年正当宠的常在。〃
我愣了半晌,方理清脉络。乳娘。。。。。。老天,德妃?我心神剧震,讷讷道:〃你如何得知?〃
他垂下眼帘,唇线锋锐如刀:〃我恰巧见到乳娘调换去六弟手中的糕点。。。。。。额娘说皇阿玛许久不曾临幸于她,她已然失去我,需要另一个儿子,而六弟注定不能成人。。。。。。〃
原来如此。原来又是一场无情的宫延争斗。德妃利用重病缠身的亲生儿子打击敌人,为自己博取君王的怜惜,确保自己的地位。然而,这一切造成另一个儿子的心理障碍,从此惧怕一样普通的点心。更有甚者,造成他的性格缺陷。
屋内陷入一片难捱的寂静。我打破沉寂:〃你当时多大年纪?〃他淡淡道:〃八岁。〃
心疼的滋味,说不清道不明,只是突袭而至一阵绞痛,心下酸涩难耐,眼角不觉已润湿。我再也无法言笑自若,只垂首默默。八岁的孩童,即便是生长在皇家的皇子,也定然无法接受如此残忍的现实,即便是明知死亡结局,一位母亲也绝不该痛下杀手,不该将亲骨肉作为政治筹码。
太过鲜血淋漓、不堪回首的一段往事,称之令人发指犹不为过。德妃,果非池中物。不然,何以她的两位皇子将来会成为棋逢对手〃唯二〃的储君侯选人?这个女人的厉害我一早领教过,行事狠辣是她的风格。再想到历史上德妃与他异常疏远的母子关系,会与此事有关么?
他语气冷冷惊醒我:〃你现下后悔了么?只当今日未听过罢!〃
我摇摇头,拈起一块梅花糕递给他:〃一个人若是去做一件明知是错的事情,只有两个可能。其一,此人愚不可及,其二,不得以而为之。不论何种原因,身为旁观者的我们,除去接受与遗忘,再无更好的办法。你不能耿耿于怀,不能罪己责人,不能让它成为自己心中的魔障。佛经我不曾读过,却常听人道魔障二字,魔者,妖也,障者,束缚阻碍者。你常研习佛学,定知此二字厉害所在,是不是?〃
他神色微动,若有所思。我咬一口梅花糕,微笑道:〃我亲手做的,你可以放心。你肯告诉我,证明你信任我,是不是?我要你相信,我永远不会机心巧思算计你。况且,你身边许多人都只会盼你好,不会妄图谋算你,譬如你的福晋儿女们。〃
一丝丝暖意在他眸中微微氲开,他接过梅花糕,颇为艰难地咬下一口。我心间芬芳盛开,笑靥如花盯着他一口一口将它吃完。
他肯告诉我,愿意为我解开尘封多年的心结,意味着什么?爱与信任,是同一枚钱币的两个面,缺一不可。我拒绝假币,假币迟早会被命运银行没收。真金白银即使会被花光,然而,它所购买的商品名正言顺。我要名正言顺,不要来历不明。
即使有一天,我们的今天也成为物换星移间的过往,我要这过往真实而全然,炫丽缤纷,值得怀念。如此而已。
他微笑:〃味道不错,下回再做。〃我莞尔,他唇边尚有几粒碎屑,言语间俏皮地颤栗着,十分可爱。我伸手替他拂去,被他捉住轻轻啄吻手心,麻痒磨人,我吃受不住,吃吃笑将开来。他横眼瞪我,神色间分明在责我不解风情。我欲忍笑却不能,干脆放声大笑,一面大力挣脱。他沉腕一扯,我跌坐于他腿上。咫尺相对,他微笑加深,黑眸燃着不易察觉的火苗,我顿时笑不出来,只会傻傻对望,任由心跳加剧。
十三不期而至:〃四哥,还不出宫?〃我心神一凛,忙不迭站起,他亦是眉心一拢,握住我的手即时松开。
已然迟了一步,十三话音未落,已掀帘进屋。十三淡淡扫视着我,唇边几许讥诮:〃四哥忙着哪?那我先走了!〃我大窘,此前曾经遇见十三,不过是依礼请安,他也不曾提及一言半语,我也不曾与四阿哥提及此难堪话题。
四阿哥淡淡道:〃你先回吧!我尚有事未完。〃我更窘,低头站在一旁,只觉手脚没处放。预想中的脚步声未远去,屋内僵凝压抑的气氛愈发沉重。我忍不住抬头看向十三,他手执着我方才所写诗句,神色复杂,清亮的眸中幽清冰冷:〃你做的?好诗!知你冷暖的是谁?嗯?〃他掷下笺纸,大步离去。
我哑然。我知道十三此怒是为四阿哥求旨指婚,可以是任何人,却绝不能是他四哥,于他而言,意味着背叛。然而,我已经放弃了不是么?我不可能伟大到无欲无求,不可能在历经生死劫之后,对自己濒临死亡前仍念念不忘的一份感情视若无睹。我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小女子。我是人,不是冰冷的机器,可以随意按下delete键就能将一切抹去。
〃薇薇,会怨我么?〃他轻轻环住我:〃我知道你的委屈,却不能告诉十三弟。他若知道事实真相,会怨恨皇阿玛,此怨恨亦是魔障,你明白么?〃
我大惊,我一直以为雨枝之事他并不知情,但听此言,他竟然是知道的。我点点头:〃明白。我也不愿意他知道,否则岂不是白受了苦?你知道什么?〃
他摇头道:〃我并未打听出任何消息,不过是知你为人。你并非用情浅薄的女子,必是事出有因。再三细思推测,想起柳常在与你的失常,想必与此有关,是也不是?〃
我不置可否,只挑眉一笑:〃知我者莫过于四大叔!〃此事关联皇帝机密,不可明言。我深知,皇宫中的秘密,往往就是杀人的原因。
他不再追问。我却尚有疑问:〃你如何解释?〃他惜字如金:〃无非是四个字:两情相悦。〃这是他给十三的原因,他果然以此为情由,不惜辜负兄弟情。难怪十三对我旧怨重提。纵然我要背上背叛之名,却不得不承认,这是唯一能顾全大局的理由。
我笑道:〃我仍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你与他究竟是谁想要那个位置?是不是非得要?〃我其实是知道答案的。
他毫不迟疑:〃他与我任谁都可以。不是想要,是必须。为自保亦为自强。〃的确,我深有体会自保二字的含义。无论是八阿哥、十三或者是他,他们都在饮鸠止渴。权力的渴望在皇宫中是必修课,他们或多或少都受过权力的摧残折磨,他们想要更多的自我,只能向往那个位置。他们唯一不明白的是,皇帝,同样无法拥有绝对至高无上的权力,皇帝同样需要取舍,无法恣意妄行。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的结局,即使是眼前这位雍正帝,他得到什么?千古骂名。
我其实很想改变结局,然而我无能为力。他们的抱负与生俱来,流淌在血液里,至死方休。
我淡淡道:〃有一句话:弃名不弃实,谋养不谋身。太子之位是众矢之的,任谁坐上旁人皆会虎视眈眈。不如直指实处,莫要争此虚名。况且,以一位父亲而言,皇上绝不愿意看到骨肉相残;以一位君王而言,皇权神圣不可憾动,皇上绝不允许除己之外的任何人,打击削弱太子势力。你。。。。。。〃
他冷冷打断我:〃若说此争为棋局,我望你是君子。你身份特殊,多言于你无益,你不自知么?〃
观棋不语真君子。我眨眨眼:〃知道了。下不为例!〃顿一顿续道:〃你要告诉十三阿哥须行事谨慎。〃康熙五十一年,太子二废,我实在担心十三会如小说中所写,再度圈禁。我明言劝导,惟盼稍有用处。
他微微颔首,眸中几分嘉许,几分诧异:〃此前你对十三弟所言,他悉数说与我知晓,听来倒有几分道理。你平日心思尽用在揣测此事上么?何以头头是道?〃
我摇头微叹道:〃并非如此。不过是当局者迷罢了。兵法上不是说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么?但凡行事决断之前,站在对方立场上设身处地思量一番,通常可获较为稳妥的策略。你们须常想一想,若自己是皇上,面对阿哥们的心思各异,会如何行事,就不难揣测出圣意。〃
他沉思片刻,语意凝重:〃薇薇,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从此你不许再提此事。〃
我郑重点头。一触及政事,彼此即刻疏远生分,非我所愿。我只是深深畏惧十年圈禁,怕到极点。
他一言不发缓步走出书房,背影永远透着丝丝郁郁的孤寂,今日尚有几分恼意。恼我多言多事?心中略有几分懊悔。
我依例收拾整齐,疾步走回乾清宫,晚上仍需伴读康熙爷,一柱香两头烧,我夭寿啊!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柳树下立着一道人影,他尚未出宫?我慢腾腾挪上前去,他淡淡道:〃今日忘了考较你音律,下回我带玉箫来与你合奏,若你不成,预备习赵体受罚吧!〃
明明就为和我道别,还装。我扮了个大鬼脸,低声道:〃四大叔,您放心出宫吧,我路熟,丢不了!〃不待他瞪我,我脚底抹油哧溜窜出老远。
远远回望,他未离开,青衫寒峭挺如竹,若隐若现的笑意浮于面容。
他日,你是否能笑别我远去?
只是,幸而,我还有一份货真价实的感情。感情往往需要〃虽千万人,吾往已〃的决绝。我们无法做到,只能〃舍末逐本〃,放弃相守,惟求相知。
花间月
物极必反。
平静不过几日,皇宫里又是一阵鸡飞狗跳。事出有因,太子党〃结党会饮〃一事被捅出。
早在去年我被囚密室时,康熙爷已着手深入调查此事。我原本混混噩噩丝毫不知,直至在回廊下听见一老一少两太监绘声绘色描述极刑全过程,心下惊疑,遂寻师傅求证。
师傅本不欲我知晓政事,奈何不过我杂缠不清,方娓娓道来:〃刑部尚书齐世武、兵部尚书耿额、步军统领托合齐等人自四十八年废太子后常聚集一处宴请会客,结党议政,收受贿赂,欲保荐太子提前登基。席间恣意妄言多不胜数,万岁爷知晓后震怒异常,命将齐世武以铁钉钉其五体于壁。〃
我一瞬间联想到炮烙、肉林等酷刑,不禁打了个寒噤。师傅瞟我一眼,大有轻蔑之意:〃早告诉你不许多事,现下心里害怕了么?今儿破例说与你听,不过是因此案交给四爷审定。你捕风捉影听了些闲言碎语,我知你心中定是好奇不已,若你向四爷问起,岂非害己累人?〃
我余惊未了,勉强笑道:〃师傅说得是,我再不敢问了。若再听见闲言碎语,仍禀明您老人家,好生惩诫那些个饶舌小人。〃
暂且无话。我心中思潮却久未平定,太子素行不端自不必说。此次他居然将握有兵权,保卫皇帝身家性命的步军统领占为己用,可谓是性命攸关之威胁,难怪康熙爷下重手惩治。另外想到两个关键所在,谁将此事捅出?为何是四爷审案?彼时,八阿哥自顾不暇,基本无可能再起风波。难道是他们?
想起自己常伴两任皇帝左右,却对时事一无所知,不禁失笑。看来两代皇帝达成共识,欲将我置于一清静无争之位。不仅他们,师傅、十四他们亦如是。我应该领情,不可自扰多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