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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部分

清穿 梦转纱窗晓-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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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伸手轻拂去我的泪水,〃不怨你。无妄之灾,躲不过去。只怨我,马失前蹄,疏忽一时,叫人钻了空子。〃
        我满心酸楚,哽咽难言。
        他转头厉喝:〃带那贱人进来!〃
        乌苏氏泪痕交错,跪伏于地。
        我诧异间,听她哀切道:〃王爷明察,妾身绝不敢行此逆事。〃
        十三对柳绿道:〃将今日之事复述一次!〃
        柳绿满面惶恐,〃回爷的话,今儿主子带了格格出门后,庶福晋来逅牡走了一遭,奴婢明言相劝,此处不可擅入,她却骂奴婢不识规矩,以下犯上。奴婢无法,便让她进来逛了逛,亲眼见她上屋顶呆了一阵子。〃
        十三冷哼道:〃你还有何话可说?我命人上屋顶察看了一番,瓦砖紧密处撬松了缝隙。如此凑巧?你才来过就出事?〃
        乌苏氏急急辩解,〃妾身的确登过屋顶,不过是为着好奇,想瞧瞧姐姐平日里喜欢的景致,绝没有动过手脚。再说,姐姐有孕之事,妾身毫不知情,怎会。。。。。。〃
        十三断然冷喝:〃够了,不必多言!平日里你尽是打扮得花枝招展,别有居心,爷岂能不知?今日之事分明就是你善妒恶行,尚敢狡辩?若非瞧在昑儿面上,今日休了你亦不遑多论。〃
        〃来人,将乌苏氏囚于潜芬阁,不得我的命令不许踏出半步!柳绿拖下去重责两十杖,明日起专司府中扫洒一职。〃
        乌苏氏面如土色被搀了出去,跨过门槛前回首一望,眼中满溢的怨毒不甘令我幡然心悸。
        幸汇神色亦透着几许尴尬,柳绿毕竟是她的陪嫁丫头。〃妹妹好生歇着,明儿拨两个伶俐的丫头过来。〃
        十三淡淡吩咐:〃都退下。〃
        众人纷纷离去,独留我与他二人相对无言。
        良久,我回过神来,〃真是她?〃
        他点头,〃平日阿猫常检查屋顶,我下过令不许人进来,就是防患于未然。岂知防不胜防。〃
        他眼中悠远的疲惫神伤,一如我此刻心境。
        孩子,他祈盼已久。却莫名而来,莫名失去。
        疑窦重生。
        为何在此尴尬时机会有孕?大丧守服三年,皇子不允许有子嗣诞生。
        为何连我都不知情的情况下乌苏氏会设计陷害?我不认为从屋顶跌落会致死。而月信也不过延误十日而已,此乃普通女人时有发生的情况。
        乌苏氏会鲁莽至斯?她平素有勇无谋,却不至于贸贸然行此险招?还是果真应了那一句:最毒妇人心?或许她不知十三暗中早有防备?
        真相似乎远不如表面单纯。而我,心力交瘁,愈加烦杂的局面难以整理出头绪。
        或许,只是上天的惩罚?
        若师傅未死,崔嬷嬷尚在逅牡,断不至酿此惨祸。似蝴蝶效应般,微弱差别造就迥异结局。
        〃事已至此,不许再想,你只好好调养身子。你腰背处挫伤,又小产,御医令卧床静养。来,先喝些鸡丝粥。〃十三轻轻扶我坐起,取了银勺亲自喂我。
        粥滑腻生香,含在口中却苦不堪言。
        心中万般的痛怨交织,悔恼交加,却再一次去无可去,不知向谁人发泄。
        〃不错,都吃完了。再多睡些更好。〃说罢,十三向外走去。
        我拖住他的手,软声相求:〃你别走,陪着我,可好?〃
        他轻叹:〃早朝须早起,怕扰你清梦,我去住书房。〃
        我摇头,〃不怕,横竖我整天都得躺着,就要你陪。〃
        他微微一笑,〃难得你痴缠一回,依你便是。〃
        艰难翻身,牵扯腰际神经,不由痛哼出声。
        他轻柔抚摸伤处,眸含痛楚,〃只当苦尽甘来,盼着你平安呆在我身边,却仍不能顾你周全。起先瞧见你那般模样,我。。。。。。〃
        见他眸中水光泛动,亦不禁悲从中来。
        他忙解释道:〃只是心疼你。可别多想!〃
        一丝促狭笑意在他唇边漾开,〃只怨我不够自制。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现如今所有人尽等着拿我怡王府的错儿,今日也算因祸得福,省去许多麻烦。〃
        我知他只是宽慰,依他如今地位,随意更改子嗣出生年月只是小菜一碟。
        见我不语怏然,他俯在我耳旁,〃担心我不成?且放心罢,即便要等三年孝期过,也是成的。你要几个就给你几个!〃
        我啼笑皆非。
        他忽尔幽幽一叹,〃采薇,我只要你安然。〃
        我郑重其事,〃放心,日后定会处处留心。〃
        我被迁入书房。
        十三戏谑:〃知道你时刻想看见我,公务缠身脱不开,就劳你伴在此处,政务佳人两不误。〃
        生平第一次,在波折伤痛面前,有触手可及的慰藉。不需要想像缅怀,踏实存在于眼前。于是,伤痛一分为二,削弱了力量,式微。
        我欣然领受。
        十三受命总理户部,不计其数的奏折与帐目,占据他几乎所有精力时间。
        常常在我夜半梦醒时,只见他烛下凝重侧影,而晨星微吐时,枕畔已人走席凉。
        心中那些疑虑好几回到嘴边又生生咽下,或许,只是我多心而已。他既已判明是非,我何苦多生事非?毕竟,毫无凭据甚至缺乏条理头绪的揣测只会横生枝节,徒劳无益。
        惟见他双眼通红却强自支撑熬夜,忍不住开口劝阻。
        他头也不抬,〃国富力强,你可知〃国富〃摆在〃力强〃前头的含义?国富方能民安,方能有力支撑军事,安天下,方能得一〃强〃字。皇阿玛晚年辖制过于松泛,烂帐一摊子,数不清的帐要追讨,且都是些达官贵人。不一笔笔勾兑清楚,怎行?你那十哥也欠下不少啊!〃
        我随口应道:〃也是,稳固的政治根基于良好经济基础之上。〃
        他抬眸一笑,〃你倒总结得精辟。〃
        当然,马克思理论现成的总结。我嗔他一眼,〃核对帐目,底下人的不会?非得劳您大驾?〃
        他摇头叹息:〃那起子奴才见了王、侯、贝子,难免生畏!原本欠一万两的,就能糊弄成五千两,仍得本王爷亲力亲为才行。就连皇兄如今也是事必躬亲,操心的事儿比我只多不少。如今国库空虚得一塌糊涂,眼瞅着军饷都吃紧,好歹过了这一关再说!〃
        他嘴上说着,手中笔兀自点画不休。
        我小声咕囔:〃自找的,好端端非得做王候将相。〃
        他耳力甚好,对我暖暖一笑:〃怨我不够时间陪你?还是心疼了?你快些痊愈,做些我爱吃的点心,就算帮我顶天大忙了!〃
        〃成!愿效犬马之劳!〃
        只一月身孕,虽失血不少,终归有限,加之良医佳药,身体机能很快就恢复如初。
        惟腰肌损伤足令我卧床三月有余,依阳须臾不离半步伴着我,她不知内情心怀愧疚,直怨自己贪玩失足连累我。
        我不欲她知晓过多世间丑恶,只告诉她祸从天降,而,祸,福所倚。
        五月初夏,午后慵懒的阳光斜斜洒入天井。
        终能行动自若的我,裹粽子,塞制心太软,满满蒸了一屉。
        正是香溢四绕时,十三下朝回府。
        我兴致盎然剥了粽叶伺候一大一小两馋鬼,十三却心事重重揽我坐在他腿上。
        〃采薇,有件事须得告诉你。讲之前,你先应承我不许激动。〃
        我蓦然一僵,点头静待其言。
        〃崔嬷嬷前几日去世,因你在病中,故拖至今日。。。。。。〃
        手中碗碟再托不住,直坠往地面。
        叮叮当当敲击着尖利刺耳的喧嚣。
        水蓼残花寂寞红
        香山后麓,荒草萋萋处。
        一座无碑孤坟,半抹如血残阳,形影相吊。
        缁衣尼袍女子缓缓转身,〃采薇?〃
        我微欠身:〃莲姑姑。〃
        初次会面,却仿若熟络。虽年近六旬,却依稀可见当年楚楚风姿,尤其齐及腰间一瀑青丝,突兀地墨黑柔亮,不杂一缕银丝,若华贵黑绸缎般光可鉴人。
        她淡淡瞧向新坟,〃我将二姐与大哥合葬一处。生不同寝死同穴,是二姐遗愿。〃
        〃七张机。鸳鸯织就又迟疑。只恐被人轻裁剪,分飞两处,一场离恨,何计再相随。〃我吟着这首诗,难辨悲喜的眼泪漫延模糊。
        嬷嬷与师傅,终于不须害怕被人轻裁剪。纵然骨肉化泥尘,他们水乳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永不能离。
        莲儿微微颔首,〃你知此诗?大哥与二姐原彼此有情,家乡天灾连年,大哥上京讨生活未果,竟然入宫为宦官。二姐与我寻至京城,得此消息,遂也入宫追随相伴。大哥为我们误了终生,二姐原打算待他出宫就与他结为夫妻。却不曾想。。。。。。〃
        她泪落涟涟,〃若非我年轻孟浪,招来横祸,大哥就不必为救我甘当死士。或许,命运是另一番光景。〃
        悲苦纠集着惊愕袭至心头。我欲劝但无言。
        她且泣且诉:〃二姐不肯见你,并非对你心生怨恨。只是不愿再与皇宫任何人有瓜葛。其实他二人心中当你子侄一般看待,大哥的心愿想必你是知道的?墓碑未立,你可愿了他余愿?〃
        我忙不迭点头,〃我明白,以义女之名立碑,回头请人雕了送来。〃
        她叹道:〃难得你今日名位尊贵尚肯屈就。〃
        我摇头苦笑,〃若非师傅与嬷嬷多次救助,恐怕我早已是冤鬼一只。〃
        〃我想请你观礼。〃她望着我,神情恳切:〃观我正式剃度之礼。这世上我已无亲友,只好烦你。〃
        我一惊,〃姑姑,您不必出家,回家乡不好么?可是担心日后用度?我可以帮您。〃
        她幽幽道:〃当年他极喜我这一头长发,问我:三千青丝为谁留?教我回答:三千青丝为君留。送我出宫前,他允诺一得空闲便来看我。每日每夜,但凡院中稍有响动,我就以为是他。。。。。。我信以为真等了他三十五年,他却没来过一回。这青丝还留着何用?〃
        我心下恻然,康熙怕是早已将这个苦命痴心的女人丢在脑后了。
        她望向远方,〃都道:君无戏言,看来也是鬼话。这些年我常在想,人人都在努力地过活,拼尽全力活下来,到头来却不知为何要活下去?你可知道么?〃
        为什么要活?我心中一震。
        她携着我往观内走去。我任她拖着,一时间迷迷茫茫。
        刀起,发落。
        寸寸青丝,碎洒一地,兀自泛着阴幽不甘的光。
        住持老尼唱颂:〃从此世上再无倪莲,你今后法号绝尘。〃
        礼毕。尘缘了绝。了断一个薄幸帝王,负情男人以谎言铸就的情缘。
        绝尘送我出观,〃回去罢。绫罗肴食日后不必送来,用不上了。〃
        〃姑姑保重。〃
        一路快步下山。莲儿的叹问犹回响耳边,我却无法作答。
        心似被掏空般虚虚荡荡,生出无处落实的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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