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无痕 妖叶 TXT-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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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氏、李氏你一言、我一语安慰个不停,这个说偏方,那个说名医。那拉氏只是勉强应付,神色一直郁郁。
这合府上下,真正盼着弘晖早日康复的,除了四阿哥和那拉氏,大概就只有丝毫没有利害关系的我了。其他人,莫不各怀心事,自打算盘。
那拉氏丝毫没有了平日的从容,现在的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为自己儿子的病日夜揪心,心力交瘁。
坐了一会,我告辞出来。走出院门口,迎面碰到四阿哥。
我上前行礼,他冲我点点头,走了进去。暗自留神他的表情,还是丝毫不乱的平静。自己的儿子,他不担心?我摇摇头,稚子而已,虽然疼爱,也不是生活的中心,他关心的东西太多了。望着他的背影,我突然一阵难过,这里到底,还有没有可以让我相信的东西?连父子亲情,都只是这样。
当晚,弘晖病重,又拖了一日,终还是离开了人世,年仅八岁。
我忙赶到那拉福晋房中,发现里面已经站满了人。抹泪的、劝慰的,吵吵嚷嚷,而唯一不出声的,就只有木然坐在椅子上的那拉福晋。我的心,被揪得一痛。那拉福晋平日最讲究仪态,无论何时头发都一丝不乱,腰都挺得笔直。而现在,她软软靠在椅子上,眼神游散,一动不动,似在极力忍耐自己的悲哀。
为什么她经历这撕心裂肺的丧子之痛,还要在这坐着听这些言不由衷地安慰之词?我回头低声吩咐了碧云几句,转身走到后院。
过了会,那拉福晋缓缓走出来,步子有些蹒跚。我过去扶住她,她疑惑的看着我。我叹了口气,转过身去轻轻抱住她,柔声道:
“姐姐,这没人,你难受就哭出来吧。”
那拉福晋身子一僵,随即微微颤抖,我轻拂她的背,抬头望天。一时间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呼呼而过的风声。
我的肩膀上,湿了一片。那拉福晋绝望,通过她止不住的颤抖直传到我心里。我静静在这陪着她,觉得嗓子有些哽咽。
“衡儿,你没做过母亲,不会理解,失去了孩子意味着什么。”我缓缓往回走,心里想着那拉福晋哭过后,神色平静的对我说的这句话。
是的,我没做过母亲,可我做过女儿。
一个一直不敢深想的问题突然涌上心头,冲的我站不住。回过头让碧云先走,我过去扶着柱子,咬着嘴唇,努力让自己不哭出声来。
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嘴里咸咸的,嘴唇被我生生咬破。
我的妈妈,是不是现在也在时空的某一角落,强忍着痛苦,默念着我的名字流泪?失去了我,她会怎样?想到小时候我生病时她焦急的脸,想到上大学时打电话她装作不在意却不小心流露出盼望我回家的意思,想到和她手拉着手逛街,想到和她嘻笑打闹,彻夜长谈,想到我最孤独最无助时,妈妈用淡淡的语调劝说,让我知道我永远有最有力的支持……别人的心只能分我一块,而我却永远是妈妈的唯一。
如今没有了我,妈妈你怎么办?那拉氏悲伤的脸,慢慢和我妈妈的重合在一起。
我哭到浑身脱力,软软靠在柱子上,一时间脑里一片空白。
“是衡福晋?”隐隐听到有人说。
我木然抬头,一个有些眼熟的小太监在我面前诧异的看着我。是谁?我想不起来,也不想去想。擦了擦眼泪,我不看他,转身离去。
冷风吹得脸上的泪痕生疼,我不由得加快脚步。不敢再想妈妈,但那拉福晋的悲伤却深深感染了我。
“你又是怎么了?”一个声音叫住我。
抬头一看,四阿哥站在我面前,面色阴沉。
他这是下朝回来?我的心中不禁一阵愤怒,那拉福晋虽然不说,但对四阿哥,也是怨的吧?但他是夫君,他是天,虽怨又怎敢表现?这种日子,不在家陪悲痛欲绝的妻子,还照常办公上朝,做给谁看?
儿子死了,带走了母亲的一切,却换不回父亲的一天陪伴。对那拉福晋,弘晖是唯一,对四阿哥,不过只是个“之一”罢了。这里有几个唯一?却有太多的“之一”了。
我一阵心灰意冷,只觉面前这个人冷血之极,刚才所有的悲哀都一下子涌上胸口,一句话不经思考脱口而出,“杜衡在为别人难过,可最该难过的那个人看起来反而若无其事。”
四阿哥脸色骤变,一道冰冷的目光猛地射向我,我挺直了腰板,毫不退缩的回望过去,两人在风中僵持着,一动不动。
也不知多久,四阿哥的眼睛暗了下来,一抹悲哀一闪而过,他迅速移开目光,快步而去。
当晚,我在房里捧着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四阿哥眼里那一抹悲哀在眼前不停浮现,是不是我说重了?心中有些忐忑。
随手翻着书,突然一张纸掉了下来,我一瞟,好像上面记得是什么帐。我盯着这张纸良久,叹了口气,下了决心,叫碧云拿来外衣戴上灯笼,拿着书出门而去。
今晚府里格外的静,我走到四爷书房门口,向里望了望,黑着灯。我犹豫半响,吩咐碧云取烛台过来,让她等在门外,自己轻轻推门而入。
黑暗中的屋子,更显空旷。四爷的书房没有多余的摆设,我径直走到书桌前,发现上面零乱的重重叠叠摆着好多张纸,不禁有些奇怪,按说他最爱整洁,怎么会放着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不收?
拿着烛台凑上去,我愣在了当地。
满桌铺开的,都是一个稚嫩的字体。“人之初,性本善。”“不患人之不知己,患其不能也。”“儿子弘晖恭祝阿玛金安。”……有平时的习字帖,有做的文章,有请安帖,那童稚的字体旁,无不密密麻麻伴着那个我熟悉的刚劲字体,有钩出错字,有修改文章,有严加批评,有稍事鼓励……每一张纸,都被细细抚平。
眼泪静静流下,我不知如何才能收回那句话。
“不是说谁都不准进来?”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我一手一抖,烛台掉在了地上,屋里又是一片黑暗。
我顺着声音望去,一个人背手站在窗前,银色月光斜斜照在他身上,宛若雕像。
“我……”突然不知该说什么。
他听到我的声音,有些诧异,回过头来。
还是那平静淡然的表情,可这次我却发现他的眉头,是紧锁的。
虽然他有太多其他的事,可这丧子之痛,并不比谁少。只不过,他选择压在心底。不是只有哭哭啼啼才是唯一的表达。黑暗中我望着他的眼睛,情不自禁的说,“活着的人再难过,也要往前走。”只觉得句话,是他的心声。
他的眼光逐渐变得柔和,我心中一阵难过,这所有的苦,他都压在心里,要怎么承受?谁都不能停下他的脚步,可他自己独自上路的孤独寂寞,又有谁知道?
我缓缓走过去,站在他身边,默默不语。
他背转身去,并没有让我走开。
想要什么,原来都要付出代价。我只觉身边的这个男人,其实也有太多无奈。明天的他,还是会带着那个淡淡的表情,做所有该做的事,今晚的所有情感,都只会被留在这黑黑的房间里。
我的眼泪又不受控制,不知是为了他,还是为了我,抑或为了所有选择继续走下去的人。
一只冰凉的手,缓缓伸过来握住我的。我僵了一下,不留痕迹的躲开。
此情此景,我也不想他误会。虽然,现在很想陪着他,但除此,并无他意。
那晚的四爷,并没有再说什么,我们不知站了多久,他默默地送我回去,又默默走开,留下我思绪万千,久久不能入眠。
日子一天天的暖,那拉福晋也渐渐恢复,只是脸上,永远少了份神采。我不再敢和桑桑写信,只是通过十三阿哥偶尔得知她的消息。罢了,平安就好。
四月的时候,传来十四阿哥要大婚的消息,德妃娘娘召我进宫,说那拉福晋最近心情身体都不佳,要我多去帮忙。我笑着应答,心中却不知作何感想。
也许能借机见一下桑桑?如果这样,那别的都不算什么。
大婚(全)
——————————————————芷洛篇————————————————————
我下了马车,抬头看着眼前这座崭新的府邸。
十四阿哥要大婚了。
当我初次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不由得撂下筷子,愣是出了好半天的神。虽然一直看不惯他那副唯我独尊的样子,但或许是那天他人群中苦苦寻找叶梓的背影让我一直忘不了吧,心里总有几分为他伤情——自己爱的人已罗敷有夫,连抢亲的机会都没有;却又要娶一个素未谋面的什么完颜氏,放谁谁能受得了,所以我想,纵使傲气如他,也免不了心下黯然吧。
门口的小太监身着大红的马褂,喜气洋洋地,早已上来打千带路,估计是到女眷侯着的屋子里去吧。我收敛心神,进入备战状态——上次的上元宴会,我算领教了这些古代女人们的杀伤力:有的风风火火一呼百应,有的自命清高以眼白示人,有的笑脸迎人却话中有话,有的温柔似水又绵里藏针,就是一幅“争奇斗艳图”,简直和当时我们公司的鸡尾酒会有一拼!
我昨天晚上特意拼命回忆了红楼梦里的章章节节做好场面预习,尤其是有王熙凤出场的的段子,临时抱佛脚吧……定下第一步战略就是:不断地咧嘴直到面部僵硬。
摆上貌似最真诚的微笑,正向前走着。一个大嗓门响起来:“芷洛!”我无奈了。
除了那个人,恐怕这紫禁城里不会有人这么毫无顾忌地喊我的“闺名”了。
上个月,不记得哪一天了,某个日子吧,我正百无聊赖地在院子里琢磨着怎么想方设法和叶梓联系上,虽然十三会三不五时地带来她的消息,但是终究有些隔靴搔痒。自从上次上元灯节,我俩又已经两个月没见了,这在以前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我总是悄悄地拿出从前她写过的信,看着看着就会笑出声来——记得我们从前甜蜜地笑着看对方的短信时,也总是会有人笑眯眯地问“是不是男朋友啊”,我们一向自觉性取向还是很正常的,当然狂汗不止。
现在那几封信都被我翻得皱皱巴巴了,可是见面之日还是遥遥无期,唉!
正在那里感伤,两个身影进了院子——一个是飘进的,一个是挪进的。我迎上去一看,八阿哥正微笑地四周打量着,后面那个探头探脑的胖子是……
八阿哥道:“今儿下了经课没事,就带了老十来这儿讨杯茶喝。不知道你究是得到苏嘛妈妈几分真传?”
我微微一笑,道:“那您二位请好吧!”忙叫了奂儿叫小丫头们整理院子中的石椅。八阿哥径自过去坐下,那十阿哥却仍皱眉斜眼看着我。
“老十!”八阿哥轻唤道。
十阿哥这才向石椅走去,却仍是不时回头看着我,喃喃地小声道:“原来她会笑啊。”
我听了不禁好笑,接到:“我不只会笑,还会这样笑呢。”说罢,眯起眼睛把嘴张到最大幅度,转身就去备茶了,只听见身后传来八阿哥的轻声一笑。
一时材料都已准备好,我们三人围桌而坐。嘿嘿,还好当初的老总颇爱茶道,我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