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无痕 妖叶 TXT-第1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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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玛沉声道:“芷儿,这些年来,我等着你悟到,心中有所待的人,该如何得到逍遥?面对你经历的,追寻你等待的,接受你改变不了的,守着你舍弃不掉的。现在你该懂了。”
我缓缓伸出手去,轻轻触碰叶子的脸,一时不知今夕何夕。是呵,我耳边轻轻地回荡起一首歌,那是幸福的序曲,又好似悲伤的挽歌,我眼前是一片陌生的旷野,而遍目所及的依稀全是往日情怀。心中一个声音越来越大,渐渐混合成巨响,与过去的种种一齐向我袭来: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我们回去。”吐出了这四个字,似乎卸下了一副重担,我全身一阵轻松。此刻,我再不游移,也不想逃避,多天来我第一次这样正视自己,我又说了一次:“我们回去。”
阿玛呵呵地笑了,回身去取行李。多尔济也笑着,带着些无奈,带着些欣慰,又带些苦涩。我上前一步,刚想和他说些什么,忽见远处狭道处转过一纵人马,都是劲装结束,看去行色匆匆。多尔济回头一看,也是满脸诧异。
那一纵人马的头儿,忽地加快了速度,直奔到我们跟前。多尔济微微变色,闪身在我们身前。谁知那马儿在我们几步之外停了下来,骑马的人翻身下马,叫道:“可是芷洛格格?”我一惊,这世界上只有一个地方的人,是这样称呼我的。
那人抬头一望,显是认出我来,慌忙上前几步,道:“格格,奴才小丁子。”我定睛一看,果然是小丁子,十三的随应。
我一阵心慌意乱,忙问道:“宫里何事?”
小丁子急急道:“格格,熹妃娘娘不好了。”我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几乎要厥过去。阿玛和多尔济一边一个,扶住了我。我吸了口气,振作了精神,只听他续道:“您刚离开几日,宫里出了件大事,熹妃娘娘深受打击,自此像换了个人,不吃不睡不说话,据说一日不进食也是常有的事……”
我心里发闷,手脚冰凉冰凉,打断他道:“她……她如今在哪儿?”我绝不敢问他,叶子,我最抛不开放不下的叶子,是否还活着?
小丁子道:“娘娘已搬到香山调养,可情形仍是一日不如一日。所以皇上和王爷才派了我出来,四处找寻格格下落。爷说,您和娘娘的交情,是任谁也抵不上的。要救娘娘,只有到您都没有法子之时,才是听天由命之日。”
我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定下神来。多天来的梦魇竟成现实,这种时候,我必须坚强,否则,叶子如何坚强?我听自己平静地对小丁子说:“最快的马挑出来,我星夜回京。”
多尔济将我的包袱抛到马背上,冲我伸出手来。我一肚子的话要和他说,却满心的要奔向京城,只有冲他一笑,搭了他的手跃上马背,道:“多尔济,别怪我中途脱逃。有很多时候,我是真的想和你作伴,远走漠北。”
多尔济静静地看着我,道:“真的有这些时候?”
我重重地点头:“你可知道,你那日给我勾画的生活,就是我憧憬的,也是会憧憬一生的美景。可是从前有人对我说过‘大漠孤烟,不是想得远,就真的到得了。’原来我到底羁绊重重,原来我终究不是你。多尔济,我真的羡慕你。”
作者: 点雨飘飘 2007…11…27 19:06 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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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尔济微笑了,他不说话,只是为我牵着马儿,调转了头,重重地拍了拍马屁股,马得得地跑起来。我回过头一望,那个没对我说一声再见的多尔济站在暮色中,高大的影子拖得老长。我心里忽然涌起一阵酸涩,伸手勒住了马缰,掉转方向跑了回去。
我又回到了他眼前。他仍是微笑着看着我。我越发要掉泪了,却只是笑道:“为何不对我说后会有期?你可知道我一般地舍不得你?”
多尔济摇了摇头,道:“从此你南我北,天各一方,恐怕再难相会。洛洛,你可知道多尔济是什么意思?我从没告诉你吧,多尔济在我们蒙古人看来,象征着坚固非常,不可摧毁。我和你说过,我不会停步,也不会返还,我要追到天的最北端,看看那里的太阳是什么样子。我甚至不会牵挂你,洛洛。你选择的路虽然并非对你最好的,但却是你避无可避的。但你我不能在同一方向,我永远会遗憾。”
我定定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深深感到他所蕴藏的东西远非我所能想象,不禁轻声道:“多尔济,你是我见过的心底里最有力量的男人。我敬重你。”
多尔济笑道:“若是此刻有酒,我们一定共饮三大杯,为彼此壮行。可是,”他话锋一转,沉声道:“既然注定分别,也只有说声后会无期了。”
我望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道:“好生珍重,后会无期!”说罢我迅速地拍马,掉头奔去。这一去,也就远离了多尔济,远离了漠北,远离了某个世界。然而一路上,我再没想过回头。
五日后,我抵达京城,接我的人是十三。他立于佟家花园门口等我。从远处看时,我忽然有一种错觉,他好像一直站在那里,几成雕塑。
到了跟前,我才发现他不是雕塑,雕塑哪会几月不见又老了几分呢?
十三急急地迎了过来,脚下一跛一跛,低声道:“你回来了。”语气好似我昨日才走。
我回过神来,一刻也不想停留,道:“衡儿……”十三会意地点头,伸手召过一旁候着的马车,道:“这就走吧。”
马车上,我终于从十三那里知道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叶子待小凡如亲人,却被她欺骗在先,见她惨死在后,这该如何承受?想来之前十四阿哥的背叛,胤禛的冷落都已使她灰心失望,只靠着一股子力量在支撑,使她外表依然杂草,杂草得连我都骗得过,甚至连她自己都骗过。其实一切郁积于心,她早已不堪重负,如今终至崩溃。
我无法不怨自己。如果我没有在此时离她而去,如果我能守在她的身边,如果她绝望的时候发现老桑仍然陪着她,她会怎样?一定不是现在这样。我把头深深地埋在胳臂中,懊悔得咬牙切齿。
对面的十三不发一言。马车停下时,他蹲过来在我面前,扶起我的头,看着我的眼睛,静静道:“洛洛,你不能没有力量。你要比谁都坚强。”
他的手触到我的,都是冰凉冰凉,凉得透彻心扉。我忽然冷静下来,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冲他点点头,道:“我们走。”
我真希望这仍是梦,是那个我做了几个月的噩梦。我狠狠掐了自己一下,一切都没有变,那么真实,触目惊心的在我眼前。
叶子一身红衣,坐在一棵槭树下,是一片的红。可她的脸苍白如纸,没有一滴血色,两腮无肉,颧骨楞生生地支出来,显得眼睛尤其的大,却毫无神采,呆呆地望向这边,好像在看着我,好像在看着十三,可是其实,她却什么也没看。
一片红叶飘落,她回过神来,伸手去接,却见她的手好似皮包骨般,精瘦精瘦。她举起红叶放在眼前,目光迷离,而后她颓然闭眼,整个人也跟着若无骨般伏在藤椅上,更形萧索。红衣如血,红叶如血,衬着她的脸庞和手臂,让人不忍卒睹。
这是和我手牵着手凡事都要调侃说笑的叶梓么?这是岿然不倒杂草不掉的钮钴禄杜衡么?这是口口声声叫嚷着要母仪天下的熹妃娘娘么?这还是我的叶子么?竟是一个没了血肉,没了感情的女人,那么凄凉,那么凄凉。
我早已泪如泉涌,脚下一刻不停直向她奔去。叶子抬起头来,怔怔地望着我跑,不认识我似的。我猛地扑倒在她膝前,她好像忽然从另一个世界走出来,喃喃道:“桑桑……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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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紧紧握住她的手,几乎是声嘶力竭:“叶子,叶子!你竟然独自一个这么黯然神伤这么颓丧消沉,我绝不允许。从前我们要哭要笑都是同步,现在你要痛苦要难受,必须带我一个,凑成抑郁双姝。我回来了,我也再不会走。你要是不清醒,就拉着我下地狱吧!”
叶子终于整个人回到了这个世界里,她抬起身子,盯住我的脸,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桑,你为什么回来?”她停住直喘气,又使了好大的力气才说:“我在心里说过无数次……你走了,就千万别再回头。”说完,泪水已经冲出了她的眼窝。
我摸摸她的胳膊,哭道:“我是压根就不应该走。你这副样子,就是要我回来给你陪葬!”
叶子已经哭得如同泪人一般。我一把搂住她,只觉自己似抱着一把骨头,悲中从来,也是泣不成声。的
过了许久,我抬起头来,看向叶子,只见她越发苍白,但神志清明,眼睛再不是毫无焦距,焕发出了丝丝神采,不禁舒了口气。
“桑桑,抱歉了,你流浪不了了,到不了天涯海角了。”叶子扶住我的胳臂,又是累得轻喘口气。
我看着她,握紧她的手腕,道:“只要你在这里,我去什么天涯海角?只有我们守在一起的时候,才是真正逍遥。亲爱的,还记得么?人生一知己,焉能不足?喜怒皆相伴,无时或忘。”
叶子轻声随我齐道:“携手逍遥行,不离不弃!”她伸出手来,终于拥住了我。我摩挲着她的头发,想大哭,却笑了。
十三仍然站在那里看着我们两个,我看不到他的脸,只觉得他似乎又变成了雕塑,不是刚才等我的那般僵直麻木,而是飒然挺立,似乎永不转移。
风静静地从身边吹过,轻柔地抚过我的脸,我忽然感到内心的平静,这真正的平静是我多日来没有过的。我曾以为离开这里才能得到的东西,原来恰恰在我身边,早与我的血液融成一体,割不开,甩不去,忘不掉。
那天之后,叶子日渐好转起来。她还是没胃口又没精神,可是一切不由她。她要独自一个躲在房间里发呆?不行!她要在秋高气爽的好天气懒洋洋地躺在榻上?不行!她要节省口水大半天的对着我都愣愣地不发一言?更不行!
日日我拉她起床,灌她吃饭,拽她上山,逼她说话。胤禛赏的美食不停地运上山来,杂七杂八取乐的小玩意儿也是纷至沓来。我却之不恭,倒真的兴起了年少时的兴趣,大模大样地要材料,打造些羽毛球拍,或者再来顿自助晚餐。
十三曾经颇为忧心地问我:“她这身子骨,经得起么?”
我说:“这个时候,必须折腾她,别无它路。”十三了然,也就配合我折腾。叶子自然知道我们心意,柔顺地听从任何意见,她每日都吃饭,还会随我们野餐,也能摘几片红叶,有时还会酣睡两个时辰,可是不知为什么,她脸上的表情还是深深的倦怠。
一天夜里,我从睡梦里幽幽醒来,才发现窗外一片雨声,浑身丝丝凉意。我不由担心叶子,忙起床找伞,到她房前。
推门进去,屋内一片黑幕,我摸到叶子床前,只见她睡得正好,便又摸到窗口把窗子关好,正待出门,又不放心,折回到她床前,想替她盖好被子。谁知她忽然拉住我的手,眉毛紧皱,咬着牙关,嘴里喊到:“小凡!”声音苦楚无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