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丽江山(全四卷)-第1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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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朝议之时,对臣子们说,他对连年的战事感到了厌倦,决定将隗嚣、公孙述这两个大麻烦先搁置一旁,置之度外。他还下诏勒令所有还朝的将军留在雒阳休养,把军队调防河内,打算暂时休兵。
这个决定让我目瞪口呆,当场石化。
自当年舂陵起兵以来,刘秀除了打仗便还是打仗,一场接一场的战争不断,使得他就像一只陀螺,从未有空暇停止过转动。
如今……这只疲于奔命的陀螺却突然在这紧要关头说要停下休息……
不可思议……也,无法置信!
“贵人,请多珍重!”阴兴淡淡地望着我,平时冷峻的脸上也起了一丝微澜,“即使为了陛下,你也……不能这般糟蹋自己!况且,你还有一子一女……你好好想想,庶子,不是那么好当的,除了自己的母亲,谁能给他们更好的庇护?”
庶子!
我的阳儿和义王!
心,如果能够感觉不到这种锥刺的痛,该多好!
我逃不了!
无论如何,我仍是建武帝的贵人!仍是刘阳和刘义王的母亲!
我的肩上已经压下了不可逃避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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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狩猎(1)
“在那里!”
“看到了——”
“嘘!噤声!”
虽然极力压着声,却因为人多音杂,惊动了湖面上游憩的野鸭。嗖的一声,箭矢从弓上脱弦飞出,湖面上响起一连串的扇翅声。
呼啦啦——一飞冲天,翅膀拍打过水面,徒留下点点涟漪。半空中有飞羽飘落,浮于水面。最终,水纹在层层扩散中归于平静。
“又是你坏的事!”草丛中冒出一颗脑袋,扭头凶道,“真搞不懂,你非要跟着我们干什么?”
那人还没凶完,当胸就挨了一记粉拳。一个身穿嫩绿色直裾深衣的小女孩从草丛里蹦跳起来,“少扯淡!明明是你们笨手笨脚的……”她站起来也只比那蹲着的两位锦衣少年高出少许,却自有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迫人气势。
眼看剑拔弩张,似乎要吵起来了,原本散伏在周围草丛中的侍卫以及内臣们赶紧凑了上去,求爷爷告奶奶地将两人劝了下来。
我将目光收了回来,无意关心小儿女们逗猫抓狗似的小打小闹,倒是对身旁这一个正襟危坐的孩子更感兴趣。
“怎么不去和兄长们一块儿狩猎呢?”
他扭过头来,童稚未脱的小脸上滑过一个诧异又好笑的神情,“娘在说笑吧,那也算是狩猎?”
我强忍笑意,心生赞许,却在面上丝毫不露声色。
“四哥哥!四哥哥!”义王提着裙裾,蹦蹦跳跳地从湖边跑过来。早起才换上的新衣,这会儿污糟得不成体统了。“四哥哥——你来!你射一只给他们瞧瞧。明明是二哥哥和三哥哥没本事,偏还赖我……”
小丫头已经过了七周岁生日,却一点儿公主的样子都没有,整天咋咋呼呼的。她是皇帝的长女,本该是全国女子的典范,可惜连普通人家的闺女都不如。我对她女生男向的性格有些无奈,又有些头大。如果她不是生长在皇家,如果她只是个平凡的小丫头,那我不会过多约束她跳脱飞扬的性格。可惜,她是个公主,生来就注定不平凡。
正如她的名字一样——刘义王!她,似乎更适合做一个男孩子!
前几年她年幼,尚可以用懵懂无知来搪塞,这几年眼见她越长越大,却仍是半点儿不让人省心。她的德行有失,代表着皇家脸面有失,于是乎她的嫡母也开始对此颇有微词。
“该是时候教大公主应有的礼仪与举止了。”皇后不止一次地重复这句话,只是每次都被皇帝含笑打马虎眼地混了过去。
义王是不幸的,因为她的身份乃是长女,所以比起妹妹们,她肩上承担的压力更大些;义王又是幸运的,因为她还不曾受封,而且,即使有朝一日受封公主,也不过与诸侯同邑,终究不是个男儿。
只有皇子,才能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压力。
关于这一点,我想再没有人比我身边这个貌似天真,实则机灵早熟的少年更有领悟了吧。即使是比他年长两岁的刘辅和刘英,现在的注意力,也还更多地停留在如何胡闹贪玩上。
刘阳被妹妹脏兮兮的小手拽着,袖管被印上了两个模糊的掌印。他素有洁癖,喜欢把自己打扮得庄重而不失贵气,特别是在类似现在这样的场合之中。但他也不过向自己污糟的袖子上瞥了一眼,并没有甩开妹妹的手。
义王仍是抓着他的袖子,很卖力地想将他拖到湖边去。
被惊扰过后,群鸭仍在半空中盘旋,也有三四只胆大的敢憩于湖面,却游得很远。以我目测,从岸边到鸭落的距离,起码在十丈开外。
刘辅和刘英等不来刘阳,便自己拉弓站在岸边射箭。不过鉴于年幼,膂力有限,更别提准头了。试了十几次,还是刘辅强些,有一箭差点射中一只呆鸭。箭镞扎进水里的同时,也吓跑了野鸭。
湖面上的野鸭越聚越多,却也越游越远。
“真是笨!”刘阳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而后发出一声冷笑。
“去嘛!去嘛!四哥哥帮我射一只!”义王使出吃奶的劲,想拖他过去。
他低头,静静地瞅着满头大汗的妹妹,倏地说了四个字,“母后来了!”
“呀!”义王变了脸色,吓得松开手,扒拉着自己的头发,然后是身上凌乱的衣裙,“娘!娘!快帮我看看,这样好不好?好不好?”
刘阳哧哧地闷笑,我白了他一眼,将吓得魂不守舍的义王拉到跟前,“才知道收敛呀,那之前还玩那么疯?”
我用手指拨弄着她被汗水浸湿的额发,然后挥了挥手,边上立即有宫女和内侍围了过来,替她打散发辫,重新梳理。她也不再胡闹,乖乖地任人摆弄、整装。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1狩猎(2)
见她惊惶不安的忐忑模样,好似老鼠见了猫,完全没了刚才的活泼开朗,我心中顿时又升起一缕不舍与疼惜。
小机灵鬼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目光与我相触,似乎猜到我在担心什么,不禁又嘴硬起来,“我不是怕母后,我是怕听她唠叨。每回她唠叨都是父皇替我解围……可是娘你看,现在父皇骑马去山上狩猎了,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这要是……”
“父皇回来了!”刘阳忽然插了句。
义王啐道:“你又来诓我!”
“真的!父皇回来了!”刘阳直愣愣地目视远方,伸手一指。
地皮在震动,我从榻上站了起来,掸抚衣褶,敛衽束腰。马蹄隆隆,很快便到了近处,羽林军簇拥下的天子正策马向我奔来。
笑容不由自主地在脸上绽放开来,我缓缓迎向他。
才踏前两步,我又随即驻足,手心有些黏湿。义王下意识地往我身后躲,我搂着她,将手放在她纤细的肩膀上。
原在玉辂上休憩的郭圣通闻讯款款下车,曼声笑语地带着一干仆从迎了上去。刘秀不曾下马,临风勒马而立。身着青色暗花深衣的她站在马下,仰着头笑看夫君。二人之后,乃是一架猎车。皇太子刘年幼,尚不足以驭马,此番狩猎便随车同行。
湖边嬉戏的刘辅见到父亲、兄长归来,早兴奋得丢开手中的弓箭,飞奔上前。倒是刘英站在湖边上有些踯躅,一副不知是进是退的尴尬表情。
刘的猎车上挂着许多山鸡野鸟,虽然算不上什么大猎物,但对一个未成年的小孩子而言,能有这样的收获倒也确实值得嘉许。他虽然身为皇太子,但心性到底还只有十三岁,偶尔也会露出一些孩子气。我远远地看着刘秀不知和郭圣通说了些什么,一边说一边回手朝刘指了指。而后郭圣通笑得愈发灿烂,刘也颇为自得地将猎车上悬挂的猎物解下,跳下车献给自己的母亲。
“四哥哥!”义王从背后合臂抱着我的腰,探出一颗小脑袋,好奇地问,“太子哥哥好了不起呀,是不是?”
连问两声都不见回答。我侧过头,却发现刘阳正目视前方,眸光炯炯,乌黑的瞳孔中似有两簇火苗在熊熊燃烧。
这样赤裸直接且毫不掩饰的眼神,实在让我心悸,我刚想出声打断他,没想到他突然跨步走了过去。
此时的刘,刚刚向母后献完猎物,正被胞弟刘辅拽着来到湖边。刘辅对着湖心上游弋的野鸭指手画脚,嘴里不时嘀咕几句,刘不禁大笑起来。
刘英在一旁讨好地递上弓箭。
刘阳前进的脚步突然停住了。他没回头,用一种恰到好处的音量招呼身后,“义王你来,哥哥教你猎鸭子。”
“真的?”义王果然被蛊惑了,抑或她看到自己的保护伞已经回来,便全然忘了害怕母后的唠叨,于是兴冲冲地奔了过去。“我有弓,也有箭,虽然……小了点儿,可父皇说也能射伤人的。”
“嗯。”刘阳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牵起妹妹的手,一步步地往湖边走。
嗖的一声,刘的箭应声离弦,在众人关注下,不负众望地射中一只十丈开外正埋首梳理羽毛的野鸭。野鸭翻倒的同时,惊飞了它身边的另一只同伴。
围观的众人赞不绝口,刘辅和刘英钦羡不已地拍起手,连连叫好。
刘再次挽弓搭箭,然而这一次目标却不大好找了,距离近的野鸭离岸至少也有十三四丈。他挽着弓箭,来回扫视了好几次,却迟迟不敢松手放箭。
这时刘阳已拉着妹妹来到湖边。刘正在专心猎鸭,刘阳并没有不识趣地上前行礼打扰,反而招手喊来了一名小黄门,在他耳边关照了几句。
我一时好奇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于是索性放弃留意刘秀与郭圣通二人的动向,提着裙裾也往湖边走去。
“贵人小心湿了鞋。”陈敏作势欲扶,我摆了摆手,让她别做声。
我和她跟做贼似的,悄悄走到这群少年身后。刘和刘辅都没留意到我的到来,只有刘英瞥眼瞧见了,想张口喊的时候,我朝他打了个噤声的手势,他便马上会意地抿嘴低下头。
须臾,小黄门回转,身后跟了七八名内侍,每个人怀里皆捧了只陶罐。刘阳扫了他们一眼,挥手一指,这些人立马散开,留下两名站于岸边,剩下的分别跳上两只小舟。
这下,连刘也忍不住好奇地放下了弓箭,静观四弟玩什么花样。
内侍们划船到了七八丈开外,便停了小船,然后对准鸭群抛撒食物。一时间湖面嘎嘎声不断,群鸭扇翅,兴奋地鼓噪起来。小舟悄悄回划,逐渐将野鸭大批量地引向岸边。最后,小舟上的人停下喂食,岸上的两名小黄门继续向半空中抛撒糕饼碎屑。
刘辅欢呼雀跃的同时,刘阳笑着拍了拍义王的肩膀,“去把你的小弓箭取来!”
“四弟,有你的!”刘赞许地捶了刘阳一拳,“果然你最会动脑子。”
说话间,刘义王已兴冲冲地将自己的弓箭取来。她年方八岁,这把弓箭做得像是小孩子过家家用的玩具。
刘辅笑道:“我的妹妹,你手里拿的那是弓箭么?你还是回宫找太官养的那些小鸡、小鸭射着玩吧。”
义王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鼓着腮帮子嚷:“你敢取笑我的弓箭?这是父皇亲手给我做的。你有吗?你有吗?”她扮了个鬼脸,吐着舌头说,“有本事你也让父皇给你做一把吧!”
刘辅讨了个没趣,不服气地说:“那不过是父皇做给你玩的,还当真能猎杀动物不成?”
这边正要闹僵,那头刘阳却漫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