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归云 (天朝女提刑,完结)-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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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本是好话,只是从程潜口中说出来,怎么听怎么都是讽刺。只要略熟悉官场的人便清楚,雍州刺史这样的官职只是好听的虚职,对京畿的治理并无责任。这次齐王插手京兆府的案件,已然是违背惯例,程潜却索性将京畿治安不好的责任,一股脑都推到了齐王“教化不力”之上,不能不说是有些取巧了。
虽然面上还笑着,可这一来一往间,这两尊大神的关系,渐渐有些水火不容的味道。这个齐王还真是不简单,同时招惹到睿王和程潜两人,还能活得这般自得其乐的人,想必这世间也没有几个了。
我懒得搭理他们,径直向此案的“正主”谢瑁询问:“请问谢大人,那未曾有人来认的尸身,该当如何处置?”
“既无人相认,只有暂交善堂。待三日之后,自由官府出资,将其掩埋。”
所以错过了这次机会,这尸身便不再拥有自己的名字吗?程潜忽然说道:
“自己亲生骨肉也可抛却的父母,纵然追认了又有何趣?死者在天有知,亦会相忘于江湖,既如此,卿卿,你也看淡些吧。”
程潜开解我的好意,我心里清楚。他说的道理,我何尝不懂。我并非古人,也不相信轮回,但是确认死者的身份,是我身为法医的职责。就算是被抛弃的名字也无所谓,因为名字是她独一无二的符号,全部社会关系的第一步。而对于我而言,如果不能认出这个符号,又如何去读懂她最后的语言,完成她的最后一段旅程?
“光隐说得是,若非有凤先生在此,只怕那三对父母,再也无缘认回自己的骨肉。如今此案告破指日可待,先生更应以身体为重,放开怀抱。”谢瑁也正色劝道。
他们三个都这样劝我,我也只有收拾好心情,站起身道:“那产婆的尸身,停在何处?”
“凤卿不必去看了,昨日这尸身送将来,我与光凌已然验看过。用银针光灿灿地下去,出来便是漆黑如墨。这稳婆之死,是中毒无疑。”齐王说道:“她的丈夫也连夜审过了,说是她父亲本是教书先生,不过在她十岁上便故去了。小时耳濡目染,倒也是识文断字的,是以心事倒也活泛。她经手过婴孩儿的生辰等条目,全都记在一本册子上,备与媒婆或想结亲的人家私下核对八字用的,为的不过是从中渔利。自妻子身故,他亦不曾见过这本册子,光凌已然派人去搜,不过想来是找不到了。”
“如今也只有从知道这册子的人身上下手了。那簪子可有下落了?”程潜问谢瑁道。
“这簪子料子做工,都离上用的不远。”齐王说道:“昨日内子将做头面的老匠人宣进了府中,亲自拿了这簪子,只说要打个一般无二的。那老匠人认出,这簪子的形制以及手法,应是出自‘玉舫’。”
玉舫?我听得一头雾水,却见谢瑁皱起了眉,而程潜却轻笑出声,道:
“此事终于有些趣味了。卿卿有所不知,这玉舫是京城之中胭脂头面的大户,倒也与皇家有些渊源。这玉舫的主人,是慈孝皇后娘家的家生子。虽然蒙恩典去了奴籍,也功成名就了,倒还没数典忘祖——”
程潜说的隐晦,但是意思却是清楚的。慈孝皇后的娘家,应该就是当今国舅爷,太子的舅父都省左丞,参政知事欧楚光欧大人府上。
我看向齐王,只见他的双眸轻垂,神态柔和,唇畔犹带着那抹不食人间烟火的笑容,根本看不出所以然来。
“京兆府的张捕头曾到过玉舫相询,却被拒之门外,并与那门人、掌柜等人有过口角。昨日殿下那边得了消息,我便寻了一个借口出了一纸文书,命差役们将玉舫一应账目文书查封了,送进府里来了。”
“光凌的脾气满朝皆知,想来也无人敢上门说项。”齐王笑道:“如今你打了他门下的狗,不知国舅大人会作何感想!明日上朝你要小心提防了。”
“他如何想,便是他的事。不过是他家的家生子出身,便敢公然与公差动手,可见这一门国戚素日里是如何了1谢瑁冷声道:“若有人以此事参奏,正是我求之不得之事。”
“查验账目可查出这蝶恋花的簪子出了几支?可有卖家的姓名?”
“最妙之处,是昨夜遍查之后,却发现这簪子仿佛是凭空出来的一般,从进料到出手,账面没有半点蛛丝马迹1谢瑁说道:“今日才到,我便派人循着殿下的指引,去请那位制簪的师傅过来,亲自指认。”
从这小小的一枝簪,便能看出制造者姓甚名谁。古代手工制造的东西,与现代的机械化大生产,果然是有所差别的。
“若是账面上没有,又是那人所制,此案不是与这师傅有关,便是与这簪子的去处有关。”程潜说道:“只是这去处,想必那师傅也说不明白了。”
程潜果然是一语成谶,那师傅只认出这簪子是出自他手。那一次分下来的单子只有两只簪,是以他记得很清楚。另外一只簪是凤求凰,整整花了师傅五日时间方才制成。而那凤求凰剩余的材料,便成了这只蝶恋花。至于这簪子的去处,他则是一问摇头三不知了。
看来想查出这簪子的流向,也只有将那位玉舫的老板“请”来“喝茶聊个天”了。
又略坐了一会儿,我便提出要告辞回府。齐王也站起身,道:“凤卿才入京城便一直忙于查案,不得休息,前几日身上又不舒服,不知今日可好些了?”
“托殿下的福,凤君已无大碍。”我忙回答道。
“明日便是裙幄宴,云灿与内子便在曲江恭候凤卿芳驾。”
“这案件尚未告破,凤君如何有心思——”我本来还想负隅顽抗,但是程潜也跳出来劝说道:
“一张一弛,方为文武之道。卿卿可放心,明日便去散散心也是好的。”
被他这么一说,我倒不好再用工作的借口了,只好硬着头皮应了下来,同程潜一同出了京兆府。程潜将我送回谢府,便匆匆忙忙地赶回大理寺办公了。
对于京城的闺秀而言,这场裙幄宴的重要性,从秦夫人“严阵以待”的表情上,便可一览无馀。
晚饭过后,清儿便腻在我的寝房里,叽叽呱呱地说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秦夫人突然来了。
“就知道清儿在凤先生这里,倒也便宜。太婆婆命念兮来此,是为明日的裙幄宴。裙幄宴虽为我等女儿私会,却也有诸多礼节,此事有关谢府的体面,念兮唯有托大了。”简单的寒暄过后,秦夫人接下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制止清儿的“多话”:“清儿,今日便少说些话吧,若明日起来坏了嗓子,便要在全京城闺秀面前大大的出丑了。”
清儿朝着秦夫人斤了斤鼻子,把自己蜷成一个球,滚到我身边,便不再言语了。
我摸摸她的头,也非常客气地说道:
“那便有劳夫人指点了。”
事实证明,如果不是今日秦夫人来了,明日我只怕就要出丑了。原来裙幄宴并非简单的宴饮,它包括“斗花”与“野餐”两部分。
所谓斗花,便是在吃饭前的“游园活动”中,比较谁头上所戴的“花”更加美丽、新奇、名贵。而被“点中”的“一榜五甲花进士”,便会一战功成,名扬京城上流社会。这对于那些“暴发户”——也就是说并非传统显贵出身的女子,尤为重要。因为这会大大提高她们将来“嫁入豪门”的几率。
其实作为秦家而言,也并非传统显贵。秦家传到秦念兮这一辈上,也不过是五十年的官宦人家,虽则有秦淑妃这样的靠山以及秦丞相这样位极人臣的家长,但是相比谢家,仍然成色不足。所以,秦念兮虽是秦府嫡出的小姐,也只配得谢瑁这个虽是长房却是庶出的子弟,由此可见一斑。
斗花之后方是宴饮,这种宴饮比较类似现代的公园野餐。所谓的裙幄,是指在野外以草地为席,竹竿为架,张裙为幕,与会的女性在裙子结成的幕帐中畅饮作乐。如今为了使宴游更添色彩,都是由主家居中起一帐,其余接到特制花贴的主宾,还可以依照主家划定位置,分别结彩帐置陈设,不仅姑娘们要斗花,各世家还要斗诗斗曲斗菜斗酒斗器皿,以雅致考究,新奇出众者为上。谢府身为数百年的豪门,自然是裙幄宴上的主宾,结帐的位置,便在主席右侧,而在左上侧,是诸位公主的彩帐,以示尊荣。
原本裙幄宴中,并没有男人什么事情。但是碧落朝民风开放,所谓的裙幄宴,其实就是一次变相的相亲宴。京城里有头有脸的贵家子与青年才俊等“妇女之友”,也都是花贴相邀的对象,而齐王家的宴席,自然京城中的贵公子都要来赏个脸。包括碧落朝第一号“黑钻王老五”睿王,都在“欣然前往”的名单之列。
正因为这次的宴饮规格很高,所以我们这两只初入这“胭脂乡”的“菜鸟”,更不能行差踏错一步。
秦夫人也是抖擞精神,苦口婆心将她出席裙幄宴的经验,倾囊而授。我与清儿都不是这里面的人,听得云里雾里,只有相顾无言。
她讲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把所有的注意事项说完一遍,这才拎着清儿回去泡“花瓣员了。她们前脚刚出去,莺簧和隽隽便一人一边,表情非常严肃地站到我面前。
我只好举手投降,任她们打点一切。不知她们两个是不是在我不在的时候便达成了协议,两人分工合作,倒也算合作无间。我将明日的礼服试过了,莺簧说去拿帮我调制好的护肤护发的“花蜜”,隽隽便说去备菜,整个小院正式进入了战备状态。
不过是去点卯而已,为什么还要这样不停地折腾,我只有在心中大声腹诽。然而为了防止因为太过“简约”而“鹤立鸡群”,我只有随波逐流,把自己隆重地修饰一遍。
第一天晚上戌时便被打发去睡觉,到第二天寅时刚过,便被折腾起来。护理皮肤,穿衣,梳妆,在她们的提示下,我结束神游回来,便被镜子里那个看起来似我非我,非我似我的“美人儿”惊醒了。看着外面大亮的天光,我有些恍惚,我的容貌“底子”当然与“腐朽”相去甚远,但是这两位的化妆术,绝对是在“神奇”的等级以上。
那句“只有懒女人没有丑女人”,原来还真是真理。顶着这样无懈可击的妆容,我有些迟疑地问道:
“这妆容首饰,能否再简单些,不过是赴宴罢了,原不须这般刻意——”
“小姐放心吧。”莺簧笑道:“那宴上的小姐们,哪个不是花枝招展。有多少小姐为了今日之会,前三五日开始便饿着了,只望着身量更绰约些。或者丑时便起来穿衣进食,在家里多吃些,总比到了那宴会上,因为多吃了一口,就被人取笑像那饿死鬼投胎一般强。若非顾着小姐的性子,我们原想化的更重些的。”
我听得有些黑线,原来像“飘”里描述的那种,竟是古今通用的!
“莺簧说得很是,这妆面已然很清淡了。小姐五官清丽,不过是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我们适才还说,遇到小姐,手上这点功夫,都没有用武之地呢1隽隽也帮腔道:“小姐稍等,这龙已然画好,却还未点睛呢1
说完,这两人便各摆了一盆花出来,放在梳妆台两侧,眼神毫不客气地绞杀在一起。想来这两盆花,分别来自不同人的授意吧。
我连看也不想看了,直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