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蓼-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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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殷碧涵当初在姬府地牢里企图招降的人。名叫汤瑞德的降将当时的确是松了口,在姬筠卿保证她们的安全之后,将藏匿的剩余部将所在说了出来。但是之后她竟然开始绝食,一副求死明志的样子。
从残余的部将那里看,此人也许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但是姬筠卿却将她交给了殷碧涵。
“解完气能活着,再论其他。”一句话,竟然是将她交给殷碧涵任意处置。
殷碧涵自收到这个人起也不曾严刑鞭打,将过去她加诸已身的数倍返还,只遣她来野坟地做事:搜寻尸体上值钱的东西,然后用来换取她活下去的食物和清水。
虽然汤瑞德也曾扮成盗匪□劫杀,但是盗尸这种事却绝不屑做。死者为大,盗坟毁尸是要倒几辈子霉的阴毒事,更遑论直接从尸身上扒东西下来。
殷碧涵当时也不与她理论,只将她四肢和脖子全部用锁链牢牢锁住钉在地上。太阳下曝晒两日之后,当汤瑞德终于被放开的时候,她只是犹豫了一阵就慢慢爬进尸堆里。
如果毒刑拷打根本不能撼动这些人的意志,那么就打击她的自尊,毁掉她的信仰。
疼痛,永远不是唯一的折服方法。
“你想要活下去吗?”殷碧涵轻轻的声音彷佛一阵清风吹过耳畔。
那人一惊,收回自己的视线,抬头看了眼殷碧涵,嘶哑着冷笑说:“你会让我活下去吗?”她话里满是嘲讽,竟是认定了殷碧涵不会放过她的样子。
“你想活下去。”殷碧涵俯视她,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轻藐。
“你……”那人显然是被殷碧涵露骨的蔑视激怒,只是想说话时干涩的喉咙根本发不出声音来。她猛地将手伸向罐子,却终于还是停了下来。
“你如果想死,在被抓住的时候你就可以割断自己的喉咙。”殷碧涵徐徐地说,根本无视她的反应,“又或者,你可以选择继续晒太阳,而不是翻找尸堆。”她一边说,一边轻扇着折扇。加上她好整以暇的神色,甚至给人她正在赏景游玩的错觉。
“接着。”殷碧涵从怀里掏出一只馒头,像喂狗一样随手一丢。
馒头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落在地面上,翻滚了几下沾上泥土停在半只心脏上。
汤瑞德猛地抬头,怒视着殷碧涵。
殷碧涵随手一挥扇子,用彷佛赏着花的表情轻语:“你说地上躺着的那些,是情愿那么躺着,还是吃这只馒头?”
殷碧涵语声轻缓,表情温柔,但是那话却让人没来由地生出一股寒意。
汤瑞德一呆,眼神中出现一股茫然。
在刑架上她还能气势汹汹地说为了殿下如何如何,但是面对着这些尸体,那些话她再也说不出口。
尸堆里,有很多孩子。原本该是天真无邪的年纪,却只能睁着惊恐的眼睛表情狰狞死死瞪着天空。不是杀过人,就可以对这样的场面无动于衷。
“你说,你这又是何必呢?”殷碧涵似乎知她心里所想,只是放眼遥望,“李济乾败了,你还能看着她们。若是李济乾做了皇帝,只怕就是颠倒过来,你东一块西一块地躺在那里让别人看了。”
殷碧涵没有朝汤瑞德的方向看,只听到一阵铁链颤动的声音。
“好好享受你的馒头,”殷碧涵收起扇子,“如果你还是想不明白,那就是你最后一只馒头了。”说着,竟是看也不朝她看,回头就走。
殷碧涵走下土坡,向远远停在另一边的马车走去。
马车除了车妇之外,还有一个女人站在那里。她长相却只能说是普通,倒是气质温和些,有些像学塾里教书的先生。她身上穿的一身普通青布袍子,脚上却是一双厚实合脚的皮靴,不丁不八地站着。
“殷大人。”那人见殷碧涵行近,躬身行礼。
“你是四剑中的哪位?”殷碧涵浅笑致意,然后问道。
“殷大人好眼力,在下是兰剑。殷大人怎么看出来的?”那人略一怔,笑道,“寻常怎么都该猜我是四商之一吧?”
“你可没流云身上那股子市侩。”殷碧涵随口敷衍过去,“什么事?”
那人自然也知她敷衍,一笑揭过,然后正色道:“主人遣兰剑过来问一声,那个汤瑞德还活得下来吗?她好安排那些残部的去处。”
“不是说随我解气吗?”殷碧涵挑眉,“不舍得了?”
“哪里,主人一向说话算话。”兰剑立刻为姬筠卿辩解,“只是如果活不下来,早些预备把那些人处理了也好。”
殷碧涵眼珠一转,露出一抹轻笑,“我也玩得差不多了,再有个三五日的就能还了。”
“是。”
下朝小谈流言
“儿臣启奏母皇:凉州边境苦寒,百姓生计艰难。钟阳一氏虽匿叛军于此,实与百姓无关。为显我赤月之宽仁……”
李玥吟坚定平稳的声音通过大殿传到殷碧涵耳里的时候,多了几分虚无缥缈的意味。她不着痕迹地抬头向前看了看。
大殿左右两侧各是一片整整齐齐的绯色,之前是连绯色一半都不到的紫色,而紫色之前站着几个黑色的身影。李玥吟应该就是其中之一,但是在殷碧涵这个更靠进殿门的位置,她只能看到几个背影。
“儿臣恳请母皇,将凉州一地赋税削减三成,以安民生。”
“好。我儿能体恤民情朕心甚慰。就准玥吟所奏,减了凉州三成赋税。”李玥吟几乎话音才落,李烨就立刻开了口。
大殿上一片安安静静,似乎李玥吟所奏与李烨所准都是极为平常的事情一样。殷碧涵在人群里,扯开一抹无声的笑。
李烨将李玥吟遣去凉州,存的无非是磨砺的心思。而三皇子在凉州将钟阳一族藏匿叛军的位置上报朝廷,从表面上来看也许平常,实则昭示着他不再犹豫摇摆的决心。所以减了赋税这种可大可小的事情,就当作奖赏一样给了李玥吟。
从今日起,皇三子李玥吟再也不是赤月朝中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了。
“退朝。”侍官长长一声之后,众官员跪送李烨下朝,然后慢慢地向殿门口散去。殷碧涵看了眼似乎遥不可及的几个黑色身影,放慢了脚步也随着众人向外走去。
“水蓼?”穿过殿廊后一道熟悉的男声唤住了她。
殷碧涵回头,躬身行礼道:“二殿下,三殿下。”
唤住她的正是李玥吟,他身边站着他的二姐李济彰。
李玥吟一身绣了赤色七尾凤凰的黛色袍子,式样却是仿了将军的朝服。虽然是女装,穿在他身上却异常飒爽利落,看来别有一番风味。他看着殷碧涵的眼神里温暖里混着淡淡的愉悦,一瞬间柔和了他的表情,更添几分艳色。
二皇女穿着绣金凤的黑色深衣。她不及姬筠卿秀逸出尘,却多了几分皇家贵气,举止之间气势浑然天成。她看着殷碧涵倒是切切实实的意外,或许细辨之下,还能从她的表情里品出一分厌恶来。
四皇女李济安的确当着她的面提过,李济彰不喜欢她。甚至殷碧涵作为金司员外郎的下下的考绩多半也是由这位二皇女而来,但是如今李玥吟都已经平安回到安阳,她为什么还会用这种眼光看她?
“伤好了吗?”李玥吟似乎并不顾忌李济彰,开口便是极为熟稔的口吻。
“已经无碍了。”殷碧涵应声答道。
“那就好。”李玥吟的脸上露出明显的安心表情。
看着眼前从边关回来之后黑瘦了许多,却也精神了许多的李玥吟,殷碧涵心里升起淡淡暖意。
如何看待一个人,不只是看如何相处,更是看如何在自己身边人的面前与那个人相处。李玥吟如果在李济彰面前对着殷碧涵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其实也完全没有错,毕竟他与她之间的瓜葛,说白了也不过是主人和总管的关系。只是如今这样更令她高兴而已。
李济彰看了看自己的弟弟,然后又转向殷碧涵,“殷大人。”她的声音平和却疏远,简直与李玥吟天差地远。
殷碧涵惊觉自己心神松散,微微敛容应道:“是。”
“为官当先修心。”李济彰道,“我知你能力卓越,只是待人也请宽厚仁德。”说的是“也请”,她的声音却没有几分“请”的客套意思。李济彰说到后面,不小心泄漏出几分厌恶,可见她的话与她对殷碧涵的观感有很大关系。
但是殷碧涵却只是露出一瞬的茫然,似乎完全不能理解李济彰到底为什么这么说。但她还是立刻就答道:“碧涵谨尊二殿下教诲。”
“二姐,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李玥吟微皱起眉,在一旁插口问道。
“……不,没什么。”李济彰看了李玥吟一眼,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转而道,“玥吟接下来去哪里?”
“是。”
“你姐夫说想见见你,如果没事去我府里坐会。”
“好。回安阳之后就没见过二姐夫,也该去问候一声。”李玥吟应道,“水蓼……”
“我会替三殿下传话回府,恭送两位殿下。”即使不再是皇子府的总管,殷碧涵还是说得自然。
“嗯。”而李玥吟也应得自然,似乎没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对。
倒是李济彰又多看了殷碧涵一眼,然后才与李玥吟一起离去。
两位殿下走后,殷碧涵继续向宫门走去。
没走几步,她发现自己身周一丈竟成了个无人接近的圈子。虽然地面开阔,但是下朝的官员多是三两同行。独行本就少,更遑论身周一丈之内无人肯接近的。
“她就是那个……”
“就是她?”
“那个殷碧涵……”
“倒是看不出来,斯斯文文的竟然那么恶毒……”
“把人栓在尸堆里……”
“曝晒,连口水都不给……”
“品德败坏……”
微风将窃窃私语送进殷碧涵的耳朵。她脚步一顿回头看去,周围人都表情自若,彷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殷碧涵一挑眉,突然大步向宫门走去。
君醉小坐收服
午后,宋启跨进君醉楼的大门。门口懈怠着靠在门上休息的小二几乎立即就将她认出来,笑容里带着明显的奉承迎过来,“宋主事,您来了。”
小二的话里带出些的下意识的戒备。君醉楼一餐的花销并不算少,而以宋启那份月俸银子来看,她到这里实在并不是太应该的事,也所以小二直接便疑心到了她来的目的上。
要知道,宋启虽然只是个小小的主事,金司可是管辖着安阳内所有的买卖。
饶是看惯了世态的宋启也不由有了皱眉的冲动,却不能掉头就走。她正待说什么,二楼大堂临街的窗口突然传来某人的声音:“宋主事,我在这里。”
这边宋启尚未答话,小二已经彻底变了表情。她的笑容里变得更为亲切热情,“原来宋主事是约了殷大人,您这边请,这边请。”
陡然转变的态度令宋启甚至有些不适应。她看了看已经一路走进去的小二,犹豫了一阵还是跟了上去。
刚才扬声解围的是金司郎中殷碧涵,她的声音宋启自然认得出。因为些缘故,她最近在府衙里一直避着她,却没想到避到头来还是遇上。
“……这批缎子颜色不错,替您留些?”
宋启踏着木台阶走到一半时,耳边传来这么一句话。
“也好。”殷碧涵答得轻松随意,“先替我拿一匹回去看看。”
宋启心里一沉。金司的官员从东西两市里要东西虽是陋习,却已经成了定例。宋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