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蓼-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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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卫顿时冷汗直冒。
这金鱼袋,恩赐可以佩戴已经是殊恩,何况赐下鱼袋。
她,似乎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
府衙酒楼相谈
尚书省户部金司衙门。
殷碧涵坐在宽大的案几之后,端起杯子慢慢啜了口茶。
姬筠卿,不,该说李烨才是,果然守诺。在铲除钟阳一家势力,而李继乾又安然无恙的同时,吏部一纸任命便送到了她手上。
殷碧涵从随身的鱼袋里掏出金司郎中的官印。
小巧的铜印带着微凉静静地躺在她手里。该是白鹇的印纽早在使用中磨去了细致的纹路,只剩下一个光滑的鸟形。
殷碧涵看着手里的官印,微微抬起下巴,勾起唇角。
如今从表面上看来,因为她在凉州救了三皇子又成功保住大皇女,所以皇帝才赐她加官进爵以示恩赏。
但是,有那么简单吗?
且不说钟阳氏统领天下半数军队,竟然儿戏般地在短短半月内就铲除干净,单说那字条之上的“从五”二字便耐人寻味。
五品含了从正五品上至从五品下的四个等级。一样是写,为何不写个更诱人的五品,偏是个从五?及至再向前些,当时遣李玥吟戍边历练,又为何正好挑了那个军营?按说凭皇子之尊,戍边也该是敦叶县城更合适些。
凡此种种,即使不深究答案也是不言自明。她殷碧涵,甚至连成为郎中,也不过是做了回别人的障眼法。
但是,这又如何?
殷碧涵露出一抹毫不温软的笑。
她随手将官印抛至半空,伸手抓住然后再抛起。旁人看了只怕瞠目结舌的举动,她却乐之不疲。
既然到了她手里,就是她的东西。
门上传来一阵轻叩声。
“进来。”殷碧涵一边答应着,一边随手将官印放在案几上。
“大人,您唤我过来?”金司主事之一的宋启跨进门,走近一步然后躬身行礼。她说的虽是问句,语调却是平的。殷碧涵还是金司员外郎的时候,宋启便是跟着她的主事。
“坐。”殷碧涵淡笑着示意宋启坐在她对面。
宋启依言坐下,表情除了该有恭敬之外看不出别的什么。此人从第一天见到殷碧涵便是如此。只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其他一概不理。这人虽然是有些难相处,却意外地很合殷碧涵的脾胃。
“有兴趣顶了我之前那个位置吗?”殷碧涵又拿起茶杯,轻描淡写地开口。
于是,一直巍然不动的宋启猛然抬头,脸上一直公事公办的表情也出现了一丝碎裂。
她刚才,说什么?
殷碧涵却只是浅笑盈盈地看着她,似乎丝毫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您是说……”就算那句话简单到让她不能怀疑,但是宋启仍然觉得自己听错了。
“西市是我的退路。我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替我看着。”茶杯里腾腾袅袅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表情,余下她的声音异常坚定沉稳。
宋启默然。
虽然跟在殷碧涵身边不久,但是那么多事情都过了手,说她一点都没有察觉显然并不可能。宋启知道殷碧涵在西市有不少的买卖。虽然她的作为不合规矩,但是并未滑进以权谋私的范围里,所以宋启一向当作不知道。如今殷碧涵既然当着她明说了出来,宋启也不好再装糊涂。但是同样的,点头应承却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殷碧涵能在这个年龄就成为金司的郎中,宋启固然知她有这个能力,但是更多地却是时运使然。宋启限于出身本是升迁无望,殷碧涵的话可说是她唯一的机会。但是如果宋启就这么点头应承下来,也许让她成为员外郎不难,却也代表着她今后就只能跟在殷碧涵身后荣损与共,再也脱身不得。
殷碧涵如今的确风光,但是谁能保她可以一世顺遂?
只是那也许是一生只有一次的机会,却也让宋启难以立刻就拒绝。一时间,她竟然哑在当场,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殷碧涵的笑里露出了然,“你想明白了再来答我。横竖也不是一两日可以做到的事情。”
宋启张了张嘴,好歹应了声“是”。
殷碧涵站起来道:“中午我与人约了一起午膳会迟些回来。小事就直接替我处理了。”轻勾起一抹淡笑,她似乎并不经意地吩咐。
殷碧涵还是员外郎的时候,就曾在忙碌的时候将些简单的事情交给宋启处理。宋启眼下似乎还没能从她的话里回过神来,竟丝毫没发现她的话有什么不妥,如之前一般再次应了声“是”。
殷碧涵脸上笑意更深,整了整衣襟,拿起扇子出了门口。
府衙门口早有马车候着,一路将殷碧涵送到君醉楼。门口迎客的小二也是极熟的,寒暄几句连忙将她带进了二楼的雅间。
君醉楼既是城里招待贵客的地方,布置得当然雅致。雪白的墙上挂水墨莲花,窗外是一株枝繁叶茂的樱树。地上铺的软席,两只绛色矮几上都是三只黑瓷盘,龙井虾仁,凉拌嫩笋和蜜蒸百合,旁边搁着镶银牙筷。
盘腿坐在地上的人见殷碧涵走来,扬声招呼道:“你可终于来了。”她坐得随意,甚至可以说是懒散,只是神情之间却很自得其乐。
“四小姐。”殷碧涵打发了小二之后,拱手一礼也不待对方说话便坐到她对面。
被殷碧涵称为四小姐的人举手夹了一筷百合送进嘴里,说:“上任了这几日可还习惯?”那人一边吃一边说话,口吻极为熟稔,彷佛与殷碧涵相交甚久。但其实殷碧涵与她这样面对面的说话至今也不过才两三回而已。
但是奇异的,这人的语调却并不会让人反感。
“碧涵也听说四小姐新近开始管事了。四小姐可还习惯?”殷碧涵不答反问。
那人抬眼,正好与殷碧涵视线对上,两人同时一笑略过。
“兵部那个烂摊子,有阵子好忙了。倒是,”那人语调突然一转,“你当时到底跟我大姐夫说了什么?”
殷碧涵微一怔愣之后扬起浅笑,“我何曾说过些什么?不过是些寻常的请安问好。”
她看着殷碧涵,殷碧涵也只微笑地看着她。
那人眼珠一转,放下筷子,托着下巴看向殷碧涵道:“其实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的确觉得你很特别。”
她话题转得如此之快,饶是殷碧涵也有些跟不上,才刚说着皇女府的事情,转瞬又丢开说起初见的时候。“当时,是碧涵妄言了。”
官吏,是器具。殷碧涵当时,当着眼前人的面说了这么一句。
“当时我只觉得,能说这话的必非池中之物。”她慢悠悠地评说一句,神情似乎只是在回忆倒并没有太过夸赞的意思。
殷碧涵自然也看得出来,于是只虚应一句,“四小姐过誉了。”
“那日我忘了问你,”那人突然认真道,“你想做怎样的器具?”
“怎样的器具……”略微怔忡之后,殷碧涵一时有些感叹,“四小姐如果那时候问了,只怕当时我只会答一句‘不做器具’。”
“那如今呢?”
“如今,其实倒也简单。”殷碧涵笑得平静笃定,“衣食饱暖之外,只期望世上再无人能把碧涵当作儆猴的那只鸡罢了。”
月夜殷家美人
初十的晚上,晴朗无云月光皎皎。殷家后院的花园里,房间里的方榻被挪了出来,一侧的高几上放着各色水果。如果不是天上的并非满月,也着实凉了些,倒似足了普通人家仲秋赏月的情形。
荼靡咳嗽一声,枕在殷碧涵腿上的头蹭了蹭。
“这么凉的天气,出来赏什么月。”殷碧涵一边将薄被拉上来裹紧他,一边轻声问道,“喝口水?”
“不用。”荼靡回答地瓮声瓮气。
“回屋子去好不好?”殷碧涵的声音里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些小心翼翼。
荼靡索性伸手揽住她的腰,将脸埋进她柔软的腹部,“你答应了陪我的。”说着还吸了吸鼻子,涩哑的声音听上去有了几分委屈的味道。
“但是你感染风寒,大夫说你不能再受凉了……”殷碧涵无奈,一边伸手将他的衣袖拉好,遮住他裸着的手臂。
荼靡埋着脸,窃笑。他抬头时却瞪了她一眼,“都是你不好。”虽是埋怨却语调柔软,一双凤眼水润润的这么一眼瞟过来,端的是妩媚入骨。
“是,是,是。”殷碧涵只能一连串地应是。“都是我不好。”
说起来,他着凉受寒倒也的确怪她。
前几日她从衙门回来得早了些,正巧碰上荼靡在沐浴。原本不过是想擦背递个东西什么的,渐渐地就变了味,闹腾了好半日才一起出来。当时没觉得什么,隔日起床的时候荼靡便开始喷嚏不断。
平常也不过是吃个几帖药下去就成,偏他现在有身子许多药都不能用,于是只能硬撑着慢慢好。
荼靡用手臂蹭了蹭她的腰,然后看了眼高几上的葡萄。
秋天尚早,不知殷碧涵从哪里弄来的葡萄,一颗颗滚圆水润看上去异常可口。
殷碧涵会意,取过一颗来剥皮去籽,然后在荼靡的注视下竟然自己衔着。荼靡才一挑眉,就见她俯身下来。
他略侧侧头,软软地推住她胸口,“我咳嗽。”
殷碧涵只一笑。她一手扣住他的手然后塞进被子里,一手扶住他的后颈,然后唇就贴了上去。
葡萄送过去之后,柔软的舌也一起跟了过去。绕着清甜的葡萄,她舔过齿龈然后再与他一起将葡萄压碎。待他将一口葡萄全咽下去之后,她才放过他。
荼靡侧着脸,喘了好几口气。他如今气息不畅,着实辛苦。
“有什么关系。”殷碧涵意犹未尽地舔着他唇角的葡萄汁水,“把病气都过给我了,你的病好得也快些。”
明知道不过是一句毫无效验的偏方,只是听她这么说心里仍然觉得甜。荼靡眉开眼笑,声音也比刚才更绵软几分,“不是你,我哪染什么风寒?”
殷碧涵一挑眉,似笑非笑地凑过去在他耳边吹气,“那天的事情,你不喜欢?”
荼靡眼珠子一转。不想老实地承认,也不想违心说反话,只好“哼”了一声转向别处。
殷碧涵又一声轻笑。“夜了,回去休息吧。”
荼靡见时辰的确不早,知她明日还要上朝便点了点头。殷碧涵用被子裹好他,将他一直送回他的床上。
虽然她是有意要留下来,他却说自己晚上又是咳嗽又要喝水,怕扰了她休息硬是赶了她走。无奈之下,殷碧涵也只能回自己房间了。
殷碧涵一个人沿着游廊向自己房间走去。总算是自家院子,又借着淡淡月光,所以她并没有点灯。于是,一间灯火通明的屋子引起了她的注意。屋子向东,本该是给主屋的小厮用的。自殷碧涵搬进来之后就一直空着,后来给承墨挑了去。
想着,殷碧涵脚下的路线不由偏斜了过去。
相当宽敞的屋子里,点着好几支蜡烛。房间布置该算不错,只是如今却有些看不出本来的样子。只因为到处都铺满了东西,桌上,床上,榻上,到处都是各式各样的布料。殷碧涵站在门口,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布匹,问:“你把库房里所有的布都拿出来了?”
“姐?”正站在床边的承墨回头,看见殷碧涵不由暖暖一笑。
“你在干什么?”殷碧涵挑着下脚的地方,一步一跳地走到承墨身边。
承墨看了看满室的狼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在给宝宝找衣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