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蓼-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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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碧涵的伤势其实并不算特别严重。下手的人当然知道轻重,狠打时能出人命的二十杖,到她这里只能算是轻伤。但是,那也是结结实实的二十杖。
能这么快下床其实得益于殷碧涵本身体质特异。平常看不出什么,只伤势恢复上却是大大优于常人。现在虽是好得差不多了,只不过这个时候如果她到处活蹦乱跳,外人只会当皇帝偏私做样子。如果因此恼了御座上的那个再补一顿,实在是得不偿失了。所以殷碧涵在家里待足了十日才出的门口,也所以她即使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仍是做出一副十分勉强才能走路的样子。
用了平时几倍的时间才走到沁雅阁,殷碧涵到时承墨已经等在门口了。她一脸焦急的样子,直到看见殷碧涵才松了口气。她怕殷碧涵不喜欢别人的搀扶,只是小步跑过去陪在她身边慢慢走向沁雅阁的门口。
殷碧涵看到她这番体贴心意,自然而然地露出微笑。
“殿下。“殷碧涵跨进门口,然后向坐在那里的李玥吟行礼。她礼行得规正,脸上素常的温和淡笑也不曾少了一分半毫。
李玥吟看到她时脸上表情复杂,愧疚里透出喜悦,顿了顿才说:“水蓼,你回来了。”
殷碧涵眼里一闪。
不是“来了”,是“回来了”。
这位小皇子已经开始把她当成自己人了吗?
于是,她的心里突然晴朗了一些,笑里多了些嫣然。
李玥吟看见她的笑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一时有些不自在。而站在殷碧涵身侧的承墨,一双圆圆的眼睛却忍不住黯然。
“坐……能坐吗?”李玥吟问。说到这个,他眼里又闪现出愧疚。
殷碧涵看了眼明显多加了垫子的椅子,眉尖微微一蹙还是摇了摇头,“躺了好几日,站一会的好。”
她只是考虑着如何不让外人知道,但是落到另外两个人的眼里却成了连坐都不敢坐的意思。承墨眼里又闪过一阵心疼。
“姐,你怎么不在家多歇几日?”承墨说,“府里的事情自然有人做,你最要紧的还是把伤养好。”
殷碧涵看着承墨笑了笑,“府里的事情是其次。倒是有件事迫在眉睫,碧涵想还是请殿下快点决定才好。”说到后面,殷碧涵抬头看着李玥吟。
“……什么事?”李玥吟说的是问句,却没有多少疑问的意思。
他的母亲当着他的面把他的人打了。能有什么事情比这个还要急迫?殷碧涵的无辜,他比谁都要明白。尽心尽力却只落得一顿好打,就算殷碧涵今日气势汹汹地要来讨个公道,他也是哑口无言。但是,他还是不想决定。
不想。
“殿下,”殷碧涵缓缓地唤他,“能告诉碧涵当日为什么说不知道吗?”
李玥吟抬头,看着殷碧涵。
依旧是普通的衣衫,依旧是清丽却不耀眼的容貌,现在的殷碧涵在他的眼里却明明白白地多了些什么。她说过想要达成他的一切愿望,李玥吟知道,她的那句话奉给的是“李玥吟”,而不是“三皇子”。
这样的人,他却害她……
“抱歉。”李玥吟轻轻的,却还是把道歉说出了口。
“殿下,我说过,”殷碧涵突然侧了侧头,“您的愿望就是给我的命令。所以不论您想要什么,告诉我。”
李玥吟只能怔怔地看着她。
明明只是温和的话语,明明只是温和的笑,为什么那里面竟然透出如此蛊惑人心的力量?
“我不想对母皇告发大姐,”李玥吟看着殷碧涵的眼睛,喃喃轻诉,“但是我想替她隐瞒的时候,又想到那六条人命。”
声音,已经轻到不能再轻。
是,他想保住自己的姐姐。他不知道将李济乾和朱墨兰做的事情如实禀报上去之后,等待着她们的会是怎么样的惩罚。但是他同时也没有办法当作没有发生过这些事。他能原谅一切,唯独不能对他的姐姐因此伤了六条人命而释怀。
六个人,不是六只蚂蚁。
所以当他的母亲,赤月的皇帝问他时,他就是不想回答。他知道他很幼稚,无论选择什么都好过他现在的踌躇不前,但是在那一刻,他真的说不出口。
温暖的面具几乎碎裂,殷碧涵的惊讶从她的眼睛里切切实实地透露了出来。
虽然从以前就知道李玥吟是个相当难得的皇子,却不知道他竟然可以善良正直到如此地步。殷碧涵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他会有如此的地位了。
出于阴暗却仍然清澈,最重要的是本身足够坚硬。可以想见这样的人如果稍加琢磨,一定能释放出璀璨的光芒。
虽然现在还是天真了些……
殷碧涵在心里轻叹了一声。
“殿下,”殷碧涵重新微笑,“您现在决定了吗?”
李玥吟微怔,低头,“决定了……”
殷碧涵能够纵容他的犹豫,但是李烨不会。二十杖已经是警告,李玥吟甚至不想去揣测如果他继续这样下去,真正的惩罚会是什么样子。
就像落在殷碧涵身上的廷杖,他的母亲永远知道哪种惩罚对他才最有效。
微微释然。殷碧涵不得不承认,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在心底松了口气。
事情远远要比她告诉荼靡的复杂,她告诉荼靡这是皇帝收买的手段不过是为了安荼靡的心。或许并不是完全没有这个用意,但是在刚才那一刹那殷碧涵突然明白了。
她是皇帝用来琢磨李玥吟的砂石。
李玥吟需要小心打磨,但是砂石却到处都有。如果她不想成为用坏了被丢弃的那些,就要帮着李烨一起督促李玥吟改变。
殷碧涵绝不会为了李玥吟而将自己置于险地,所以当他决定的时候,她真的松了口气。
她不想逼他,或者说,她不忍心逼他。
承墨退在房间的一角里看着那两个人。她和他离他不远,却无意识地将他排除在外。他不想看,不想听,却又不能离开。只能低着头缩在角落里,默默无语。
墨兰祈福
“诶——”皇宫的某个角落里,手里拿着笤帚的宫侍突然惊呼,“现在这个季节?”
站在他身边年长些的宫侍看看左右,低喝道:“你叫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在这里偷懒是吧。”
“是真的吗?”年青的宫侍压低了声音问,“朱君殿下真的要去?”
“我听来的还能有错?”年长的宫侍对消息来源十分确信。
“但是斋戒祈福也不用特地挑了这个时候去吧,多冷啊?”宫侍想到那些就不由一阵发抖,“大冬天的,还要把井水一桶一桶地朝身上倒。”
“哪止这些,”另一个说,声音里满是对他无知的轻蔑,还有炫耀,“每日里除了清水,还什么都不能吃。”
“啊?”年青宫侍顿时目瞪口呆,“干吗要去遭那罪……”天寒地冻的时候,每日只能喝几口水,一日还要照三餐取整桶的凉水朝身上倒。
“遭罪?”年长宫侍斜睨了他一眼,冷笑道,“你当谁都可以去遭这个罪?能去祈福的只有皇家的人,朱君殿下也是因为嫁给大殿下才有那个资格。”
年青的宫侍摇摇头,没再说话。
这种要人命的事,躲都来不及竟然还有人自己凑上去。真是想不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会有一章
街上偶遇
风和日丽。前几日下过雪后好不容易等雪化净了,虽然冷得厉害但是天空晴朗,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虽然殷碧涵并没有刻意把骆双当成小厮,但是日常里的家事他还是主动担了下来。临近新年,想着要再添置些衣物,家里的柴火和油盐酱醋也要再买些,骆双独自出了门口。
“双儿?”
走在街上的骆双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不意间回头待看清那人的时候顿时脸上一冷。
“双儿,真的是你。”上官慕匆匆从街对面走到骆双身边,他甚至没注意到骆双的表情,神情里充满着重逢的喜悦和淡到几乎没有的疑惑。
三年前骆双以为殷碧涵坠崖身亡所以不能原谅上官慕,回了自己家里。骆双回去之后,上官慕还经常写信去骆家,可惜所有的信函都是泥牛入海一去不返。上官慕疑心骆双在骆家过得并不好,于上任途中还特地去了一回。当时骆双的姨父先是百般推脱,后来才在上官慕的逼问下吞吞吐吐地说骆双还生着他的气,又拿出他写来却被撕烂的信作证。当时上官慕以为骆双还是没有原谅他,无奈之下只得离开骆家。待到了安阳之后因为始终没有回信,所以上官慕也就渐渐地不再写信了。
但是无论如何,上官慕一直将骆双视作亲弟,能够再见总是高兴。
只是……
上官慕打量了一眼骆双的样子。他在上官家虽然不是养尊处优的小公子,平时也不过跟在他身边做些细致的事情。但是如今骆双不过十七八的年纪竟然透出淡淡的沧桑感。他身上衣服的质料在上官慕眼里也是奇怪,不像一般人家买的普通衣料,倒像是大户人家买给小厮用的,结实却绝不华丽。
何况,还有脸上的疤。
上官慕越看越是疑惑,不由地皱起眉来。只是到底近三年没见,不好直接问些什么。
但是骆双自看见他之后表情一直淡淡的,或许仔细看还能找出一丝厌恶来。
“双儿,你怎么会在安阳?”不知道骆双遭遇了什么的上官慕小心翼翼地问,“你……这两年过得好吗?”
之前脸上还是淡淡的,听他问起“这两年”骆双脸上厌恶的神色突然浓烈起来。他恨恨地看了上官慕一眼,终究顾忌这是人来人往的大街,只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有劳上官大人挂心,我还能喘气。”
浓烈的怨气从他的话语里散发出来令上官慕一窒。他突然想到分别时骆双以为他害死了殷碧涵,于是急急解释道:“双儿,你知道吗?其实水蓼她没有……”
也许是提到殷碧涵的关系,骆双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虽然语调仍是充满敌意的生硬,“我知道。”
“你知道?”上官慕又是疑惑。
他也是看见殷碧涵之后才认出她就是水蓼。骆双知道的话,难道是已经见过她了?
骆双眼珠一转,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拉出一抹毫无笑意的表情说:“我现在就住在她家里。”
“她家……”如果是前些日子或许还没有什么。但是如今的上官慕却不同了,说起她家无端端地就想到客栈的那夜,脸上顿时不自在起来。
虽然是骆双有心误导,但是平常任谁也想不到这个曾经青嫩柔软的少年竟然有过那样的遭遇。
“表哥,那时候是你赶走了她。”骆双得意地笑了出来,“能怪得了谁?”该是温暖的笑,如今怎么看都有股阴恻恻的味道。
上官慕竟然忍不住地,轻轻一凛。
“双儿,我……”上官慕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但是却什么都想不到。
“你装出这个样子给谁看。”骆双看着上官慕,眼里的厌恶几乎满溢了出来,“在曲央的时候,你只不过为了炫耀你自己。看,上官家的公子有多出色,有多善良,收容骆家的那个小孤儿,还对他那么好。”骆双压低了声音说,周围离得远些的路人甚至以为是两个偶遇的熟人在闲聊,没人多看一眼。
“不,不是的……”上官慕瞠目,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不是吗?”骆双冷笑,“你把自己穿过的旧衣服给我,不就是为了向别人证明你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