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蓼-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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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若隐若现的轻蔑。
果然又是这样,从大理寺走出来的李玥吟几乎连叹气都做不到了。
吏部告诉他,要翻看相应官员的履历需要吏部尚书的首肯。而她,因为“忧思过甚“已经病倒在家好几日了。
考功司的一众人等,居然也辞的辞,调的调。剩下来与当时的事情能沾上边的,才区区几个。就这几个,也都是听差跑腿的小角色。
至于御史台那里的就更是离奇。派出去质询查证的人被山洪困住,暂时到不了曲央,需要耐心等待。
他能说什么?
一个是这样,两个是这样,傻子也看得明白了。每个人,都是用最谦恭的态度,最有礼的语言彻底拒绝给予他任何帮助。
阳光明亮得刺眼,只是李玥吟的心情却怎么也晴朗不起来。
“这几日,经常看见三殿下……”
“你不知道吗?那个事情陛下交给三殿下来查了。”
远远的,飘来两个人的声音。
“原来是这样,我说呢。不过这事殿下能查得清楚?谁不知道,这里面……”
“嘘——你还想做官不做?这种话是能随便出口的?”
“一时口快,一时口快。说起来,我们躲这里行吗?”
“差不多了吧。等‘那个小子’和侍卫进去之后你就栓上门,我去喊人过来。”
“好。不过这上官慕也真是可怜……”
“又开始乱说了不是?快蹲好!”
声音嘎然而止。
李玥吟本来想走,却在听到上官慕的时候停了下来。虽然只是一句话,但是他却听出了几分端倪。
眼神顿时一冷。
李玥吟的母亲颇懂得雨露均沾的道理,不过他从小在皇宫内院长大,这一类的事情不是没有经历过。被冤与人通奸的小侍受刑时的惨叫和死不瞑目的尸体,只要见过一次就永远也忘不了。
但是,他可以管吗?
这里虽然不是后宫,能进出的男人却也都是出身于官宦人家。
李玥吟正在犹豫,转角有一个人走了过来。那人穿着绿色的官袍,低着头急匆匆地走过来,一路走身上还一直滴水下来。
那人发现前面有人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抬起头。
竟然是一个男人。
李玥吟虽然从没见过,却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眼前人的身份。如今整个安阳认不出他身份的只怕也没几个。
而那人也是立时就明白了他的身份。“上官慕见过三殿下。”他没有戴官帽,头发滴着灰黑色的水。虽然形容狼狈,但是礼却行得很周正。
点了点头以做回礼,李玥吟并没有意外上官慕能认出他的身份。
“上官秘书这是……”
“在殿下面前失仪了。”上官慕拱手,“慕先行告退整理仪容。”
即使如此狼狈的样子,上官慕说话时依然平静笃定,不带一丝急躁慌乱。李玥吟联想起之前听到的话,心里闪过淡淡的不忍,开口道:“上官秘书。”
“是。”上官慕闻言停下脚步。
“可有时间随我回府一叙?”李玥吟说。
上官慕一怔。
能够接近皇子当然是好事,但是李玥吟这番要求却来得奇怪。但是既然他都开了口,上官慕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是。”上官慕恭声应道。
与此同时,安阳城里姬府的花园里。
“主人。”流云半跪半坐在姬筠卿身侧,将手里切好的苹果送到她嘴边。
姬筠卿张嘴咬了口,道:“最近怎么样?”
“三殿下处处碰壁,几乎没人肯帮他。如今该是什么都还没查到。”
姬筠卿唇角微勾,轻笑一声。
“主人,流云有句话想问。”
“说。”
“陛下命三殿下调查,主人从旁相助。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什么也不做?”姬筠卿脸上笑意未减,伸手揽在流云的腰上。流云顺势放下手里的果盘,然后依偎上去。
“是,流云不明白,请主人指教。”流云声音柔软顺从,一双眼睛看着姬筠卿,无限崇信中闪着星星点点的疑惑不解。
“果然是我的云儿。”姬筠卿指尖不过微一用力,流云便将自己送到她的面前任她品尝。
“听说,你最近让那个殷碧涵替你做事?”
“是。”流云丝毫不隐瞒,“我想让她替风儿找份正经事来做,反正我手里拿着荼靡的卖身契,不怕她不肯。”
“你啊……”姬筠卿失笑,“真是糊涂一时。”
“啊?”流云眨眼,看着她。
“她帮你,是因为她本来就想做。”姬筠卿说着,眼神不知又飘向何处,“倒是……”
作者有话要说:汗,这章我偷懒了……
相解相惑
沁雅阁外已是一片秋色,草叶稀疏枯黄,连水池也泛起了萧瑟的味道。
李玥吟站在窗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外面。
“身为皇子,无论何时何地都要记得天家的风范。就算死,都不能有失颜面。”
这句话伴随着他的成长,已经融进他每一滴血里。再苦再累,也不可以抱怨;再喜再乐,也不能形诸脸上。所以,当他想要叹气的时候,只是下意识地挺起了脊背,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到底是为什么,他舍弃了一般男子的幸福,站在人前被人指点?
从来都明白自己需要什么的李玥吟,突然觉得很茫然,特别是当他发现阻挠全来自于他想保护的人。
他自认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男人。即使出身在帝王之家,即使贵为皇子,他也不过是希望家人平安而已。
过分吗?
为什么他的母亲利用他的愿望,将他推到人前当作威慑的手段。为什么他的姐姐们拉拢他,甚至暗地里阻挠他。
他……
“殿下。”温和的声音划破浓稠致密的空气,蔓延到他的身边。
李玥吟转眼,看见殷碧涵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手里拿着托盘。
“碧涵沏的茶,您暖暖手。”殷碧涵的声音好像是温水一般好入口,没有冷水的刺骨也没有热水的灼痛。不过知道她如何处理失簪一事的人,只怕没人会觉得她的声音绵软无力。她说着,将茶杯放在他手边的窗沿上。
白色茶杯静静地站在朱红色的窗沿上。虽然明知它稳稳的,但是李玥吟却觉得它不该在那里。
茶杯,不是只能在桌子上吗?
“殿下,恕碧涵多嘴,您在烦恼什么?”
这句话入耳的最初,并不是被人窥破心绪的羞恼,而是诧异。连他的母皇父君都不曾清楚过他的情绪,她……能看到?
李玥吟慢慢转过头去,然后在那双清澈的眼珠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她眼睛里的影子,竟然,只有他……
“见过您笑的样子,只怕谁都看得出来您现在心情不好。”殷碧涵脸上带着一径的浅笑,主动开口解释。
谁都看得出来。
一句话,彷佛铁锤一般重重砸中他的胸口,让他终于忍不住皱起眉来。
“碧涵僭越了。”殷碧涵见到他的神色,突然躬身一礼。
李玥吟看着她,不语。
“碧涵先行告——”
见她突然拿出属下的规矩,李玥吟不知为什么突然很不想她走。他说:“既然说我烦恼,那你倒是说说看,我是为了什么在烦恼。”
这个时候,只怕拉住任何一个安阳人都可以明白地说出李玥吟的烦恼。他这般说,便摆明了让殷碧涵继续说下去了。
慢慢地直起身子,殷碧涵勾起的唇角转瞬恢复平静。她答:“殿下调查的事情并不顺利。”
“那么,”李玥吟犹豫了一瞬,还是说,“你怎么看?”
微微上扬的句尾代表着征询的意思,李玥吟想起她曾经的建议,不由稍稍动了心思。
“那要看,”殷碧涵停顿得古怪,“陛下和殿下怎么看了。”
李玥吟眼睛眯了一下。
殷碧涵不待李玥吟继续问,接着说道:“此事不外乎两种结果。其一,朝中巨蠹连根拔起。其二……”殷碧涵顿了顿,看着李玥吟,“杀鸡儆猴。”
李玥吟何尝不知道这个?他脸色明显暗下来,说:“继续说。”
“接下来是殿下的决定。”
“我的?”
“殿下是想连根拔起,”殷碧涵顿了下,“还是杀鸡儆猴?”
房间里突然一片安静。
这件案子一定牵连复杂,也一定会牵连到他的手足。于是这件事交到他手里,便成了他的决定。如果他决意隐瞒下来,将差使敷衍过去,便是放过手足但是在他母亲的面前绝无法过关。
而反过来,如果照实将事情大白天下,他一定会遭到两位姐姐的怨恨。这其间或许可以在母亲面前过关,或许会因为失度而同样获罪。
所以,关键果然在他如何决定。
李玥吟转过身去,伸手将茶杯拿在手里,他没有看见殷碧涵眼里一闪而过的情绪。
“殿下,”殷碧涵说,“如今说这些事情还为止过早,不如先着手调查。”
“……也是。”李玥吟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可惜正如你所说,我朝中无人调查简直一筹莫展。”
“姬大人无法相助吗?”殷碧涵问。
“她?”李玥吟说,“平素就喜欢喝茶看书,朝里的人面只怕还没有我广。”轻松地就将这个排除在外。
殷碧涵疑惑地看了李玥吟一眼。虽然她只见过姬筠卿一次,甚至连话都没有说过,但是总觉得那人似乎并不如表面上那么简单。
“那姒家呢?”姒家是安阳名门世家,李玥吟父亲姒情便出身于姒家。
“这个……”李玥吟迟疑了下。不到不得已的时候,他并不想让姒家牵涉在内。
何况当今的姒家家主,并不喜欢惹祸上身,纵然李玥吟开口一定不会拒绝,但是能得到多少帮助也实在难以预料。
殷碧涵见他沉吟,也立刻明白了理由。她苦笑了下,“殿下身边可用的人果然是太少了。”
竟然和路悠说一样的话,李玥吟看了眼殷碧涵。
而殷碧涵浑然不觉他的视线,皱眉思索过后,突然眉毛一挑。
“或许有个人不错。”殷碧涵突然对李玥吟笑道,“殿下,您去过西市吗?”
作者有话要说:怨念。竟然连“白皙”这种都成H禁语。(尖叫)要人家咋写啊~~~
我本来设计拿某段H来推动情节的……泪
西市相遇
墙里和墙外的风原来真的不同。李玥吟站在大街上,深呼吸一口气。睁开眼睛的瞬间,落入一个嘈杂吵闹的世界里。
想起来都不可思议,她只用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让他点了头。
“三公子,要吃吗?”殷碧涵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笑吟吟地将一串红红的东西递到他面前。
尤在怔忡间的李玥吟自然地接了过来。他甚至对现在正站在西市里的事实还没有现实感。已经准备好了要去说服一个又一个人,没想到他竟然只是轻松地走了出来。没有任何一个劝阻的人,甚至没有大队的侍卫跟在身后。
她是怎么做到的?
“不想吃吗?”
殷碧涵带着笑意的声音令李玥吟回过神来。他看着手上竹签串起的山楂,眼中闪过一瞬间的茫然。
他,什么时候把这个拿在手里的?
而且,这是什么?
“这是糖葫芦。里面是山楂,外面裹的是糖,算是一种小吃。”殷碧涵看出了他的疑惑,细心地解释。只是她的神情看在李玥吟眼里,怎么都有些故意。
李玥吟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