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蓼-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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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轻抚上被树干撞到的胸口,然后用力慢慢地按了下去。闷哼一声,脸痛得发青。确定肋骨没断之后,她松了口气,脱力似的倒在树根上躺了好一会。
胸口之后,是灌木丛的伤。
右半侧身体几乎没什么完整的衣服了。坚硬的叶片被她压碎后刺进身体,看得见整个嵌进右手臂的碎叶就有七八处。其他划伤擦伤,简直数不胜数。
她冷冷的看着自己的右手。然后用一种毫不犹豫的态度抬起左手,用指甲把嵌进皮肤的树叶抠出来。鲜血泉涌而出,只是她的眼神却越来越冷。她并没有折磨自己的意图,只是无视痛感,快速而无情地沾满自己血液的手指抠挖嵌进她身体的碎。叶。
待到她将撕成条的衣服将伤口全部包起来之后,脸色苍白得一点人色都没有。她慢慢放松身体,靠在树干上,然后几乎是立刻就失去了意识。
明白
一片朦胧中。
“水……水蓼……这个给你!”少年将什么东西猛地塞进她手里,脸上升起红晕,一溜小跑,慌慌张张地逃走了。
手里拿着件又轻又软的东西,她低头想看,却怎么也看不清楚。只是少年羞涩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很久才消散而去。
迷蒙中,她转身。
“雅儿,等你病好了,我们成亲吧?”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也感觉到自己的嘴唇在动。但是,雅儿是谁?
“水蓼……对不起……”病榻上的少年依旧看不清楚长相,但是她知道这个少年就是之前塞东西给她的那个人。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她觉得心里有一块崩塌了下去。那个空洞今生今世,不会有任何东西能够填补。
但是,他是谁?
“水蓼,把药喝了好不好?”温婉的少年,他的名字她知道,骆双。
她回过头,虽然没有任何声音,但是在那里果然看见一道修长的身影静静地站着。那人看着她,也没有在看她。满是落寞的眼睛里,晃动的是名叫野心的东西。
他的名字——
她缓缓睁开眼睛。
周围的环境与她闭上眼睛之前没有任何改变。
树,绿叶。到处都是树和绿色叶子,好像这世界上除了树已经没有任何东西了。
她抬起脖子转了转头,试图清醒一下。太阳高挂空中。虽然看不见整片天空,但是根据眼前的明亮的程度推算,应该不是早晨或傍晚。
那么,她失去意识多长时间了?
稍微一想,她就立刻放弃了推算时间。前一次清醒到失去意识,她只知道是白天。何况她也可能昏迷超过一天,所以根本无从推算。
想到这里,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
拨开连称为碎布都有太客气嫌疑的东西,她看向自己的手臂。污泥、碎叶和血块让她的手臂看上去异常狰狞可怖。但是,伤口附近的血液已经干涸,不再是湿润的,至少证明血已经止住了。
她试着右手握拳再放开。虽然痛感仍然明显,但是握拳却毫无困难。然后,她又试着抬起手,挥动了一下。这一次痛感明显增强,但是仍然在她忍受的范围内。
不由得,皱起了眉。
她抬起完好的左手,压上胸口的伤处。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掉下来的时候胸口砸中树枝,失去意识前连呼吸都会痛。
但是现在,没感觉了。
她加重手上的力量,但是应该痛到冷汗直冒的地方,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不符合常理的情况,让她眉头皱得更深。
她不会怀疑自己的记忆出现问题。那么余下的结论就只能是“那个”了,她怎么都不肯相信的,“那个”。
她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一样,突然朝后瘫在树干上。
她的情人虽然足不出户,虽然个性懦弱,但是有一点却是谁都比不上的。
他是钛星上最好的幻境设计师。
所谓幻境,就是以计算机直接连接在大脑上,让人产生各种幻觉的程序。幻境起源于心理治疗,而后又应用于平民的旅行等等用途。钛星上,她的情人所制作的幻境以系统稳定性最强,最逼真,且欺瞒人脑时间最长而著称。
他最近在制作的幻境,是钛星政府直接委托新型监狱计划的雏形。最大的特点,就是系统具有自我发展能力,并且可以排除一切不利系统的因素。
所以,她能说“太阳”,却不能说“钛星”。因为“钛星”这个词汇,逻辑上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他竟然,把她囚禁在幻境里……
她冷笑了一下。
甚至幻境母本的试运行空间,都是她费尽心思找了过来的。没想到试运行的第一天,他就把她关进来了。
她抬头仰视天空。
被树叶遮去大半的天空湛蓝得没有一丝杂色。浓碧的树叶反射着太阳的光芒,静静地一动不动。
谁会认为这是一个假的世界?
但是,这不折不扣就是一个假的世界。
想到这里,她冷笑更深。
普通的幻境系统因为用途在体验不同的感受,所以当参与者在幻境里濒临死亡的时候会自动退出系统。但是这里是不同的。原本就是为监狱而设计的幻境,不可能给予囚犯特殊优待。
“当参与者在幻境里死亡时,系统会自动切断参与者的生命维系系统,使身体和精神同步死亡。”这句话,是她的情人亲口对她说的。言犹在耳,转眼间这个幻境竟然成了她的囚笼。
她不知道他会不会为她修改系统。所以,她不敢尝试死亡。
她痛恨被迫,痛恨失去自由的同时,她也很惜命。
这一点她知道,他也知道。
也许他早已经修改了系统,只要她死一次就可以脱离系统。但是他也知道她不敢赌,知道她绝对不会下这么大的赌注去争取那连一半都没有的希望。
也许,他正在系统的外面,看着挣扎狼狈的她……
清醒
斑斑点点的阳光落在她身上,将她一身狼狈照得清清楚楚。她靠在树干上,眼睛半睁半闭。
突然间,某种寒意从身体里升起,逼得她不得不睁开了眼睛。
离她不远的地方,多了一双眼睛。
灰色的皮毛在颈部缺了一大块,暗褐色的血渍凝结在毛皮上。一只耳朵不正常地角度弯着,已经折断。黄色的眼睛里露出□裸的饥渴。
狼!
她瞳孔猛地一缩。
匍匐着慢慢靠近的狼显然也没想到眼前这个猎物会突然睁开眼睛,一怔之后,突然压低头部,露出獠牙,作出戒备的姿势。
她一惊,下意识地想抓起什么东西丢过去。但是她的右手的伤口显然还不能承受她猛烈的动作,一阵清晰的撕裂感让她的动作突然停顿了下来。
狼似乎也能看出她的窘境,在她迟迟未动之后,慢慢地,一步一步地靠近她。
狼越走越近,她甚至已经看到狼颈边伤口的形状,和弯折几乎不能行走的左后腿。这是一只受伤离群的狼,但是即使明白了这点,她仍然不能大意。
狼在她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冰冷地毫无温情的眼睛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她知道,它在等她松懈。她的松懈,就意味着她的死亡。她甚至不敢挪开自己和狼对视的眼睛,只能与狼对视着。
时间慢慢流逝。一人一狼对峙着,一动不动。
不过是暮春时节,尤其这深山里更谈不上温暖,但是她只觉得冷汗顺着她的脊背流了下来。她明白时间越长,对她越不利。
她没有野兽的耐力,长时间没有进食,再加上失血过多,没有足够的休息时间。无论从体力上或者精神上,都处于非常孱弱的状态。狼也许可以等待,但是继续等待对她只能意味着输。
她想了想,猛地一要牙,伸手在地上猛抓了把泥朝狼扬了过去。狼不过是轻轻一侧,就避开了。
随后它猛地扑上来,她一时躲避不及被狼压倒在地。狼几乎在站在她肚子上的同时立刻张开嘴一口朝她脖子那里咬下去。她用力推开狼,但是受伤的右手完全用不上力,打在狼身上几乎毫无作用。眼看着狼吻就要咬中,她猛地一扭头,只求不被它咬中脖子。
狼一口咬中她的左肩。
锋利的牙齿刺穿皮肉,温热的感觉从肩上流出来,随之是铺天盖地的痛楚。她眼前一黑,几乎又要失去意识。
她伸手乱挥,也不知抓住狼身上什么东西,只能拼命用力地扯。
狼的身体明显一颤,但是却仍旧不松口。
她不能放手,继续死命地拉扯,然后猛地一下,那东西竟然被她扯了下来。
狼哀嚎一声,松开她的肩膀。
她乘机猛地一脚踢中狼的肚子,狼呜咽一声,翻滚到一边。
她浑身发软,眼前一片发黑几乎看不出东西,但是她仍然用她能够有的最快的速度退到一边。
她不敢靠在树干上,坐在原地猛烈喘息了很长时间,才稍微恢复一些。
她低头看抓在手里的东西。
是半只狼耳朵。
之前那只狼的耳朵似乎被什么东西咬过,已经受了伤,刚才她情急之下竟然硬扯了下来,也难怪那只狼痛得哀嚎。
她继续大口喘息,然后在抬头的刹那间,一口气猛地憋在胸口。
那只狼,在看着她!
离她不远的地方,那头受伤不比她轻的狼,那双毫无温情的黄色眼睛正静静地看着她。
没有仇恨,没有温情,没有任何情绪。
那头狼,还没有放弃等待她的松懈,还没有放弃等待她的血肉。
一股凉气从心底冒出来,让她全身一阵轻颤。
她要走,她要离开这里。
她不能继续留在这里。
不顾全身的伤痛,她慢慢站了起来。脚在发颤,全身在发抖,跨出的每一步都让她以为自己会在下一步倒下去,但是她仍然是一步,接着一步朝前走。
偶尔回头,她可以看见那双黄色的眼睛。
那双等待着她倒下的黄色眼睛。
绝对不可以在这里倒下,绝对不能死在狼的嘴下。
执念支撑着她一步又一步地走下去。
她走了多长时间?
是几分钟,是几小时,还是几天……
所以当一幢茅草屋出现在她眼里的时候,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人……
“有人吗……”
弱到几乎连她自己也听不见的声音从嘴里飘出来。
她踉跄着朝茅草屋跑过去。
茅草屋的门,终于摸到了,她……安全了!
这种认知彷佛抽干了她剩余的所有力气,她腿一软,几乎是扑到门上。茅草屋的门本是虚掩着,经她这么一推便立刻敞开。
她收力不住,加上疲惫到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就这么直直地撞进去,然后趴在地上。
屋子里有一个年青的男人,手里拿着一只陶罐。见她猛然冲进来,吓了一跳。陶罐砸在地上,发出哐的一声响,罐里的水溅了一地。
她扯开喉咙,沙哑着声音喊:“救……我……”
“别,别过来!”那男人见她朝他伸手,猛地尖叫了一声。
男人的尖叫让她一怔。她无意中低了头,在地面的积水里看到一片黑糊糊的影子。
她现在头发蓬乱,草叶树枝全身都是。混着血液的泥浆几乎包裹全身,身上的衣服早已是连布片都不如。脸上,身上□的伤口洇着血,皮肉外翻,浑身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
说她有三分像人都是客气的了。明明白白就是从哪里逃的恶鬼,也难免人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