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大清之恍然如梦-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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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寿不爱哭闹,在我怀里的时候,他总是用自己亮亮的眼睛看着我;他的小手很有力,我垂下的头发,总是被他牢牢的握在手里,奶娘怎么哄,他也不肯乖乖的松手被抱开。
元寿也很喜欢他的阿玛,他平时不哭闹,可以一哭起来总是震天动地,有时甚至哭的我心慌意乱,一直哭到隔着几道门,在书房里批阅公文的胤禛闻声而来,将他抱在怀中,才止住眼泪,抽噎几声,又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如是几次,胤禛便又把书桌和公事从书房搬回到了我的房中。
我不知道这样清冷的男人,原来会这样爱孩子。
生产过后,我身子一直很虚弱,一天中很多时候总是在睡着,往往一觉醒来,便看到他把元寿放在怀中,一边轻哄着,一边在飞快的写着东西。
我想,他会是一个好父亲,不过对小孩子,这样的溺爱,也有点让人担心。
“你最近总是走神,太累吗?”发现我在看着他,胤禛放下笔,将小小的元寿放在我枕边,手轻轻的抚过我的发,“想吃点什么?”他问。
我摇头,有些下意识的想要躲闪他的手。
“你不同了,晓晓。”他没有坚持,只是收回了手,坐好,轻轻逗弄了一下我身边的婴儿,孩子醒着,有些痒了,于是咯咯的笑了两声。
“我只是累了。”我知道自己该说点什么,胤禛是敏锐的,在他的目光里,人的思想无从遁形,我不能,不能让他看出什么。
“那就好好休息。”他微笑,帮我整理了一下被子,然后,又把手放在孩子的襁褓上。
“你要带他去哪里?”我忽然问,话出口后,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以为你要睡,他在这里,一会就会吵醒你。”胤禛说。
我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只能迅速的闭上眼睛,半晌,胤禛忽然叹了口气,语意不明的说了句:“晓晓,你在害怕什么?”
我没有害怕,我没有害怕有一天你会一声不响的带走我的孩子,我没有。我在心里说着,只是,我仍旧害怕。
“我总会给你最好的,只要你相信我,我会给你们母子最好的一切。”胤禛说,没有再动元寿,只是将他放在我怀中,然后就退回到书桌边,用力看他的公文。
给我们最好的吗?只是,要怎么给我们最好的?
我不是他最初在御花园遇见的懵懂女孩了,也不是几次相逢与他针锋相对的乾清宫宫女了,甚至我也不是养心殿里与他沉静相伴的女子了。我是他最好的弟弟的妻子,我是胤祥的福晋,康熙指婚,大红花轿从宫中抬到十三阿哥府的十三福晋,也许世人都以为我死了,死在自草原回来的路上,只是,那也不等于堂堂雍王府里,可以这样凭空冒出一个长相完全一样的女人吧?
我的存在,就是埋在这里的定时炸弹,到了爆炸的时候,会让所有的人灰飞湮灭。
我不知道历史上,我该有怎样的结局,但是我知道,胤禛会继承皇位,他会成为一位继往开来的君主,为大清,也为中国的封建社会,开创最后一个盛世局面。而胤祥,会是他的肱骨之臣,为他奔走,鞠躬尽瘁。
只是,我的存在,却可能打破这样的平衡局面,我不敢想象,胤祥有一天发现了这可怕的真相时的反应,他要怎么面对他从小就敬重的哥哥?而我,又要怎么面对他?
婴儿对母亲有一种本能的依恋,虽然我没有亲自哺育过他,但是元寿饿的时候,仍会很自然的将头拱进我的怀中,半闭着眼睛,全凭感觉寻找着。
每每此时,我将他交到等候在一旁的奶娘怀中时,他总会不满的哼几声。
其实我也很想自己喂他,只是,不知为什么,我依旧没有奶水,被他用力一吸,仿佛整个五脏六腑都要出来了一样。
这些日子,小星在几个有年纪的女人的指导下,给我炖了各种补品,只是,我一吃就吐,也只能做罢。
没有亲自哺育过的孩子,在感情上会比较容易割舍吧,我想,这样也好。
元寿实在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我总觉得,他能听懂我对他说的每一句话,只是,他还不会用语言来表达自己想对我说的,只能哼哼,要不就瞪着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我的小元寿,又长胖了。”胤禛进来的时候,我正抱着元寿,听他对我哼哼,同每天一样,胤禛坐在床上,就接过元寿,举起放下,亲了又亲,然后说:“他跟你说什么呢?”
“他这么小,怎么会说什么?”我有些不自在,仿佛又有什么心事被他窥破了,忙借了低头拢发的机会,避开他投过来的目光。
“你的气色还是不好,我要怎么样,才能把你养的像元寿一样胖,”胤禛收回目光,专注的逗着元寿,话却是问我说的。
“他还小,一点肉长在身上看起来就圆滚滚的,我要是像他还了得?”我只能尽量用平常的语气回答他。
“元寿比你乖,”他把耳贴在孩子嘴边,似模似样的听了听说:“他告诉我了,说额娘今天又没吃一口东西。”
“他哪里会说,一定是小星嚼舌。”我叹气,想站起来叫那丫头来训两句,却在猛一站起后,看到了漫天的星星。
胤禛一手抱了元寿,一手忙过来扶我,一时不免手忙脚乱,大约是手上为了扶我用了力,抱元寿的劲也大了,孩子吭了两声,终于放声大哭。
似乎有了元寿之后,竹子院一直是这样乱烘烘的,他有力的哭声,加上一屋子围着他转的人们忙乱的脚步声,构成了这幽静院落奇异的景观。
只是满月之后,我觉得元寿更爱哭了,一点点的不适,他总要哭得惊天动地,我怜惜他,连同本来该怜惜弘昌的一道都给了他,所以,只要他哭,我就一直抱着他,不论白天深夜,也不论我原本在做什么。
于是他哭,总是要我抱着才能止住,而安抚他,被他依赖,已经渐渐成为我生活中的一部分,只是,这次,我这个做母亲的,在这个时候,却被远远的隔开,完全插不上手。
“还是我来吧。”我坐稳后已经没有那样晕眩了,见奶娘仍旧没能让元寿止住哭声,不免有些着急,想看看孩子怎样了。
“让他们来吧,这点事都做不好,还留着有什么用。”胤禛却制止我,冷眼看奶娘额头上细密的汗。
“可是他在叫我。”我急了,推开胤禛压着我的手,就预备要下地。
“晓晓,”胤禛猛的伸手,用力将我抱住,按在怀里,“他满月了,所以现在也要开始学会,痛了、伤了,不能一辈子赖在额娘怀里。”
“你在说什么,他还那么小,元寿还那么小。”我忽然就哭了,因为我已经不能忍受元寿的哭声,只是我挣不脱胤禛的怀抱,只能胡乱的用手打他、推他。
“这样你也不能忍受,那——”他欲言又止,终于挥手,让奶娘和其他人退出去,才把我推回在床上,“分离是我们这样的家庭,每一对母子必须要通过的考验,就当——就当这是你们的第一课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得到我的安慰,元寿的哭声一直回荡在院子里,有洪亮到嘶哑,一声比一声更加委屈。
“他还只有一个月,你不能这么对他。”我拉住胤禛,“把他抱回来,再这样会哭坏的。”
“你多担心自己吧,你的身子一直也没休养过来,这些日子,让元寿和奶娘睡吧。”胤禛拉开我的手,提高了声音说:“来人!”
小星和桃儿都低着头进来,只听他说:“好好照顾你们主子,出一点差错,都仔细了。”
屋子里一时变得冷森森的,两个小姑娘被胤禛吓得半死,只知道过来死命的按住我,而我也放弃了挣扎,任她们的手用力的捏在我的手臂上,那里再痛,也比不上此刻的心痛。
看着他几步走到门口的背影,我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地,冰冷得无所依托,这一年来,我究竟是被他营造的假想骗了,还是被自己希望平静安稳的心骗了?眼前的这个,才是本来的他吧,上一秒还捧在手心如珠如宝的元寿,转眼间,也可以这样无所谓的任他号哭。
看看,我让自己陷进了怎样的进退两难中。
这是我的报应吧,我不能原谅胤祥在我生死未卜时的再娶,连带着抛下了幼小的弘昌,这一定是老天给我的报应,让我也不能亲眼看着元寿长大。
有得有失,有欠有还,果然。
喉头很甜,我无力的任她们按我躺回床上,心里却有些糊涂了,我明明没有吃糖呀?
失去意识之前,我只觉得有粘稠的液体,不受控制的从我的口中溢出。
再清醒时,我并不意外看到胤禛,大约我真的病了很久吧,因为他看起来很糟糕,眼睛布满了血丝,下巴也有了胡茬子,若是没有他那样冷漠的将元寿带出去的事情发生,眼前看到的,该让我很感动吧。
只是,如今,我没有感觉了。
元寿仍旧躺在我的枕边,没睁开眼睛已经闻到了他身上甜甜的奶味,只是我却没有马上去看他,因为我是如此急迫的想要证明另一个事实。
“你觉得怎么样?”胤禛见我睁开眼睛,忙站起来,从放在一旁的一只壶里倒了什么端过来,要我喝下。
我微微侧了侧头,于是他说:“你身子很糟,这个汤是大夫开的,嘱咐你醒来就要喝的,乖,听话,喝了它。”
我不肯,只紧紧闭着嘴唇。
“你在别扭什么?你知不知道自己的情况?”胤禛见我一味的抗拒,火了,“你这样和自己过不去,不就是要我按你的要求做,你要这样的顺着孩子,我也答应你,元寿以后想怎样就怎样,我再不把他带走,强制纠正他的毛病,你还要什么,你说!”
“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开口,才发现,要大声的问他,几乎是不可能了。
“你问,我知道的一定答,然后,把这汤喝了。”胤禛见我开口,叹了口气,放下碗坐下,看着我,“你问吧。”
“元寿是你第几个儿子?”我问,这是我最担心害怕的事情。
“我告诉过你,我之前只有一个儿子,现在,他当然是我第二个儿子。”胤禛皱眉。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加上你夭折的儿子,元寿排行第几?”我用力让自己说出这一长串字,然后喘成一团。
“元寿应该排行老五,只是之前有个不满两岁的孩子没记入玉牒,所以,他现在是老四。”胤禛回答,然后端过碗来,递到我的唇边,“你问的我回答了,现在喝了它吧,你要继续生气也好,要怪我骂我都好,总先要有些力气才行。”
我不知道自己喝了什么,我只是被这个答案吓到了,元寿排行老四,那他……
我记得的,历史上记载的很清楚,高宗纯皇帝,讳弘历,世宗第四子,母孝圣宪皇后钮祜禄氏。
泪水终于大滴、大滴的滚落,这就是结局吗?
转头去看睡在一旁的婴儿,苹果一样的脸蛋,恬静的睡容,我曾经以为,欠弘昌的,我可以全部补偿在他身上,却原来,我错了,这个孩子,早已注定了不能也不会属于我。
这一刻,心里惟一的希望就是,云珠,云珠如果生的是一个男孩的话,那么,元寿就可以摆脱帝王的命运,成为我一个人的孩子,他没有正式的身份,不记入玉牒也是正常的,那么,我是不是可以找到机会,带着他,远走高飞了?
对了,离开,地位尴尬如我,再没有比离开更适合的选择了,我走了,历史才会沿着正确的轨道前进,只有我走,他们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吃饭,用力的吃饭,忍着恶心吃药,吃每一碗药。
离开需要体力,而我现在最缺的,就是体力。
我的身体的确比我能够想象到的还要差,两个大夫私下里说,能保住命已经不错了。碰巧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