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鼎风云之一受到底-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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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阁身不能动,脸上感到匕首的森森寒气,心下大骇,叫道:“你们都出去,叫大伙儿谁都不许进来。”他手下数十人迟疑半晌,见我挺匕首作势欲杀,当即奔出庙去。
那莽和尚圆睁环眼,向双儿凝视半晌,嘿的一声,赞道:“好娃儿!”左手倒提金杵,右手扶着那中年僧人,回进僧房。
我抢上两步,想跟那中年僧人说几句话,竟已不及。
双儿走到澄光身畔,解开他身上穴道,说道:“这些坏蛋强凶霸道,冒犯了大和尚。”澄光站起身来,合十道:“小施主身怀绝技,解救本寺大难。老衲老眼昏花,不识高人,先前多有失敬。”
双儿娇憨道:“没有啊,你一直对我们少爷客气的很。”
澄光又问我:“韦公子,此间之事,如何是好?”
我此刻哪有心情回他,眼里全是刚刚那老皇帝的身影,他背对着我,连看我一眼都没有,就这样进去了,心下悲苦,竟象是被抛弃的孩子,只想着躲在哪个角落放声大哭,半晌才嘶哑着喉咙道:“这三位朋友,吩咐你们的下人都散去了罢!”
皇甫阁当即提气叫道:“你们都到山下去等我。”
只听得外面数百个人齐声答应。脚步声沙沙而响,顷刻间走了个干净。
双儿见我心情不好,便乖乖走到我身边,悄悄伸手放在我的手掌心。我紧紧握住,仿佛是救命的稻草,喃喃自语:“他不肯见我,怎么办?怎么办?”
澄光没听见前半句,只听得后面的怎么办,只当我为清凉寺安危担心,搓了搓手,忽道:“我去问问玉林师兄,或者他有法子。”
一语惊醒梦中人,是啊,不是还有老皇帝的传法师父玉林在么?可以从他身上入手,只要他吩咐,那人一定会见我一面。
当下澄光领着我和双儿,从清凉寺后门出去,行了里许,来到一座小小旧庙,庙上也无匾额。澄光径行入内,到了后面禅房,只见一位白须白眉的老僧坐在蒲团上,正自闭目入定,对我们三人进来,似乎全然不觉。
我知道玉林脾气古怪,只怕不下那人,但这是唯一的希望。我沉住气,拉着双儿在一旁的蒲团坐在。双儿习武甚久,入定打坐是家常便饭,片刻间盘膝吐纳,进入了无人境界。
澄光则坐在一边,低头拨着佛珠,无声地念起经来。
只有我坐着蒲团上,闭着眼,脑海里走马灯似的,不停晃过各个人的面容。最后停留在刚刚老皇帝的背影上,心底那种被遗弃的悲凉感觉如潮水般又涌上来。
“痴儿,又是一个痴儿啊!”低沉祥和的声音中,我睁开眼,望见玉林老和尚已经出定,眼眸中透露出慈爱与怜惜。
我满腹的委屈象是找到了突破口,扑上前去,哇一声哭出来,“大师,告诉我,我该怎么办?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
玉林扶住我,叹道:“尘缘难断,冤孽啊~冤孽!小施主何必执念与此,不如放下!”
放下,放下什么?我直到此刻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一想他不肯见我,他不要我了,我就心如刀搅。论公,他明明是小皇帝的爸爸,论私,他也是海公公的旧日所爱之人,我的情敌。
我连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都还搞不清楚,如何放下,又该放下些什么?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但任凭我如何恳求玉林,他都不肯答应我让老皇帝见我一面,只说是为我好,叫我最好立刻回头,再不要来见他。
连澄光也看不下去,出声帮我请求。但玉林就是铁了心地不答应。
我失望之极,红肿着眼,默默地退出旧庙。
澄光虽有心助我,但也是无法可施,只好爱莫能助地合掌,念了几声哦米驼佛,便回清凉寺了。
我低头走在山道上,只觉万念俱灰,无精打采地一步一步挪动身子。
双儿跟在后头,安慰道:“少爷,他不让你见,我们就自己去见好了,双儿替你开道,包准你想见谁,就见谁。”
我一想,是啊,为什么就一定要他同意才行呢?我有双儿,凭他的工夫,谁又能挡得住我。
我要去见他,哪怕只见上一面也好。我一定要问明白,他到底与我有何关系!
3…5身世如谜
我低头走在山道上,只觉万念俱灰,无精打采地一步一步挪动身子。双儿跟在后头,安慰道:“少爷,他不让你见,我们就自己去见好了,双儿替你开道,包准你想见谁,就见谁。”我一想,是啊,为什么就一定要他同意才行呢?我有双儿,凭他的工夫,谁又能挡得住我。我要去见他,哪怕只见上一面也好。我一定要问明白,他到底与我有何关系!
等到天黑,我与双儿又回到清凉寺后的小院,倾听四下无人,双儿带着我轻轻跃进围墙,径到老皇帝坐禅的僧房之外,只见板门已然关上,但那门板日间给人踢坏了,一时未及修理,只这么搁著挡风。双儿贴著墙壁走进,将门板向左一拉,只见黄光闪动,呼的一声响,黄金杵从空隙中击了出来。
双儿待金杵上提,疾跃入内,伸指在行颠胸口要穴连点两指,低声道:“真对不住!”提起双手,抱住了他手中金杵。行颠穴道被制,身子慢慢软倒。这金杵重达百余斤,双儿若不抱住,落将下来,非压碎他脚趾不可。
我跟著闪进,拉上门板。僧房甚小,黑暗中隐约见到有人坐在蒲团之上,是他了。
此刻我与他不过就是一步之遥,但却如隔千山。他是小玄子的父亲,与我又有何干?我不过是奉了小皇帝的命令与他见上一面。即使我不来,我也能确定他就是小皇帝的亲爹。我大可就此回头,向小皇帝复命。至于他是生是死本就不是我能掌控的。我干嘛要为他牵肠挂肚!但奈何这身子执拗着不肯离开,从骨子里叫嚣着要冲上去,要扑在他怀里,再不离开。
痴痴站立半晌,我才轻轻单膝跪下,道:“奴才韦小宝,奉了皇上的密旨,特来见老皇爷。”
那人默不作声。
我又道:“老皇爷在此清修,本来很好,不过外面有许多坏人,想捉了老皇爷去,要对你不利,奴才为了保护老皇爷,想请你去另一个安稳所在,免得给坏人捉到。”
行痴仍是不答。
行颠忽道:“你们两小孩是好人,日里幸亏你们救人。我师兄坐禅,不跟人说话。你要他到哪里去?”他嗓音本来极响,拚命压低,变成十分沙哑。
我转起身来,说道:“随便到哪里都好。你师兄爱去哪里,咱们便护送他去。只要那些坏家伙找他不到,你们两们就可安安静静的修行念佛了。 ”
我示意双儿解开行颠的穴道。
双儿伸手过去,在行颠背上和胁下推拿几下,解了穴道,说道:“真正对不住。”
行颠向行痴恭敬的道:“师兄,这两个小孩请我们出去暂且躲避。”
行痴道:“师父可没叫我们离去清凉寺。”说话声音甚是清朗。
行颠道:“敌人如再大举来攻,这两个小孩抵挡不住。”
行痴道:“境自心生。要说凶险,天下处处皆凶险;心中平安,世间事事平安。日前你杀伤多人,大杂隈业,此后无论如何不可妄动无明。”
行颠呆了半晌,道:“师兄指点得是。”
看着那人与行颠对话间竟就没有睁开过眼,连朝我瞥上一眼也没有,按捺不住的委屈与难受,让我冲口便道:“什么都没分别,那么皇后和端敬皇后也没分别,又为什么要出家?”
行痴突然站起,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话既出口,我再也收不住了,迫上前去,道:“说什么!我说什么!你倒要听了么?既无分别,那端敬皇后死了便死了,那荣亲王死了就死了,活着更不用说了,你何曾记得海公公,你何曾记得皇上,你……你……何曾记得……我……”语音愈转愈弱,说到你何曾记得我时更是细不可闻。
行痴闻言身子剧抖,颤巍巍睁开眼睛,直盯着我瞧,口中惊骇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我牢牢抓着他的衣襟,问他:“你记得我么?我是谁?你说啊!”
行痴颤声道:“我怎么会不记得你,我怎么会不记得你!我的宝儿,我的孩子!”说到这里,声音已然哽□。黑暗之中,但听到他眼泪一滴滴落上衣襟的声音。
双儿听他流露父子亲情,胸口一酸,泪珠儿也扑籁籁的流了下来。
是了,应该是这样,怪不得海公公对小桂子宠爱有加,若不是心爱之人的孩子,他怎么如此爱护。
而他也认我了,身体明明因为高兴而发抖,但灵魂却伤心地缩作一团。海公公怜我、爱我是因为他么?
他紧紧抱着我,激动地无以复加,又急急问我:“你没死,那你额娘呢?你额娘可还活着?”
我是荣亲王,既然我没死,那端敬皇后是不是也活着呢?我不知道,但此刻,我情愿她死了。
“额娘早就被人害死了,你只管自己伤心出家,也不替额娘伸冤!”
“是谁害死了她?是谁!”看他一副为了心爱女人怒火冲天的模样,哪里会想到有人为了他忍辱负重,潜伏宫中这么多年,不顾生死,为他付出。公公,你看到了没有,他根本就不记得你了。
我将假太后如何害死端敬皇后的事一一向他说明。
他听了,泪流满面,挽着我,向行颠道:“师弟,我们回京城去!”
行颠道:“好!”右手提起金杵,左手推开门板。
门板开处,只见当门站著一人。黑暗中行颠看不见他面貌,喝道:“谁?”举起金杵。
那人道:“你们要去哪里?”
行颠吃了一惊,抛下金杵,双手合十,叫道:“师父!”他也叫了声:“师父。”
原来这人正是玉林。他缓缓的道:“你们的说话,我都听到了。”
玉林沉声道:“世间冤业,须当化解,一味躲避,终是不了。既有此因,便有此果,业既随身。”他松开我的手拜伏于地,道:“师父教训得是,弟子明白了。”玉林道:“只怕未必便这么明白了。你从前的妻子要找你,便让她来找。我佛慈悲,普渡众生,她怨你,恨你,要杀你而甘心,你反躬自省,总有令她怨,令她恨,使得她决心杀你的因。你避开她,业因仍在,倘若派人杀了她,恶业更加深重了。”
他颤声道:“是。”
只听玉林续声道:“至于西藏喇嘛要捉你去,那是他们在杂隈业,竟欲以你为质,挟当今皇帝,横行不法,虐害百姓。咱们却不能任由他们胡行。眼前这里是不能住了,你们且随我到后面的小庙去。”说着便到一边等着。
他犹豫着看我,想伸手摸摸我,几次抬起手,却最终长叹一声,从怀里取出一本经书,道:“我既已出家,就应该了却俗事一切,这本四十儿章经本就属于你,你还是收好吧!”
我并不接书,退后几步道:“你要走么?不理宝儿了么?那海公公呢?还有小玄子,他也是你的儿子,你没有话对他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