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最后一个太子-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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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皋文微微抚须,享受着属下的马屁。
与此同时,依旧推着方才找来的独轮车,秦侠走向了户部官署更深处。
秦侠在户部衙门呆了十来天,大体对户部各处都熟悉了。
今日推着独轮车,一路上各家胥吏看着秦侠,都已经明白,此人已经进了浙人的阵营。
不少人上来打招呼,秦侠也是一一应下。
要是有人问秦侠去做什么,秦侠就答:“奉陈管勾之命,将账册交至云南司郎中南云吉处。”
有熟悉云南司的就纳闷道:“今日不是余主事当值么?”
秦侠就摇头:“属下也不知,只是谨奉命令,不敢有所疑问。要不,前辈先去询问管勾,晚辈且候着。”
那名纳闷的司计顿时皱眉摆手,秦侠搬出了陈皋文,谁敢二话?
秦侠低头前行,心中暗笑。
不是陈皋文有想法,是秦侠有想法。
南云吉的地盘很快就到了,作为户部云南司郎中,南云吉的地位比余主事要高得多,他所在的公房也是在户部尚书侍郎附近,离着更近。
秦侠推着独轮车走向了一间间公事房。
越过一个个主事、员外郎、郎中的公事房,到了南云吉所处的时候,秦侠依旧继续往前推。
前方是户部右侍郎王正志处,秦侠依旧往前推。
到了,秦侠停门前,这里是新任户部尚书傅淑训的公房。
推车入内,旁人见秦侠一身乌色公服以为是公务,并未阻拦。
秦侠一直从外间推进到了内间公事房,见到了端坐在堂上的户部尚书傅淑训。
这是个面色白皙,六十上下的老年文人。看起来保养得很好,发色留青,身板硬挺。只是精神状态不佳,甚至有些黑眼圈眼袋。显然履职户部不是个轻松活儿。
秦侠突兀地将独轮车推进了户部尚书傅淑训的堂前,这时候,一旁办公的幕僚胥吏们这才发现,纷纷都惊呆了。
“你是何人,到此处作甚?”
很快就有人回答了,司务厅管勾费继宗疑惑道:“好像是云南司的秦侠,你不在云南司做事,到这里做什么?”
秦侠不说话,直视着傅淑训,道:“请大司农将旁人清退,我才好说话。”
说完,秦侠一拍账册。
费继宗猛地想起了什么,大喊道:“来人,将此獠拿下,胆敢闯入司农公事房,先拷问再说!”
傅淑训敏锐地发现了什么,当下就下了决断:“你们先出去!”
那认出秦侠的胥吏还想说什么,傅淑训却直接一挥手,根本不容置疑:“都出去,本官自有决断!”
场内只剩下了秦侠一人。
秦侠笑眯眯地看着傅淑训,虽只是一介胥吏,面对大明正二品高官却从容平常,自信昂然,仿佛见到的只是寻常老翁一样。
只听秦侠声若金铁相击,铿锵有力地道:“小生今日来,为解大司农财计之困!”
秦侠说罢,不等傅淑训开口回答,便抢声喝问:“大司农。松山一战,副将焦埏战死、巡抚邱民仰及总兵官曹变蛟、王廷臣战死……战兵伤亡,岂止于十万?此一战败,户部准备好了抚恤之银否?”
“辽东尽失,则京畿忧虑。再集兵马,则新军粮饷齐备否?
“二月已尽,京师百官俸禄折宝钞是五成,还是七成?”
第十九章:交锋户部尚书
readx;伴随着秦侠一声声喝问,傅淑训的眸光渐渐深邃,凝视秦侠,户部长官的气势竟是被秦侠夺去大半,最终只是问道:“危言恐吓以动人心,你这纵横家的辩才倒是有几分。你是何人?所为何来,又有何本事,能有何计谋与我?”
傅淑训一语说罢,还未停下继续接着说道:“莫说什么冠冕堂皇的为我解困。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要知道,你所某之处,你所图之利。”
秦侠笑了笑,拍了拍独轮车上的这些账册,沉吟了一下,接着道:“仓有硕鼠,积粮颇丰。”
随后,秦侠就将农人挖田鼠找到田鼠积蓄粮食的故事给缓缓说了出来。
“大明有一大弊端,让士子不懂日常庶务,独尊科举,摒弃杂途,断绝了胥吏上升之路。此举或许对国家真的有好处,但更埋下了政令不通的祸根。让署衙在庶务之上离不开胥吏,比如最紧要关键的地方,十分税赋从百姓手中征收,最终入国库只得三分。余下的七分归于胥吏之手,又通过胥吏之手,又再些许分与豪强,分三分与官宦。”
“我知大司农勤勉用事,不惜己身。但李侍问被撤职就在眼前,大司农应该知道户部之事对陛下而言,只在于结果,并不在于大司农做出结果之前的过程。松山善后之款,固边防,筹新军,整京营。每一事都意味着源源不断的财赋投入。而户部的压力,绝不比松山之时有几分减轻。更何况三月之时,青黄不接,户部要筹措粮饷更是困难数倍。哪怕大司农奏请陛下加饷百万,最终入账,能得十万两否?”
“仓有硕鼠,积粮颇丰……”傅淑训从这几个字里品出了无数的意味。更从秦侠这款款而谈的从容不迫之中,感受到了那股强烈的自信,与对时局精准的掌握。
一个眼光精准,辩才无双的才子形象开始缓缓成形。
“只可惜是个胥吏……”傅淑训爱才之心顿起,缓声问道“这些账册,就是你的投名状吗?”
秦侠缓缓摇头:“这是敲门砖。”
言下之意,这并非投靠之资。
“账册机密,你如何得来?”这是很隐晦的拒绝了招揽,但傅淑训更加对秦侠好奇了。
秦侠笑了笑,便将自己进入户部以来的事情娓娓道来。
饶是傅淑训宦海四十余年,依旧被眼前秦侠这大胆狂徒的举措震惊到了。
什么时候那**猾如油,恶毒如蛇的胥吏这么好欺负了?
独自一人卧底进户部,将云南司的账册一一全部拿了过来,反掌之间,将京派胥吏与浙派胥吏玩弄鼓掌。
显然,并非是胥吏好欺负。而是这秦侠有本事,心性,手段,眼光,无一不是顶尖!
“实在可惜了,竟然屈身为一胥吏。”傅淑训叹息着。但转而,傅淑训就兴奋激动起来。
他不就是一直苦于财政之艰难吗?
就如秦侠所言,拿住这些硕鼠,将以往被贪污走的钱财拿回一部分自然能够补足一时之用。而且,拿住这些滑不溜秋难以对付的硕鼠,更有利于自己掌控户部!
当然,前提是秦侠的确可靠,在秦侠与胥吏的战斗之中,他能赢!
是进还是退?
是选择秦侠,支持秦侠对户部胥吏的开战。还是抛出秦侠,换取胥吏的息事宁人?
等等……
傅淑训忽然凝眉盯着秦侠,微微不悦的道:“你漏了两个问题!”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小生所图,自然是有利而来。而小生的身份,自然是清白上佳。要不然,一介读书人,如何会屈身胥吏之辈?”
说罢,秦侠微微从腰间拿出一块玉牌凑近了让傅淑训看。
傅淑训目光锐利,一眼就看到了东宫标志性的印记,五爪四龙合围之中,一个烺字赫然入目。
“是东宫!”怪不得秦侠要一直到最后才回答这个问题!想到这里,傅淑训忽然心中一凛。
若是旁人,敢如此对待傅淑训只怕傅淑训首先就是震怒自己被人算计,定然报复。但眼前此人不是旁人,而是太子!
可若是太子的意思,那两者的分量和带来的印象就完全不同了。既然是东宫,那抛出这么一个机会就不是算计,而是一个选择。一个双向的选择。
太子选择傅淑训作为盟友,就看傅淑训接不接招。
“出了这间屋子。这世间不会再有第三人知晓小生的身份。小生只是户部云南司司计秦侠。”秦侠看着傅淑训轻笑着道:“大司农初入京师,恐怕尚未听闻太子殿下前些时日的作为。但应知晓,此时局之中,万事莫如强军可靠。如此,军务于陛下为当前首要,而军务之中,军饷为首要之首要。”
“小生今日之言,不代表任何人有意逼迫大司农。只请大司农慎重考虑利害。若进,千贼所指,众怒难平,却可能重整户部,供应财计。若退,小生便隐姓埋名抛下账册,不再出现,大司农亦可以此取悦胥吏,不得半分伤害。无论如何,是进是退,全在大司农一念之间。”秦侠说完这些,目光温暖,一片赤诚溢于言表。
傅淑训闻言,微微闭上眼,思量了十余息,这才道:“前些时日,我履新户部,正想要试一试户部里盘根错节能有多深。故而这才稍稍一点手段,捡了不甚紧要的一处账册查验。却不料……”
说到这里傅淑训就不再往下说了。
除了云南司是因为要敲打新人以外,其他户部司属,竟是将账册原封不动抄写一遍,就道是覆核完毕,甚至毫无覆核痕迹,直接盖上大印,就宣布覆核无碍。
如此结果,傻子也知道有猫腻。
偏偏,面对这样的结果,傅淑训毫无办法。时局艰难正是用人用事之际,这个时候对付一干胥吏,只能让户部瘫痪。
身为大司农,六部中紧要大部首长,傅淑训对体面威严都是爱惜的。身为二品高官却奈何不得一群胥吏,这样的话说出去,如何能舍得这脸面?
今日,秦侠的出现给了傅淑训另外一个选择。
第二十章:户部的战争
readx;思虑良久,利害得失在傅淑训心中徘徊往返。
接手这烫手山芋后的傅淑训虽然勤勉公事,却怎么也变不出钱粮,左支右绌,还是无法供应军费。傅淑训心知陛下之心急,要时百般许诺,千好万好。一旦耐心到点,便会怒火雷霆,之前的千般种好都会加倍成了罪过压过来。
显然,这些上下其手的胥吏是不会让开一分钱的。
终于,傅淑训的目光开始渐渐变得坚定了起来。
一想到那些胥吏阳奉阴违,私底下猖狂得意的面容,傅淑心中的天平终于倒了过来,声若惊雷道:“好。本官这就找中兵马司派兵,护送你拿着账册出户部!”
听完,秦侠便浅浅一笑,心下一块大石落地,望着傅淑训道:“大司农只需放心,这绝对是大司农宦途以来,最明智之举。”
傅淑训狠心完了,犹自有几分惴惴。但看着秦侠这般信心十足,反而对自己养气的本事自嘲了一把。没想到三十余年宦海生涯,而今竟然被一个毛头小子指使得团团转,而自己还心甘情愿。到最后,傅淑训只是苦笑一声:“罢了。接下来你秦侠只管洒漫去做,前方无论何方妖魔袭来,都有本官压着。只盼能早些,还这朝堂一片清澄。”
惴惴之心在秦侠的感染下竟是意外迅速地散去了。
有道是富贵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