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春秋[武侠耽美]-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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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芩继续喝酒。
那青年道:“你不想问我对何事好奇?”
这时,黄芩已吃喝完毕,起身收回腰牌,扔下一锭碎银,道:“不想问。”
那青年似愣了愣,道:“为何?”
“因为我对你不好奇。”黄芩道:“江湖人就是江湖人,在我眼里,不管你是不是真的秀才,都同别的江湖人没甚区别。”
那青年悠悠笑道:“那是你孤陋寡闻。据我所知,江湖人也大有分别,至少可以分为四种。”
黄芩问道:“哪四种?”
那青年道:“绿林土匪如未公然造反,算一种;黑道帮派若营生得当,也算是一种;车船店脚牙能自给自足,还是一种;”他伸手抚了抚竖在一边的宝剑,颇有几分得意道:“最后,就是我这种……闲来无事,游历江湖,路见不平,出手相助的‘剑侠’。”
此刻口中若还有酒水,黄芩只怕就要忍不住喷将出来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阵那青年,才皱眉道:“你?剑侠?”
那青年也站起身,不着痕迹地俯向黄芩耳边,重重吹气,轻声道:“我姓韩,名若壁,你也可以叫我韩大侠。”
黄芩的铁尺不知何时挡在了韩若壁凑上来的面孔前,冷冷道:“江湖人最好莫要招惹捕快。你道你是谁,就算你真是剑侠,在我看来也不过是个以武犯禁的暴徒罢了。”
韩若壁吃了一憋,十分知趣地退后一步,道:“我报上姓名是为显诚意。”顿了顿,又道:“可捕快大人对我,却似有太多偏见。”
黄芩耸了耸肩,摇了摇头,不想理会他。
韩若壁摇头,继续道:“不管怎样,巴掌不打笑面人,我初来乍到,不过是想请捕快大人喝顿酒,做做人情罢了。你何苦距人于千里之外?”
黄芩道:“只怕请人喝酒是假,探听消息是真。”
韩若壁长叹一声,道:“君子眼中,天下滔滔皆是君子;小人目里,世间无一而非小人。捕快大人多虑了。”
知道此人擅辩,自己和他纠缠无益,黄芩突然笑了,眼波荡漾不定,道:“但凡饮酒,不可尽欢。我适才已自饮过,现在孰不奉陪了。”说完,执了铁尺,离酒店而去。
韩若壁挑着眉梢笑声不绝,拱手送道:“捕快大人走好。”之后,他四平八稳坐回座位,呼喝道:“店家,收拾桌子。”
小二应了他唤,连忙上前收拾黄芩刚才吃食的盏碗等。
韩若壁又吩咐道:“什么清浑白酒,都不拣选,只管来几壶,却要够劲道。其他下酒肉菜不挑剔,你看着上些吧。”
周围几个偷偷关注的食客听言,都不免在心中嘀咕:这等俊美文气的青年秀才居然也是个好酒的狂人,真正是人不可貌相。
小二一边称喏,一边转身待去准备酒食。韩若壁又叫住他,问道:“适才那个捕快,是什么人物?”
小二回道:“那是我们高邮州的总捕头,姓黄名芩。”
韩若壁问道:“勤?‘勤快’的‘勤’,还是‘晴天’的‘晴’?”
小二摇了摇头。
韩若壁又问道:“那是‘琴棋书画’的‘琴’?
小二又摇了摇头,走回桌边,伸手沾了残酒,在桌上一边写着笔划,一边道:“就是草字头,下面一个‘今’。”
韩若壁轻笑一声,道:“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起了个苦口药名?难怪凶巴巴一张脸,少有个笑模样。”
小二听言,心中不爽,多回了句嘴,道:“他可是我们高邮的福星,客官切莫取笑于他。”
韩若壁微露诧异之色,道:“瞧不出这捕头还挺得人心的。”
等酒菜上齐,他便大快朵颐起来。
捻指间,光阴如流,不觉十日已过。这日清晨,落了一夜的如膏春雨仍不见停歇,拉拉杂杂地继续浇灌天地。黄芩撑着把油纸伞,来到了太平庄的林家门前。
眼前的林家,大门紧闭,寂静无声。除了雨丝轻触手中油纸伞面的声音,黄芩觉不出半点人气。
难道林有贵真肯举家搬迁?
他迈上台阶,待要举手扣门,却闻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
那味道极淡,淡得几乎要融化在空气中,却令黄芩放下了手,紧皱起眉。
是血的腥味!
黄芩左手用力推了推门,门纹丝不动,可见是从里面锁上了。他侧身,沿着高耸的院墙,行了一圈,在一棵临墙而立的槐树下立定,收了右手纸伞,缚与身后,又翻身跃上根粗大的槐枝,借着那处立足点,再一个鹞子翻身,攀上了高墙。
低身俯在墙头,他聚起目力向里张望。不望则已,一望惊心。
透过如雾雨帘,只见前院内,离大门仅有丈余处的青石路上,直挺挺匍匐着个人形。人形身下已积了大片暗红,正混着雨水,流向低凹之处。黄芩翻身落入院内,直向那人形而去。到了近前,瞧得更真切了,那人已死了多时,身体僵硬,右手上还紧握着一把刀身狭长的龙纹腰刀。黄芩见刀上并无血痕,心疑不知是被雨水冲刷干净了,还是未及伤人。
眼前这样的情景并不能令他有丝毫的惊慌,他只叹了一声,心道:‘玩刀的人难免要死在刀下。’
他小心翼翼地将尸体翻了个个儿,令其脸部朝上。不出所料,死者正是林有贵。此时的林有贵全身湿透,衣衫的前襟浸着血水,呆滞的脸上瞪着一双鱼眼,象是还无法相信自己已死一般,不能瞑目。
黄芩大致一瞧,便推断出林有贵的死因是喉间的那处伤口。他蹲下身子,只见伤处已不再流血,因为被水浸泡了有一阵,所以发灰泛白、清凉干净,倒是方便展露出它的原貌了。
伤口长寸许,宽几毫,位置、深度均刚好切断颈项处的要害血管。黄芩不禁赞道:“好刀法。”转头,他又瞧了眼尸体手中的龙纹腰刀,摇头轻声道:“想来,你的刀是没能快过别人的刀了。”
下一刻,黄芩象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猛然起身,踏着脚下积水,疾步冲进了客厅。厅内空无一人。他又转进厢房,把三间厢房都转了个遍,却是空空如也。接着,柴房、灶房,他全不曾落下,一一看过,仍是一无所获。等转到后院,往里一瞧,一向沉着冷静的黄捕头竟倾刻间变了个人似的,只定定立在拱门旁,牙关紧咬,面目狰狞,眼神瞬时变得愤怒、悲伤起来。
雨还在飘,黄芩衣袍已湿,发丝上的水顺着脸颊缓缓滴落。
后院的泥地里倒着一位妇人,胸前一个碗口大的血窟窿。离妇人不远,还躺着个周把岁的奶娃娃,一枝铁箭将他穿胸钉在了泥地上。黄芩的目光就落在那个奶娃娃身上。
这死了的妇人无疑正是林氏,而那奶娃就是她和林有贵之子。
黄芩缓缓走到那具小尸体身边,解下背后缚着的油纸伞,默默撑起,小心仔细地放在地上,正好罩着小娃娃,替他挡住不停落下的雨水。瞧着那枝铁箭,他恨恨道:“你们均是江湖上顶尖的高手,绝不该杀害这还不会说话的孩子。这样行事,天理不容!”
无论什么话,已经死了的娃儿自然是听不见的,但黄芩却是为他所说。
稍倾,他转身出门,寻了庄里管事之人守在门前,并在大门上粘贴临时封条,防人进入,才向府衙快步而去。
不久,黄芩领着一干捕快,加上两个仵作,一行人又来到了林家。众人揭下封条,进到门里,各伺其职起来。
后院里,邓大庆咬牙切齿道:“这帮猪狗不如的东西,居然连个吃奶的娃娃都不放过?!”
殷扬叹息一声,继而又道:“这小娃娃尚不会说话,又识不得人模样,这些贼子何苦害他性命?”
黄芩眼角微跳了跳,缓缓道:“因为,他们都是胆小鬼。”
殷扬瞧着黄芩,不解道:“胆小鬼?”
照他看来,敢作奸犯科、杀人掠物的都是胆大枉为、罪大恶极之徒,却如何被总捕头称作‘胆小鬼’?
黄芩一边注视着一个仵作正移开纸伞,轻轻抱起那具小小的尸体,一边道:“杀人的时候,也是胆小鬼最怕的时候,怕人追查,怕人报仇。”
他一字一顿道:“我最恨的,便是这种手拿刀剑的胆小鬼!这桩案子,定要个交待!”
邓大庆“嘿”了声,道:“不错!若不是胆小鼠辈,又何必去害个柔弱的小儿!”
殷扬道:“看样子,凶嫌该有三人。”
邓大庆道:“一人使刀,一人使弓箭,杀害林氏那人使的什么兵器,我倒没能瞧出来。”
黄芩道:“应该是流星锤、狼牙锤之类的软兵器。”
这时,周正已从院外步入,拱手道:“总捕头,我查验过了,林家已被洗劫一空,想是桩灭门掠财的惨案。”
邓大庆疑惑道:“先前我也瞧了,却不见什么明显的翻动、冲砸痕迹,和一般杀人掠财的案子不径相同。”
黄芩沉吟片刻道:“就算是求财,凶手盯上林家也不只一天两天了。
周正道:“这林有贵倒是深藏不露,从不知道他还是个练家子。”顿了顿,又道:“只可惜练得不济,一刀都未能砍出去。”
黄芩想了想,道:“林有贵的来历应该不寻常,他这龙纹腰刀倒象是军里常备的,江湖人甚少使用。”
另三人相互看了看,都一脸惊讶。
邓大庆道:“当年他一家搬来时也没觉得不寻常啊。”
黄芩点头道:“的确,他的路引、牒文我都曾验过,现在也还押在衙门里,不似有假。”
殷扬插口道:“这些东西造假的多,也不易辨识,以后还望总捕头能指点我一、二。”
黄芩道:“不妨事,你多见些就能分辨了。”又道:“我想兵分两路。一方面,禀报知州大人,请他派人去京师,摸清林有贵的底细;另一方面,进一步追查林家被劫走的财物。如能找到,就可顺藤摸瓜,追查凶嫌。”
说这话时,他心下也不知道林家被掠走了些什么。目前为止恐怕也没人会知道,大家只能寄望于凶贼急于出手,在市面上能查得到可疑的赃物。而京师那头倒是黄芩最为关心的。
邓大庆道:“京师那里责任重大,我寻思该总捕头亲自去跑一趟,才最为稳妥。”
黄芩沉吟了一刻,道:“不必了。”想了想,又道:“你娘的病情稳定了没有?”
邓大庆点头道:“已经无碍。”
黄芩道:“你办事老练稳重,我放心。不日我禀明大人,好差你上京查案。”他拍了拍邓大庆的肩道:“记得携上林有贵的路引、牒文,相信定能查出他的底细。”
邓大庆愣了愣,道:“那总捕头你。。。。。。”
黄芩瞧着后院里倒扣着的一只木船,若有所思道:“我还有更重要的去处。”
出了林家大门,黄芩走过一片树林,总觉身后有人跟着,当他放慢脚步回头看时,却又瞧不见任何人影。又往前行出半里,雨停了,到了一处较为空旷的小山丘,不住的有疾风吹过。黄芩一身衣袍从里到外紧贴肌肤,尽数湿透,刚才办案时尚不知觉,此时身体再受不住寒气侵袭,只觉阵阵战栗。为防染上风寒,黄芩欲寻处地界取柴生火,烤干衣裳。只听得“叮铃铃”一声脆响,他抬头望向声音起处,见左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