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海别-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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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珞心中惊疑不定,只听得石天涯哈哈怪笑,阴恻恻地道:“怎样?‘白炎化气散’的滋味如何?”
杨珞道:“你说什么?”
石天涯踏上两步,道:“我问你‘白炎化气散’的滋味如何?”
杨珞见大雨滂沱中,石天涯眉毛脱落,面容渐渐模糊,惊道:“你不是石天涯。”
石天涯和众人闻言一起哈哈狂笑,徐泰然道:“你现在才知道,却已太晚了。你的一举一动尽在小王爷算计之中,你也不好好想想,那帮蠢驴一日前就已出海,你怎能在几个时辰内追及?我等在此候你多时了,纳命来吧。”说罢一掌劈来,杨珞奋力隔挡,但觉气血逆涌,喉头发甜,脑中一阵阵晕眩。
珈儿见状大惊,绕到杨珞身前,接过徐泰然的招式,怒道:“你们这帮坏人,休要伤我珞哥哥。”
此时风浪益加猛恶,那船已失了主宰,在浪涛中团团乱转,一时被抛到浪尖,一时又被压入浪谷,众人站立不住,纷纷在甲板上乱摇乱摆,风雨之大,几乎让人睁不开眼来。杨珞扶住船舷,努力向前望去,只见珈儿和徐泰然兀自狠斗不休,电光闪烁中,石天涯已悄悄掩到珈儿背后,双掌提起,一招“排山倒海”向珈儿击去。
杨珞大骇,不知哪来的力气,拼命向前一扑,正挡在珈儿背后,但听“蓬”地一声闷响,石天涯双掌结结实实地击在他背心上,杨珞口中鲜血狂涌,全都喷在珈儿颈间,随即只觉天旋地转,软到在珈儿背上。
珈儿右手长剑掷出,逼退了徐泰然,左手拼命将他抱住,哭道:“珞哥哥,珞哥哥,你怎么了?”
石天涯,徐泰然,其他众人一起向二人逼来,眼看刀剑齐出,二人就要被斩为肉泥。
杨珞和珈儿双手紧握,只道今番在劫难逃,忽然间恶浪狂涌,那船被高高抛到半空中,方才落下,又一个巨浪如泰山压顶般劈来,力量之强猛,竟生生将那大船劈为两段。众人站立不住,纷纷落水,再几个风浪扑过,哪里还能见到一星半点的影子?杨珞和珈儿紧紧抓住对方,拼命挣扎,无奈老天爷竟是发了疯一般,雨越下越大,浪越涌越高,在黑沉沉的天与海之间,仿佛只剩下闪电和巨浪一般。
杨珞内伤极重,一丝力气也使不出来,全靠珈儿挣扎着一次次让两人探出水面。
杨珞心知如此下去,两人都难逃性命,在珈儿耳边道:“珈儿,我已不成了,你放了我,自己逃命去吧。”
珈儿大哭,道:“不,不,死也不放。”
杨珞待要伸手去推她,却是一根手指也动弹不得。再过得些时候,珈儿也是精疲力竭,多亏身上穿着副水靠,才勉强不沉。
杨珞急道:“珈儿,这水靠吃不住两人的分量,你再不放手,我们两人都会死的。”
珈儿大叫道:“不!”一个浪涛劈来,珈儿只觉得口中又咸又苦,早已分不出是海水还是泪水。
杨珞心中百感交集,道:“珈儿,求求你,放手吧,我不会怪你的。”
珈儿还未答话,两人又被海浪压入水中,再浮上来时,珈儿已将水靠除下,握在手中。
杨珞大惊,道:“珈儿,你做什么?”
珈儿一笑,道:“珞哥哥,你说得对,这水靠吃不住两人分量。”说罢拼尽全力将水靠套在杨珞身上,道:“珞哥哥,珈儿走了。”
杨珞大骇,狂叫道:“珈儿,莫要放手,千万莫要放手。”
珈儿道:“珞哥哥,你须得应承我,就算没有了珈儿,你也要好好活下去。”
杨珞大哭,道:“不,我不答应,珈儿你千万莫放手。”
珈儿用尽最后一点气力,紧紧抱住杨珞,在他脸颊上亲了亲,道:“你不应承我,珈儿来生都不见你。”说罢嫣然一笑,双手忽地松了。
杨珞心胆俱裂,狂呼道:“不要啊……”却见珈儿的身躯被浪头卷去,眨眼间便消失在洪波巨浪里。杨珞伤心欲绝,口中鲜血狂喷,登时晕去。
第 065 章 生离死别(三)
杨珞再醒来的时候,已不知是第几日了,海涛早已平息,白花花的阳光照在脸上,身上,每一寸肌肤都疼得像是已裂开来一般。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上的伤痛那及得他心中伤痛的万一?他每念及珈儿,心中便猛地一阵收缩,他放声大哭,却没有泪水流下,他的泪水早已流干了,他的心中也只剩下一个念头为什么自己还没有死?
天空中的景物从太阳变成月亮,又从月亮变成太阳,从白云变成星星,又从星星变成白云,杨珞在海上随波逐流地飘荡,再没想过是什么在他的前方。
这一日,杨珞已是奄奄待毙。知道自己快死了,他心中不但不难过,反而有些高兴,因为这样死去,他便不会觉得辜负了珈儿不是自己没有好好地活下去,而是老天爷没有给他机会活下去。
杨珞闭上眼睛,正待回忆与珈儿一起的快乐时光,忽觉头顶一痛,“咚”地一声响,撞上了什么硬硬的东西,随即海水从自己身下退去,露出来一片白白的沙滩。到岸了,真的到岸了,可杨珞没觉得有什么不同。他听见有人声,然后见到五六个人影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他依稀见到一个老和尚,还有人将清水滴在他干裂的嘴唇上,可还没来得及感觉更多的,便又晕了过去。
此后又不知过了多久,杨珞感到有一股暖气从他的“百汇穴”中灌入,在他四肢百骸间游走,全身懒洋洋地,甚是舒服,舒服得竟不知怎么就睡着了,他做了很多梦,梦见自己的少年时候,梦见和珈儿一起有多么开心,可惜不管他怎么梦,总是梦回那宿命的结局,珈儿松手离去时的模样,让他心脏紧缩,全身颤抖,他拼命抗拒着这无法抗拒的命运,猛地睁开眼来。
杨珞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山洞内,洞中升了一堆火,暖意融融,一个慈眉善目的灰衣老僧坐在他身侧,双目微闭,一面念诵经文,一面拨弄着念珠。
杨珞暗自忖道:“我这是又活了么?”心中竟不知是何滋味,泪水涔涔而下。
那老和尚听得他些微动静,睁开双眼道:“施主,你终于醒了,感觉可好么?”
杨珞听他相询,暗自提气,但觉丹田中空荡荡的,一身内力竟已无影无踪,不禁暗叹一声,忖道:“罢了,从此后便成了废人一个。”
那老僧见状又道:“施主不可强运真气,你受伤极重,竟能生还,已是人间奇迹,其他种种,都放开了去吧。”
杨珞闭目不答,忽听得洞口有声音传来,走进来五六个人,其中一人正是静玄师太,石天涯,徐泰然也都赫然在内。
杨珞见了这几人样貌,先是吃了一惊,随即醒悟,忖道:“这些人多半都是真的了,否则又怎肯救我?”
静玄师太见他醒来,喜道:“施主终于醒来了么?真是可喜可贺。”转头对那老僧道:“福慧大师,你这十余日来输送真气为他疗伤,可算是功德圆满了。”
老和尚微笑点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杨珞闻言忖道:“怎么我已昏迷了十余日了么?这老和尚为我输送真气十余日,大耗内力,若非出家人的慈悲心肠,决计不能如此。”心中再不怀疑,勉力撑起身子,道:“杨珞叩谢大师救命大恩。”
福慧大师忙道:“施主有伤在身,不必多礼,快快躺下吧。”
石天涯哈哈大笑道:“他已躺了十余日,烦也烦死了,如今好容易醒来,还躺个什么劲?待会儿就火将老叫化子打回来的野鸡,蝮蛇烤来吃了,再喝上两口老叫化子亲自密酿的百宝大补酒,那便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汉子了。小兄弟,你说是也不是?”
杨珞原本性子与他相投,只是珈儿死后他已万念俱灰,哪还有喝酒聊天的闲情逸致,当下只点了点头。
静玄师太上前将杨珞打量了一番,道:“这位施主,贫尼瞧你身形样貌,总觉得有些眼熟,请问你……是否到过蒙古大营?”
杨珞道:“师太好眼力,在下杨珞,当日师太去蒙古军中刺杀敌将阿朮,咱们已经见过面了。”
静玄师太道:“原来那少年英雄就是杨少侠,难怪难怪。对了,想当日劣徒受伤,被你救去,不知近来可好么?”
杨珞听她提及珈儿,心中剧痛,哽咽着道:“她……她已死了。”
静玄闻言叹了口气,道:“阿弥陀佛,她受了申屠南如此重击,老尼原本也没抱什么希望,此事更加怪不得你,少侠不必自责。”她只道珈儿是被申屠南所害,杨珞恨自己不能相救,所以难过,却哪知道杨珞和珈儿还有如此之深的渊源。
杨珞听了她言,心中更是难过,道:“她……她是为了救我才死的。”话未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静玄师太一愣,迟疑道:“这……其中难道有什么变故?”
杨珞喉头堵住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石天涯见状皱眉道:“小兄弟,男儿流血不流泪,有冤报冤,有仇便要报仇,莫哭哭啼啼地学那妇人模样。”
杨珞闻言,心弦触动,咬牙忖道:“不错,我不报此仇,誓不为人。”心中怒火如炽,竟又燃起一股勃勃生机。他原是极冷静果决之人,当下低头将事情前前后后默想了一遍,向石天涯道:“前辈,我等现在何处?”
石天涯道:“何处?我也想知道是何处,本来黄伯原是要我们去无名岛的,谁知中途接连遇上狂风恶浪,船沉了,幸亏附近有这座小岛,要不然还不白白喂了鱼虾?”
杨珞道:“那此地离中原有几日航程?”
石天涯道:“约莫十日吧,不过来时乃是顺水,回去大概总要二十几日。”
杨珞自言自语道:“二十几日,那也不是太远。”
石天涯道:“本来就是,待得明日若再没有船来,我便游也游回去。”
静玄师太道:“老叫化子,莫要胡吹大气,依你的脾气,若是当真游得回去,你早就游了,怎会等到今日?”
石天涯道:“你……好,我就偏要游给你看。”
静玄道:“天有不测风云,这大海之上,狂风暴雨固然是时常有的,吃人的鲨群么,却也不少,我看石帮主要多多保重了。”
石天涯道:“你休要吓我,我说游便要游的。”
静玄师太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石天涯“哼”了一声,坐到火边,自烧烤野鸡去了。
杨珞挪到他身边坐下,道:“方才石帮主说会有船来,是么?”
石天涯道:“是那老尼姑说会有船来,我看多半是瞎说。”
杨珞闻言抬眼向静玄师太望去,静玄师太道:“我也只是猜测,盟主久等我们不到,必定四下查探,多半猜得到我等遇到海难,自然会设法营救。”
杨珞道:“原来是这样,那大家也不必等了,船是决计不会来的了。”众人听他如此说,俱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