迢递故园(倚天同人)-第11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敌军突袭得手,元帅只得束手被擒,老老实实转身,但见得月色之下,阿瑜一身中衣披了件外袍,正斜倚着内院的拱门看她,颜色妩媚,切齿咬牙,气呼呼的瞪着她。
“阿瑜……”沈浣自觉上前,低声下气的哄道,“庭中议事,北伐事宜千头万绪,一议就是三天,实在脱不开身。”
阿瑜其实也知她事忙,只是一想到自己多少心思筹划,美酒佳肴红烛暖帐万事俱备,谁知这当事之人竟是接连三日不见踪影,不由气不打一处来,怒道:“议事议事议事!回府吃顿饭喝点酒睡个觉会死啊?!”
沈浣见得阿瑜竟是怒不可抑,不由奇怪缘何自己三日不归,竟让阿瑜如此气愤。然则奇怪归奇怪,人还是要哄的,“唉,现在不议事了,我陪你吃饭喝酒睡觉可好?”
阿瑜瞪她一眼,“俞二侠现在都不在了,你还吃个什么饭喝个什么酒睡个什么觉?”
沈浣没听出来她话中之意,只听得“俞二侠不在了”,不由一怔,急问道:“俞二侠怎么了 ?怎么不在了?”
阿瑜狠狠瞪她一眼,“走啦!你走了的当晚人就走啦,也没说去哪里,只留话说有些要事,要你不用担心。”
惘她一番心血,待到怀揣着花了重金买来的东西回府,两个人竟是走的半根头发也没剩,只剩她一人在这府里瞪着眼睛瞪着这两人回来。谁承想这一等竟是三日三夜未有动静,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一个,进了自己家门还如贼一般轻手轻脚的打算开溜,她这一口气又如何能顺?本来怒火满满打算好好烧一把沈浣,谁承想沈浣一听俞莲舟走了,神色微微一黯,“走了也好。”
阿瑜见她神色黯然,不由怔愣,“怎么了?”
沈浣轻轻叹了口气,侧首道:“北伐日子已经定了,徐寿辉三十万借兵如今已到颍州,合并咱们毫州军七十万,七日之后,沙河点兵,挥师北上。”
阿瑜杏目蓦地睁圆,“七日?竟这般快?!”
沈浣点头道:“如今答失八鲁新败,元廷兵力财力皆创,动手自是越快越好,这也是师兄的意思。我明日便要带同亲兵直奔沙河,准备七日后的点军了。”言罢微叹。俞莲舟只怕在她北伐出兵之前,是难以赶回再见一面了。
阿瑜听闻,蓦地跳了起来,瞬间把诸事抛诸脑后,急道:“明日?!你这北伐一场谁知道要几年?!冬衣呢?伤药呢?姑奶奶我还什么都没准备呢!你、你、你!哎呀!你这倒霉孩子!”话未说罢,那还有心思跟沈浣多论?蹭楞窜起来,也顾不得三更半夜,急急奔去准备东西了。
沈浣哭笑不得的看着阿瑜疾步而去的背影,又侧头看了看俞莲舟住的院子。
灯火漆黑,无声无息。
如此也罢,自古远征送别最是断肠,又何况北伐大都,风口浪尖险阻重重,一去只恐数载。更兼她恐阿瑜担忧,不曾提及胜败之数,自己心中却是清楚,此去成功成仁,实数难料。自此一别尚不知此生能否有缘再见,到不若这般分别。
只是她心中虽作如此想,脚下却是不由自主的往俞莲舟住的房间而去。推开房门,月光透过窗棂落下来,清朗朗的映亮屋中。床榻之上,被衾收得整齐,干净的全不似两日前尚有人住过的模样。
沈浣静默地坐在床边,熟悉的气息仿在鼻间,素简沉静,一如身在皇集雪原上木屋之中。
从信水相逢到得如今,近八年时光,两人从来聚少离多。他历来端肃持重,自不会将儿女情长表露于外,她常年枕戈待旦,亦不懂得如何去述女儿情怀。多深的情愫,两人平日行止只做如常。兵戈战乱纷杂世事,便仿如当年皇集的漫天大雪,淹没多少红袍银甲,锦绣年华。
从月漫中天到斜月西沉,从斜月西沉到旭日东升,沈浣静静的坐在床边,默默出神。直到门外脚步声隐隐传来,停在门口,单膝着地之声想起,“元帅,三军集结已毕,何时点将出城?”
--
刘福通与小明王坚持沙河点军发兵,也不无道理。毕竟百万人马之中,三十万是徐寿辉的借兵,三十万是沈浣亲军。刘福通疑心颇重,决计不愿让这六十万人马集结毫州城下。沈浣于此倒是无甚特别意见,只是略感巧合。当初她临危受命,初任三军元帅之时,这第一战便是在沙河。如今百万义军北伐出兵,这十余年来中原义军声势最为浩大的一场兵戈,又是在这沙河。
七日之内,三十万蕲黄军押运粮草战马悉数到得沙河。沈浣毅然决然应了北伐这险阻重重之任,萧策心疼师妹,竟是将自己身边亲手□的三十万人马全部给了她,连带派遣了十余名精悍战将归她调遣。他又怕有人不服沈浣号令,更派了自己的副帅,与沈浣历来交好叶行云节制诸将,悉数听命于沈浣。
沙河出兵的前一日,萧策亲自到得沙河帐下。
刻着“萧”字的玄铁虎符递到沈浣手上之时,萧策沉默着拍了拍她的肩。
沈浣如何不知这手中一只调兵虎符又有多重?三十万铁骑儿郎,便是萧策十余年来倾尽心血一手培养出来。
师兄妹皆是倾囊而出,连带自己性命与麾下无数儿郎,然则二人却均是明白,这一场北伐,金戈数载,胜算却是渺茫。只是百代兴亡,有人振臂一呼,有人功成名就,有人为的是千秋功业,也有人为得只是一个安宁故园。而他二人从来不为功业,便是不到一成胜算却又如何?十余载兵戈,本就不在能否问鼎九五,只求用金戈铁马血肉之躯去铺平那一条让天下苍生能够到得迢递故园的路。他日引路之人,自有天下英雄万千。
两人同样静默许久,同门之义,同袍之情一时之间涌上心头,多少沉郁思绪瞬间释然。
生死自有命,成败自在天。但得所求,无悔无憾。
“征路漫漫,你这一去,少则一年,多则数载。”萧策轻声向沈浣道:“有一个人,明日出兵之前,你总该见一见。”
他此言一出,沈浣心中猛地一突,却是说不出一个字。她如何不知他说的是谁?
萧策不待她反应过来,掀开帐幕,但见帐外夕阳西下之中站了一人,身形高瘦,青布长衫,正是数日之前毫州城中不告而别的俞莲舟。她以为他另有要事缠身,自己身兼如火军情,毫州一别,难有再见,却不承想俞莲舟竟是在她发兵前一日星夜赶了来。
他一身风尘仆仆,而手中却是拎着一只乌沉坛子。沈浣只觉那坛子似是有些眼熟,半晌脑中灵光一闪,那坛子正是当年两人百泉轩中对饮之酒。她的母亲在她出生之时埋入梅树之下,本是为了她出嫁之时所备的女儿红,却被那时尚一无所知的她兴之所至挖了出来,同俞莲舟倾谈对饮。
俞莲舟一手拎了酒坛,并不言语,只定定的看着沈浣。
沈浣蓦地明白过来,喉间哽咽。原来他不辞而别,竟是为得这坛女儿红。
萧策拍了拍沈浣肩头,“营中禁酒,你若是不想三军未发之际身为主帅先被杖二百军棍,那便同俞二侠出营去喝吧。”
--
夕阳西下,远山如黛。
橙红色的落日余晖映出两个影子落在平野之上。沙河流水湍急,滔滔而去,一如光阴,不付西归。上一次两人这般于沙河并肩而行,已是八年之前的旧事。俯望坡下,便是灯火初上的汝阳城。两人并肩的影子交叠,静谧而沉默。
沈浣侧头看向身边的俞莲舟,沉肃清耿一如往日,只是此时他眉宇竟被夕阳映得柔和了数分,正看着她。
“二哥,我……”似乎两人从相识的第一天起,无论多少默契,都甚少付诸言语。彼时心意相通,自是不用多言,然则如今却是万语千言到得嘴边,不知从何说起。
俞莲舟见她一路已是数次欲言又止,侧头看她,低声道:“阿浣,你我虽未行礼,可于我心中,已将你当做妻子。既为夫妻,如今你又有何话不可直说?”他声音低沉,神色端肃,话语出口,不似情人间絮语,沈浣却是手上心中均是一烫。那样的话语下,被重重遮掩的情意,她看得明,触得到。
如此情意,她又可能担得起?
见她仍是欲言又止,俞莲舟自捡了坡上横卧断木坐了,拍了拍身侧位子,看着沈浣。
沈浣却是不动,半晌终于说出一句话,却是“二哥,我明日……便要发兵了。”诸般话语,一开口,却又是兵事。
俞莲舟拉她坐下,却不接她话,缓缓开口:“江湖儿女,也无谓繁文缛节,只是这酒,却是一定要喝的。”说着将手中那坛女儿红揭了封泥递与她。
沈浣看着手中的女儿红,却是半晌动也不动。夕阳渐落暮色四合,她便那般静静的看着这一坛女儿红出神,良久,声音轻似鸿毛,同俞莲舟轻声道:“我……”话到一般,再不知如何说下去。
俞莲舟见她话语总是未竟,沉默着从怀中取出一张叠得极为仔细的纸笺。展开来看,沈浣一怔,笔迹苍劲决绝,正是皇集一战之前,她自知九死一生,托纪晓芙带给俞莲舟的遗嘱。只是却不曾想如今他竟还收得妥帖。
他如何不懂她那些出不了口的言语?昔日的皇集,明朝的北伐,每每当临九死一生之际,此心此志此情此义,皆在给他的那薄薄一纸书信之上,清楚明白,如磐如石,不曾或移。
沈浣眼中蓦地酸涩,看着那张纸笺,半晌道:“二哥……我从征多年,只是想为阿竹,为自己,也为世人求一个清平世间、安宁故园。只是这一念太难,这一条路也太远,如今北伐,胜败难料,这故园,或许我终能到得……”也更或许,我只是那用血肉金戈铺就这通往故园之路的人。
此言便是不说出口,俞莲舟又何偿不知?
“阿竹的后事,你不用担心。你与他的承诺,我自会替你相践。”他说着反握了沈浣的手,沉声道,“此去经年,沙场之上定得保重。师父与吴老已经议定了婚事,待你回来便可完婚。”
沈浣微微一颤,轻声道:“若是……我再也回不来呢?”
俞莲舟看着她湿润的双眼,字字深重叹息,却又字字掷地有声:“此生风波太多,你我若注定不得,便再等一世又如何。”
他说着竟是异常亲密的替她理了理鬓边青丝,以手背替她擦去顺着脸颊而下的泪水,轻声问道,“这女儿红,你喝是不喝?”
喝了,她便是他的妻。
便是应了他这一诺。
沈浣喉中哽咽无可言语,却是拿起俞莲舟递过的酒坛,整整饮下一口。醇烈琼浆由喉中流下,直烫热到心里。俞莲舟拿过她递来的酒坛,将那余下的女儿红一口饮尽。
亲结其缡,便是此生不得相守,来世也必当相候。
沈浣靠在他肩头,轻唤道:“二哥。”
“嗯。”他揽着她。
“无论生死,我总会回来。”她声音虽低,却是清清楚楚。
生当身随,死当魂归。
“嗯。”他依旧应她,声音低沉,一手却扶起她枕在他肩上的头,沉沉暮色之中,看着她晶亮的眼,轻轻一叹,俯首之间,吻上了她的唇。唇齿之间些微酒香四溢,温厚而灼热,克制却缠绵。她全无可拒,心情激荡之下周身微微发抖,任他揽着自己,紧紧回抱着他,娓娓相承。微凉夜色之中,气息交融,滚烫灼人。
斜月划过天际,东升西落。
“二哥。”她唤他。
“嗯。”他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