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骨丹心 梁羽生-第1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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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逐流起了疑心,悄悄地把一颗碧灵丹塞进尉迟炯手心,说道:“多谢王爷美酒,只怕
我们酒皇不胜。”尉迟炯乃是海量,听得金逐流这么一说,登时会意,把碧灵丹偷偷纳入口
中。
那内侍说道:“这是我们王爷日常饮用的葡萄美酒,酒味香醇,但多饮也不会醉。王爷
因为昨晚有事,未得亲自款待贵使者,是以叫我把酒食送来,略表敬意。请贵使者多饮几杯
。”
金逐流道:“好,尉迟大哥,多谢王爷的美意,那我们就一同饮吧。”
两人各自饮了三杯,那内侍暗暗欢喜,正想叫道:“倒也,倒也!”忽听得尉迟炯哈哈
笑道:“好酒,好酒!”突然反手一掌,“乓”的一声,把一张擅木桌子劈下一角,吓得那
内侍跳了起来。
金逐流道:“尉迟大哥,你喝醉啦?”
尉迟炯手舞足蹈地叫道:“没醉,没醉。只是这酒实在太好,喝了之后,我的气力倍增
,禁不住要试一试增了多少了。”随即又哈哈笑道:“如此美酒,不宜独享,请贵官也来喝
个三杯吧!”
原来碧灵丹乃是用天山雪莲炮制的,能解百毒,金逐流和尉迟炯内功深堪,其实没有碧
灵丹,也无大碍。有了碧灵丹,当然是更不会中毒了。
这是一壶可以烂肚断肠的毒酒,这内侍如何敢喝?连连摇手。尉迟炯怒道:“你说这酒
是不会醉的,为何不喝?”
尉迟炯佯作喝醉了酒的样子,强迫这内侍喝酒,内侍吓得魂不附体,喝道:“你,你这
厮兀是无礼!”想要发威,但声音已是颤抖不堪。
尉迟炯双眼一翻,猛地喝道:“明人眼前不说假话,你这壶酒是不是毒酒!”
内侍心怯胆寒,讷讷说道:“不,不是毒酒。”金逐流淡淡说道:“既然不是毒酒,贵
官喝也无妨。不过你一定不肯喝,我也不敢勉强……”内侍忙道:“对,对。喝酒也不能勉
强的。”金逐流不理他的插嘴,接下去说道:“不过为了查明真相,我们只好带这壶酒去见
王爷了。你不喝,我们请他喝,你不是说过这是王爷日常饮用的美酒吗?”
尉迟炯道:“不行,他不说实话,非要他先喝不可!”劈胸揪住这个内侍,作势就要灌
他。
金逐流和尉迟炯二人,一个做好,一个做坏,吓得这内侍魂不附体。要知道这毒酒并不
是土王叫他送来,即照金逐流的办法,他虽然可以暂时不喝毒酒,但秘密揭穿,终也难逃一
死。
还有一层,他见金逐流和尉迟炯喝了毒酒,行若无事,心里也有些好生惊异。他是相信
神的,暗自想道:“贵人有百灵呵护,毒酒毒他们不死,真主一定在他们这一边的了。”
这内侍又掠又畏,终于把实话说了出来:“不错,这是毒酒。但这不关小人的事,是大
清国的使臣叫我们这样的。”
“尉迟炯道:“好,看在你说实话的份上,饶你不死。清廷的使者住在什么地方,你把
地图画出来。”
这内侍不敢不依,说道:“他们住在王宫的花园里面。”画好地图,交给尉迟炯。
金逐流道:“尉迟大哥,你主意如何?”
尉迟炯点了这内侍的昏睡穴,说道:“我们去把清廷的使者揪出来,当众宣布此事,一
刀将地杀了。”
金逐流道:“使不得吧。”
尉迟炯:“土王一定是袒护他们的,我们只有用这个快刀斩乱麻的办法。”
金逐流道:“土王若是向清廷,杀了那个使者,只怕也无济于事。”
尉迟炯道:“杀了使者,也是断了土王投靠清廷的后路呀。”
两人各执一见,金逐流想了一会,说道:“好,我们采取折衷的办法,你把这内待送去
给宗达,让他知道今晚之事,请他指点。我偷进土王官中,侦察清廷使者的行动,必要时我
会把他们揪出来的。”
尉迟炯道:“也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当下解开了那内侍的穴道,说道:“你和
我到喇嘛庙走一趟。但出去之时,你只能说是带我去谒见王爷的。否则,你就要仔细想想,
你的头颅是否比这张檀木桌子更硬了。”
这内侍迷迷糊糊的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又醒过来,越发疑心他们是“神人”,而且他
又见过尉迟炯的厉害,哪敢不依?
这内侍刚才进来的时候,是吩咐过客栈的人不许进来的,是以刚才发生的这桩事情,客
栈中的执役都不知道,内侍带领尉迟炯进宫答谢,说来也是顺理成章(酷小牛 。coolxn。)(酷小牛 。coolxn。)之事,当然没人起疑了
。
金逐流待到将近三更时,估计尉迟炯已经见到宗达完真,便即换上了夜行衣,悄悄出去
,神不知鬼不觉的到了土王宫中。按照那张地图所示,很容易的就找到了清廷使者的住处,
只见那间房间,灯火尚未熄灭,纱窗现出两个人影。
金逐流轻轻掠过一座假山,正想走近去偷听,忽听得那长须汉子喝道:“什么人在外面
?”啪的一声响,这人已是站起身来,推开了窗子。
全逐流的轻功差不多到了踏雪无痕的境界,掠过假山,端的是有如一叶飘落,坠处无声
。金逐流吃了一惊,心道:“这人好厉害!”
但金逐流也是十分机警,他早已看见假山旁边一棵树上有个鸟巢,当那人出声的时候,
金逐流捏了一颗泥丸,使出了弹指神通的功夫,把泥丸向鸟巢弹去。迅即一个起伏,闪过室
角,绕到这间房子的后窗。
长须汉子推开前窗,只听得”呜呀”一声,一只大鸟恰恰从树上飞起来,树叶泥屑籁籁
落下,金逐流所发的那颗泥丸跟着落下,给掩盖过了。那只大鸟受惊飞起,绕树一匝,叫了
几声,好像是知道没有危险了,又回到树上。
长须汉子“呸”了一声,说道:“原来是只鸟儿,倒把我吓了一跳。”那个官员说道:
“你忒也多疑了,怎会有人,有人也不过是王爷宫中的侍卫罢了。”
长须汉子道:“我好像听得是夜行人的声息。别怪我多疑,因为对方实在是非同小可之
辈,咱们倘若害他们不成,只悄他们也会来暗算咱们呢,岂不可防!”
那官员道:“你说的可是那两个大凉山的使者?”长须汉子道:“当然是了。除了他们
,还有谁是咱们的对头?”
那官员道:“对啦,我正想问你,那两个是什么人?宗爷,以你的武功,当世罕有,何
以你不去悄悄把他们杀掉,点了他们的死穴,别人也看不出痕迹的呀。这不比转托内侍下毒
,更为干净利落么?”
金逐流听得这官员叫这长须汉子做“宗爷”,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汉子就是扶桑七子
的领袖,曾经和尉迟炯交过手的那个宗神龙。
金逐流屏息呼吸偷听,只听得宗神龙说道:“因为这两个人只怕我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那满州官员道:“究竟是谁,宗爷,请你别卖关子了,好吗?”
宗神龙缓缓说道:“我已打听清楚,一个是金世遗的儿子余逐流,一个是你们缉捕了多
年,还未能够将他缉拿归案的关东大盗尉迟炯!”
那满州官员啊呀一声叫了起来,说道:“原来是他们,这就怪不得宗爷要分外小心了!
”接着说道:“不过咱们的计策万无一失,内侍是王爷自已的内侍,他们再聪明也想不到这
内侍是替咱们送毒酒的。酒中的毒药是大内所藏的鹤顶红!”
金逐汉暗暗叫了一声“侥幸”,想道:“原来他早已知道是我,我却还蒙在鼓里。幸亏
有宗达完真提醒,否则就要着了他的道儿了!”
心念未已,忽听得宗神龙又是一声大喝:“什么人胆敢来此窥探?”
金逐流吃了一惊,只道又给他发现,忽听得衣襟带风之声,屋顶上出现了几条人影。那
满州官员也听见了,“咦”了一声道:“这回恐怕是真的了。”
话犹未了,只听得一个人已在喝道:“宗神龙出来!”
屋顶上跳下几个人来,为首的竟是牟宗涛。
和牟宗涛一向来的还有三个人,金逐流一看,三个人中他认得两个,就是那晚在华山绝
险之处和他交过手的那对夫妻。金逐流已经知道他们的名字叫做石卫和桑青。另外一个则是
二十岁左右的少女。
金逐流心里想道:“这个少女想必就是林元双说的她那个好朋友练彩虹了。”
宗神龙看见他的三个师侄和一个陌生人同来,这个陌生人对他甚是无礼,宗神龙不觉得
又是吃惊又是诧异,喝道:“这小子是谁?”
牟宗涛淡淡说道:“我是扶桑派嫡派掌门弟子牟宗涛,你的辈份虽高,也不能不听我的
命令!”
宗神龙横眼向石卫、桑青等人看去,他们夫妇和那个少女都点了头,表示牟宗涛说得不
错。
宗神龙怒道:“扶桑派早已分为三支,各自为政。你这掌门弟子是自封的,要想管我,
万万不能!”
石卫说道:“宗师叔,古语有云: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扶桑派正是因为分崩离析,以
致不能重振雄风。如今是该到了由分而合的时候了。”
宗神龙“哼’了一声,说道:“你们都愿意捧他做掌门了吗?”
桑青说道:“他是牟宗师的嫡系子孙,当这掌门,原是名正言顺。”
宗神龙冷笑道:“好,新掌门,你有什么吩咐?”
牟宗涛道:“第一,你贪图利禄,实是不该,我不许你冒充清廷的使者,在此招摇撞骗
。”
宗神龙大怒道:“胡说八道,谁敢说我这使者是冒充的!我得朝廷重用,也正是为了重
光本派门户,你这小子懂得什么?居然敢教训我!”
牟宗涛不理睬他,径自说下去道:“第二,本派的拳经剑谱,各人都不许私藏。你得的
那一份,必须交出来给我。”
宗神龙嘿、嘿、嘿冷笑三声,说道:“图穷匕见,原来你是想独霸本门秘笈!”
练彩虹道:“师公,你可不能这样说,这是对本门大有好处的事呀!”
宗神龙瞪了她一眼,似乎想要骂她,却又忍住。
牟宗祷道:“宗神龙,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我也不管你说些什么,只问你
依是不依?”
宗神龙道:“不依又怎样?”
牟宗涛道:“那我只好替祖师清理门户了!”
金逐流大为欢喜,想道:“牟宗涛为扶桑派清理门户,我倒是不必插手了。”于是仍然
藏在假山背后,暂不露面。
宗神龙气得七窍生烟,喝道:“你这小子欺我太甚,好呀,你要清理门户,那就来吧!
石卫、桑青,你们夫妇怎样?”
石、桑二人同声答道:“我们是帮理不帮亲,牟师兄说的是正理。”
原来对于依附清廷总管萨福鼎一事,扶桑七子之中,本来就有三派不同之意见。一派是
和他往来,得点便利,帮他一点小忙,也无所谓。但不可过于为他利用,以致失了“高人”
身份;一派是初起糊里糊涂,跟着宗神龙走。后来逐渐明白,因而对他不满的,还有一派则
是死心塌地的跟着宗神龙走的。练彩虹是第二派。石卫、桑青犬归是第一派。但他们在华山
钺羽而归之后,也渐渐有了悔意,觉得不应该这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