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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玄武门之变-第3部分

小说: 玄武门之变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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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世民都结交了些什么人物?史称:“群盗大侠,莫不愿效死力”。“盗”与“侠”不是应当势不两立的么?怎么会都愿为李世民效力?据《旧唐书》,李世民能够“折节下士,推财养客”。原来如此!简简单单的八个字,说透古往今来“盗”与“侠”之别。区别何在? 原来并无区别:只要有什么公子王孙肯于慷慨解囊,再懂得如何做一番谦恭的表面文章,盗也好,侠也好,就都一个个心甘情愿为之生、为之死。
  “裴寂已经答应见我,你说咱们该怎么开口?”
  说这话的人是李世民,说这话的地点是晋阳玄武门外的校场,说这话的时候李世民正骑在马上,左手把弓,右手拉弦,箭在弦上。说完这句话,李世民并不等待答复,却把抓着羽箭的五指轻轻松开,羽箭脱弦而出,破空有声。等到纯白的羽箭“砰”地一声穿透一百步外猩红的鹄的,李世民身后响起一个人的叫好声。只有两个人与两匹马的校场顿时回声四起,既令校场显得格外空荡,也令气氛渗透出些许诡异。诡异?不错。不过,那只是鼓掌人心中蓦然升起的感觉,既看不见,也摸不着。
  “君集,你也来玩一把?”
  被李世民唤作“君集”的人,也就是那个击掌喝彩的人。这人姓侯,正是史册所谓的“大侠”之一,年纪与李世民相仿,同李世民的交往还不足两年,关系却已经是如同知己。
  “我就不露怯了。”侯君集说,“先叫老高送份礼过去吧。”
  侯君集有自知之明,玩弓箭不是他的长项,他懂得藏拙。世上懂得藏拙的人不多,因不懂藏拙而身败名裂的人却多如过江之鲫。既懂得藏拙,换做别人,也许就足够成为一个人物了。可做侯君集却远远不够,因为侯君集不仅有“大侠”的名声,而且还有“智囊”的雅号。所以,侯君集说过“不露怯”这句话之后,还说了第二句。这第二句话透出些智慧的意思,因为这句话不仅与藏拙无关,也与送不送礼并不相干,目的只在于赢得点儿思考的时间。思考什么?当然是如何回答李世民的问题。这问题很难么?怎么连号称“智囊”的侯君集也不能即刻应对如流?不错,这问题不仅令侯君集犯难,而且还令侯君集有几分紧张。正是因为有几分紧张,侯君集才会觉得校场的回声渗透出几分诡异。
  侯君集所说的“老高”,不是别人,就是哄骗裴寂的高斌廉。高斌廉其实并没有什么过人的赌术,也没有什么太好的赌运,他不过是买通了鸿运赌场的老板,叫扔骰子的人替他做做手脚而已。高斌廉是经侯君集的介绍而成为李世民的亲信的,叫高斌廉去哄骗裴寂,以及如何哄骗,也都是侯君集的主意。
  “嘿嘿!人说‘英雄所见略同’,果不其然!我已经叫老高备了一副薄礼送过去了。”
  李世民说罢,淡然一笑,笑过了,又把手伸到腰下的箭壶,不过,只用手指攥着箭杆,并没有把羽箭抽出箭壶来。
  李世民这话令侯君集略微吃了一惊,他没料到他那句为争取时间而临时挤出来的、自以为是废话的话,居然正合主子的意思。因为这一惊,他忽然觉得李世民比他估计的要高明许多。这本应当是好事,跟个不高明的主子,怎么能够指望有前途?不过,他却莫名其妙地感到一些不快,于是匆匆地说:“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玄武门之变 第三章(2)
听见侯君集说出这八个字,李世民把握在箭杆上的手指松了。他本来并无兴趣再射一箭,只是想多给侯君集一点儿时间。他知道侯君集很看中“智囊”那雅号,正像他老子知道裴寂很看中裴姓那名望一样。他不想叫侯君集因为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回答而觉得丢了面子。觉得丢了面子的人,不会自我感觉良好;自我感觉不好的人,难得为别人尽力效死。这道理,李世民懂得极透。
  侯君集的回答,同李世民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不过,这并未令李世民感到高兴,恰恰相反,李世民因此而产生一些忧虑。因为这想法是没有退路的想法,好比兵法上的“置之死地而后生”,虽曰“妙计”,其实是别无选择之计。
  李世民的忧虑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扭头一看,从校场门口跑进一匹马来。骑在马上的人嘿嘿一笑,令李世民厌从心起。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李世民的弟弟元吉。
  “你来这儿干什么?”
  李世民没好气地问,口气里透出明显的厌恶,明显到甚至令他自己都暗自吃了一惊:我为什么这么烦元吉?这问题李世民反复琢磨过,只是始终不得其解。
  “我来这儿干什么?嘿嘿!我来揭穿你的谎言。”
  “胡说八道!”
  “我叫你来校场同我比试比试握槊的本事,你总是推脱,说你没时间。你怎么会有时间陪着猴儿来射箭?你难道不是在说谎?”
  但凡是李世民的亲信门客,都免不了被元吉取个外号。比如,段志玄因为左颊有块青斑,元吉唤他做“段黑”;高斌廉因为身材矮小,元吉唤他做“高短”;侯君集仪表堂堂,无可挑
  剔,元吉就拿他的姓氏找乐,唤他做“猴儿”。
  “放肆!君集是我的朋友,你竟敢如此无礼!”
  “啊哟!看把你急的。你的朋友又怎么样?你就认识你的这帮狐朋狗友。你心中还有我这弟弟吗?”
  “别搭理他。咱走。”
  李世民说罢,把马一夹,一溜烟走了。李世民所谓的“咱”,自然并不包括元吉,所以,跟着李世民走了的是侯君集。把元吉一个人撂在校场,恨得咬牙切齿。“呸!”元吉往草地上重重地吐了口唾沫,然后骂了句不堪入耳的脏话。
  元吉骂过了,气犹未消,举起手中槊,喊一声“冲!”不是折回大门,冲出门去找李世民算账,而是拍马冲向前方的稻草人。元吉的面前是一条大约五百步长的跑道。一百步开外,跑道右侧立着一行稻草人,稻草人与稻草人间隔约莫十步。不是庄稼地里吓唬鸟儿的那种稻草人,是专为练习矛槊刺杀而绑扎的稻草人,基础坚固,浑身厚实,只有咽喉一处要害。所谓要害,其实是个机关,一经刺中,必定扯断颈部,令稻草人人头落地。这咽喉要害,正是骑手刺杀的目标。倘若骑手失手刺空,那当然只配成为别人饭后茶余的笑料。如果错过咽喉而误中稻草人身体其他部位,矛槊被稻草缠住,如何能于瞬间拔出?撒手慢了,必定人仰马翻,那狼狈,自不待言。撒手快的,虽免于跌倒,等于是被稻草人缴了械,剩下赤手空拳,能不认输?所以,千万别小瞧人家拿这些稻草人出气。没几下真功夫,出气不成,徒自取其辱。元吉自以为一槊在手,可以横行天下。这话固然幼稚,却并非胡乱吹牛。不信?那一日,元吉策马飞奔,举槊猛刺,沿途三十个稻草人,个个草头落地,无一幸免。

玄武门之变 第三章(3)
李元吉冲到跑道的尽头,把马勒住,回首眺望,踌躇满志,想发一声大笑,吐尽方才的怨气,却忽然听到击掌喝彩的声音,吃了一惊,举目四望,这才发现远处将台之上立着一人,头戴纱帽,身着长袍,手捉一柄麈尾。虽然看不清那人的面貌,就凭那身打扮与站立的姿态,
  元吉知道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长兄建成。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都没发觉?”
  “一心不能二用。你方才专心致志于稻草人,怎么还能顾得上我!”
  “下来同我玩一回?”
  “你找世民玩还差不多,我一向不好此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你看我这身衣服,能玩么?”
  建成这身衣服令元吉颇不以为然。整日打扮得文绉绉的,附会风雅,犯得上么?在元吉心中,将门之子,就得有纠纠武夫之风。他觉得建成过于文弱,不配为将门之子,尤其不配为将门之世子。世子是要袭爵接班的,像建成这模样,也配接班?真是天不我予呀!元吉这么感叹,什么意思?“元吉”就是“大吉”的意思,老天爷要是叫他元吉生为李氏的长子,为世子的,就是他元吉。如此这般,不就名副其实地万事大吉了么?这就是元吉感叹之意。这意思自然不便说出口,所以,他就什么也没说。
  建成见元吉并不回话,转身退入将台上的门楼,缓缓步下门楼里的楼梯。等他摆弄着麈尾、慢条斯理地走出门洞、踏上草地的时候,校场里已经空空如也。夕阳西下,在草地上拖下一条长长的影子,不是别人的影子,是他自己的影子。李世民与侯君集早就走了,这他知道。他进来时正碰见他们两人出去。李世民冲他喊了声“大哥”,马不停蹄地走了。侯君集倒是把马勒住,在马背上对他毕恭毕敬地请了个安。元吉呢?怎么也走了?也不想理我?建成有几分气愤,更多的却是不安。世民结交匪类,多为不法,能不惹祸?元吉好勇斗狠,槊不离手。槊,兵器也;兵器,凶器也。能不横死!这么想着,建成不禁摇头一叹。两个弟弟都这么不争气,幸亏自己是长子,否则,我李氏西凉昭武王一脉能不断送在自己这一辈身上?
  李建成所谓的“昭武王”,指李渊的七世祖李暠,西凉的开国之君,死后谥号昭武。史称李暠好读书,境内文风独盛。由此可见,李建成的喜好儒雅,也许其来有自,未见得就是附会。心里一直怀念着曾经割据一方的祖宗西凉王李暠,说明什么?说明他李建成并非没有野心。既有野心,怎么还视李世民的广交游为结交匪类?难道是虽有野心,却无贼胆?至少,李世民是这么看他。他自己呢?他自己当然并不这么看。他认为只有他才懂得应时而动,伺机而发的道理。
  “机会是等来的,不是奔来的。强出头,往往适得其反。”有一回,他这么告诫弟弟世民。
  “不错。机会是要等,可机会来时,也要把握得住。怎么才能把握得住?孔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奔,就是利其器。有利器在手,才能不失良机。像你这样整天无所事事,那叫守株待兔,不叫等待时机。”李世民反唇相讥,他从来就没有服过这个长他十岁的长兄。
  “好,好。我不同你争。我无所事事?我倒要看看你能干出什么大事业来!”
  古人云:“道不同,不相为谋。”果不其然。兄弟二人从此不再说正事,见面时只打个招呼,说几句无关紧要的废话。虽然不再争论,却渐渐如同路人,不再有手足的情分。
  李建成独自一人在校场徘徊片刻,觉得十分无聊,拍马回城。行到玄武门门口之时,不经意地抬头一望:斜阳残照,把城楼门匾上“玄武门”三个金字抹得一片鲜红。怎么宛如血染?李建成蓦然警觉:莫非是什么不祥之兆?
  九年后的那一日,李建成策马进入长安宫城的玄武门之后,猛然回想起这一日的情形。可惜已经晚了,身后的城门已经关闭,历史的退路已经关闭。如果他的猛然回想是在进入玄武门之前,玄武门之变会流产么?随后的历史会改写么?
  

玄武门之变 第四章(1)
次日夜晚,无星无月,有云有风。段志玄斜靠在庆春坊夹道北口的墙根,凉风裹着湿气吹打在他那张黑黢黢的脸上,令段志玄觉得极其难耐。不过,他没伸手去擦脸,怕把脸上
  抹的油烟给擦掉了。把脸抹黑,不是想要掩盖左颊上的那块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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