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如是秋水长 完结-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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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鬟停在我身边,怯懦的双手递上那油光锃亮的玄狐皮,两只红宝石做成的眼睛在早春的阳光里泛着诡异的金红色。贾哈是赤狄王廷标志身份的象征,红眼玄狐,正是一等亲王才可佩带的装饰。除了大型庆典,也只有上朝的时候才会配在肩头。
我看了看小丫鬟手上的狐皮,挥挥手示意她赶快给阿尘送去。“……殿……殿下……”那小丫鬟迟疑着看了看我,脸上飘起两朵不自然的红晕。
我疑惑的看了看她,再转头看向阿尘……果然,阿尘大概是以为我会亲自给他带上,已然解了斗篷,微微俯下身子,此时正一脸菜色的僵在马上,看样子就要发作。
我眨了眨眼,马上识时务的想要接过那狐皮给他配上,谁知他冷哼一声,用力一夹马腹,那墨一般的黑马便飞快的闪了过来,眼前一抹浓黑闪过,就听那丫鬟轻叫一声。等我回过神时,他已经绝尘而去,那个丫鬟却跌坐在地上,可脸上丝毫不见痛楚,只痴痴的望着阿尘去时的方向,左手轻抚着右手,满是娇羞迷离。
……这丫头……是受虐狂吗?被拽了个跟头还一脸享受的表情。脸上有些忍不住的抽搐,阿尘这家伙……还真是满身的桃花!随便碰个姑娘就能惹来一身香,跟那个满处抢女人的怀仲卿,简直就是阴阳两极。
抚了抚额角,丢下一干下人转身回屋,坐着想了半天,还是决定不要睡了。一日之计在于晨嘛,起都起了在躺回去实在不划算。让人取了早饭,顺便把怀仲卿和傲蓝都挖了起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是不?
第三卷 天都篇 第七十三章
第七十三章
这两人进屋的时候同时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只是小豆丁有些迷糊的抱怨着:“三婶,怎么这么早?”而另外一只已经直接坐到桌前,对着桌上那碗冒着热气的小米粥自顾自的打起瞌睡了。
我一把撑住傲蓝的额头,免得他扎到碗里,成为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第一个淹死在粥碗里的人,用力捏了一把他的脸,直到他吃痛的叫了一声,揉着那块嫣红眼泪汪汪的看着我后,我才压低声音没好气的说:“说!你昨天到底拐出来几本书?肯定不止两本吧?还好意思说自己够意思?瞧你那两只眼睛,昨晚上睡过了吗?”
小豆丁睁着好奇的圆眼睛,小脸埋在粥碗后在水汽间若隐若现。傲蓝不好意思的揉了揉脸颊:“没……没有啦……只拿了两本……不过,那书放在怀里就好像揣了个小兔子,我……忍不住,就都看了。”
我哼了一声:“哪本?”
“《周子溪游列国》”傲蓝小小的抿了口粥,确定温度适宜之后才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这书我知道……足足有我中指长度那么厚,傲蓝这家伙一个晚上都给读完了?翻也翻得手软了吧?一不小心呛了一口粥,捂着嘴咳了好久才缓了过来,接过下人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嘶哑着问道:“看完了?我才不信。来,说说,都有什么?”
“三月十一日,抵江山之青湖,为入闽登陆道。十五里,出石门街,与江郎为面,如故人再晤。十五里,至峡口,已暮。又行十五里,宿于山坑。……”傲蓝摇头晃脑的开始说,我听他越说越起劲赶忙连连摆手:“好了好了!”迟疑了一下又说“你都背下来了?”
傲蓝腼腆的笑了笑:“不算背,看过了,自然就记得。”
活字典啊活字典!赶明个让傲蓝看遍鬼方语字典,那我以后出门不久不用靠怀浩仁来当翻译了嘛?当然前提是也得有那么本书。一转头,正碰上怀浩仁笑得贼兮兮的一张小脸:“三婶,你不听三叔的话,要小心哦。”
“有什么好小心的?我又没做什么错事。”我悠闲的端起杯茶,清了清口,一挑眉:“晚啦,等你三叔回来,也要酉时了,到时已经过了时限,你再说什么,都是没用。”
“三婶怕是忘了,咱们今个要去翔天楼。昨晚上三叔千嘱咐万嘱咐让我看牢三婶,说是不过午时,他一定能到。您说……是不是还来得及呢?”
这个杀千刀的小豆包!居然也来威胁我!上次跟我横眉竖目的账我还没找他算账呢!“浩仁的汉话说的真好,你爹教的?”其实他之前有跟我说过,只是我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又问了一遍。
怀浩仁眼神一黯:“不是,三叔给我找的习教师傅。”
果然一下点到他的痛楚,怀浩仁再没了心思跟我穷逗,默默的啃着绿豆糕。我也见好就收……不过:“说起来了,倒是还没去你家拜访过呢。怎么说也是……”
“不要去!”怀浩仁一脸惊恐的看向我,好像我是在把他按斤要分量的卖给屠户一样。
“可是……我还没见过大嫂。”见他的表情有些诡异,我小心翼翼的说道。
“不……不用了,我娘常年不见外人,你去了,她也不会见你的。”怀浩仁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又恢复到往日那个快乐的小豆丁,眼中丝毫不见闇沉。
“你爹也……”我还想说,却被他一口打断:“你想见我爹,去神殿便是,他不住家里的。”一脸鄙视的神情,仿佛在说‘你连这都不知道?还敢嫁到怀家当媳妇。’可我却从他的眉宇间看到了一闪而逝的委屈与寂寥。
乖乖的闭了口不再言语,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家的事,不知原委,我不好乱管。见我停了口,怀浩仁赶忙拉着傲蓝问他《周子溪游列国》里还写了什么好玩的东西。我在桌子下面一个劲的踹傲蓝,让他少说点,万一被阿尘知道,搞不好要被禁书三个月的。傲蓝却是一脸的不明所以然,还忧心忡忡的问道:“树儿,你腿抽筋了吗?”
可怜如我,只得在怀浩仁一脸贼笑中讪讪的停下动作。傲蓝……你还是被调教的不够啊。
刚过辰时,怀浩仁便拉这我出门,说是快到季末了,账本早都堆成一堆等着我们了。我本想拉上傲蓝,可这家伙扭扭捏捏的就是不肯跟我出门,我眯着眼衬怀浩仁不注意的时候问了一句:“你还藏了哪本?”
傲蓝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飞快的瞟了我一眼,低下头:“也……没有什么啦,都是树儿不要的书。”
哦!?你现在倒是知道用这个来搪塞我了?早怎么不说!说到底还是藏私!
傲蓝见我一脸愤慨的盯着他,赶忙拉着我的袖子,委屈又讨好的说道:“树儿,你别气……我……我是怕放你那里被尘公子找到……等我看完了,我就拿给你。”
我笑眯眯的拍了拍他白皙的脸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去吧,看你的书去吧。记得小心敖总管。”
傲蓝咧嘴灿然一笑,竟是比那悬于空中的金乌更为耀眼:“不会啦,听说昨个敖总管就住在书库了呢,听那帮男仆说,光是昨天搬出来的书就不止千册,这……这可都是……”
我了然的笑了笑,拍拍他的肩:“都是你的,也算是你人生的第一笔财富了。”
傲蓝的笑意盛了满眼,在我点头之后轻快的一转身,宛若惊鸿一般奔向自己的居所。我会心的笑了笑,虽然他已懂得何谓藏私、何谓欺骗,但他依然还是那个纯洁的少年,他的心依然如朝阳般绚烂又温暖。
当我跟怀浩仁到了翔天楼时,那掌柜的早已等在门口,见了我们并未行什么的礼,只恭恭敬敬的一福身,唤了一声‘东家’,便将我们迎进了雅间。一关门,我正欣赏屋里挂的那些字画古玩,正想问问那掌柜是谁买的,倒是很和我的品味,媚而不俗、雅尔不淡,一回身却见那人矮了半截,反映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这是给我跪下了。心中吓了一跳,面上还不得不作出司空见惯的模样,抬了抬手让他平身。那掌柜谢了恩才开门唤进几个伙计,每人手上都是厚厚的一摞账本,看的我暗暗心惊。见他有些犹豫究竟是放到我面前还是怀浩仁面前,赶忙避清关系:“今日我只是随着来看看,往日怎么办的,今日照旧即可。”
那掌柜闻言赶忙将账本放于怀浩仁桌前,回身时还擦了擦头上的虚汗。我有点郁闷,我是会吃人的母老虎?还是长相凶恶的夜叉?他干嘛怕成这样?
等账本都摆好了,从我的角度已经看不到怀浩仁的脸,只听得他缓声说了句:“下去吧,留个人在门口伺候就成。”待人都走光了,我才吧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
怀浩仁哈哈一笑,就见一直白胖的小手取了最上面的一本账簿:“三婶你不知道,着翔天楼初建时其实是三叔在管的,大到建筑格局,小到一个菜卖几两银子,统统都要过问。过了一年,经营上了轨道,三叔也就不太管事了。偏那掌柜的是个实心眼,事事都要问过才肯去做,那日许久不见的三叔好不容易来趟翔天楼,那掌柜自然是要件件回报、事事俱细。据那日当值的伙计说,三叔听到最后轻飘飘的甩了账本到那掌柜的脸上,一句话不说,就那么面无表情的盯了人家一下午……时至今日这掌柜的见到三叔还是两脚发颤,不敢抬头呢。您是三叔的王妃,他自然也是惧怕的很。”
……说到底还是被阿尘给连累的。我叹了口气,不再理会怀浩仁,转而继续看屋中的摆设。这雅间装饰的极为别致,墙上挂着一副少女扑蝶图,那少女纤腰楚楚、姿态酣然,一看服饰便是南方人,比商都还要更南,更似越国那边。她手执一柄团扇扑向一直粉蝶。我看不出是否出自名家之手,只是见那少女的笑颜便也想要跟着她一同笑了出来。
另一侧的墙上是个多宝格,琳琅满目的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雕塑,其中最惹眼的便是一尊七彩琉璃欢喜佛,那纠缠在一起的身体线条流畅、姿态自然,令人看了不觉得猥琐龌龊,却是心生敬意。那七彩的琉璃在光线中不停的变换着色彩,仿若流光,让我爱不释手。
“这些摆设都是谁挑的?”回头问向那个汲汲营营的小豆丁。
怀浩仁头也不抬的回了句:“这里平时只有咱家人才能近,三婶以为呢?”
“哦!没想到怀仲卿虽然对女人不太挑,可对艺术品还是有些讲究的。”
“二叔??”小豆丁被惊的抬起头,皱着眉:“怎么可能是二叔?他那人最是注重那些道德伦理、天道伦常,不相干的人若是进了他家的人,不往后院走还以为是进了个清心寡欲的居士住的地方呢。二叔怎么会买这些东西,再猜再猜。”
“啊?那……难不成是大哥?真是没想到……”我才说出口,怀浩仁就已经笑得快要从椅子上滑下来了,伸手指着我,颤颤巍巍的说道:“我……我爹?我那个根本都懒得跟女人说几句话的爹爹?算……算了吧……用二叔的话说,我爹是个办事的时候都不敢点灯的主,哪有胆子买这些?”
我皱了皱眉:“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的爹爹?”
怀浩仁耸了耸肩:“为什么不能?反正他除了生我,明年再给我找个媳妇之外,也做过别的事情了。”
我无力的拿起一杯茶,算了,反正只要一说到他家的事情,这个小豆包就要变成小刺猬。心里多多少少已经有些计较,旋转着欣赏瓷杯上的一组戏秘图,波澜不兴的再说了句:“那就是你四叔了。”
怀浩仁诡异的一笑:“三婶,其实你知道是谁,就是不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