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媚乡春-第1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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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些东西,看得人昏恹恹的。似乎在哪本杂志上看到,现代艺术与古典艺术的区别就是,古典书翻到最后一页,男女主人公还没有接吻呢,而现代艺术则是,翻开第一页就有私生子了……或者可以这样说,看古典艺术,你原有的很多**就消失了,而看现代艺术,你那些沉睡的**也都被唤醒了。也许,这就是一种进步吧!狄小毛满脑子翻腾着这些东西,感到头昏沉沉的,干脆把电视关掉准备睡觉了。
这时,忽然响起了敲门声。打开门一看,狄小毛不由得一怔,原来是华光集团的魏宝同。
几年不见,魏宝同也明显地老了,大背头上有了一丝丝白。不等他说什么,魏宝同已把手里提的两个大食盒搁到地下,气喘吁吁地坐下了。
你这是……
狄小毛不胜惊讶。在他的眼里,魏宝同也不是个一般人物,虽说都是在县铁厂时的老弟兄,但自从他当了县委书记,魏宝同就再没有登过他家的门。他在地区工作那几年,听说魏宝同已当了华光集团的总工程师,几次打电话让他来家里坐坐,魏宝同都说等有时间再说吧,一直也没有来。现在提着一大堆东西突然造访,一定是遇到麻烦事了。在惊讶之余,狄小毛脑海里急闪过一个个念头,半天没说一句话。
看他这样子,魏宝同似乎明白了一些,哈哈地笑起来:
老弟兄,你怎么这样看着我,是不是以为我有什么大事求你,所以你犯难了?请放心吧,只要兄弟你好好干就行了,我是决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今儿来主要是慰问慰问你,马上不就是中秋节了?
哪里哪里,看你说哪了,你我之间这样说就太远了,我还真想给你办个什么事呢。狄小毛被他几句话说得很不好意思,只好也哈哈地笑着,努力掩饰脸上的尴尬表情: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想起慰问我来了?要来你只管来,咱们老弟兄俩好好坐一坐谈一谈,又何必拿这么多东西?
魏宝同说:你说的倒也是真话。不过这些东西并不是我的,而是厂里的,公家的,不拿白不拿,不要白不要。马上就要中秋节了,我和几位集团领导都是跟着张谦之书记下来的,拉了一大卡车东西呢,省城的各大头头脑脑,挨家挨户地送,整整忙了一天才送完。最后剩下一部分没送出去,我就想给你拿点算了。
原来这样……狄小毛立刻感到心里热乎乎的。同时又对张谦之和华光集团的这种做法感到很惊讶。他在地县两级干了十多年,从来也没想到大张旗鼓地来省城送礼。张谦之才当了几天地委书记,怎么竞想出这么个馊主意?回到省城这两年,他也的确听人讲,每当过时过节,一些县市和企业,免不了要给省直的一些实权部门拉运点大米、水果、土特产之类的东西,对此一些政研室的同志们就迭有怨言,对于他们这几位主任也挺有意见。去年秋天,狄小毛自告奋勇,从华光市为机关干部白要了两车苹果,便受到全室干部的一致好评,在年底的总结会上,为他说了许多好话。
可是地区一级领导亲自出马,而且把礼品送到省城领导家里,在他看来无论如何还是有点太那个了……想到这些,他不禁皱了皱眉头:
张谦之和朱友三呢?
已经连夜回去了。
回去了?这么迅,真可谓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神不知,鬼不觉,兵贵神啊!
魏宝同又说:听你这口气,我就知道你不满意,看不惯。老实说,对于他们这一套,我更看不惯,我的性子你又知道。可是这几年我也学聪明了,有什么办法呢,看不惯学着干,这就叫活到老学到老吧。你别说张谦之、朱友三这一套还挺灵哩,不管到哪家门上,反正没有拒绝的,而且都是笑脸相迎,挺高兴的样子,说到底官不打上门客嘛。依我看,张谦之这小子还要升呢……
升?就他那德性,那水平,现在这个职位都让他糟踏了,不是吗?
那倒是。魏宝同又说:自你走后这两年,咱们地区干部群众议论纷纷,说是不该走的走了,不该来的来了。尽管你和杨旭之间的是非我说不清,但是,说到底那是一场悲剧,真正沾光的只有张谦之,不然,哪能有他今天?
………【实际上鬼得很哩!】………
217。实际上鬼得很哩!
这个……一听这话,一提起那件几乎关系到他一身的大事变,狄小毛就感到心里堵。不论他还是杨旭,这都是一块致命伤,不应该再揭开的。他只好转个话题说:
你们集团现在怎么样?
不错,很不错的!这几年尽管市场变化很大,一些同类型的企业都垮下来了,但是我们厂还是很好干的,每年的利税都在一两千万以上。说到底,这都是由于你和杨书记在的那两年,抓住机遇,及时上马了一些大的技改项目,奠定了一个好的基础。要不是那样,张谦之和厂长他们光把厂名改成个集团,能这样大手大脚地折腾吗?’
好吧,那就让他们折腾好了……狄小毛感到一阵头晕,双手按住了太阳穴。
临走的时候,魏宝同在楼道里紧紧握住他的手,很动情地说:你是搞政治的,又是干事业的人,为什么不再努力一下,你难道就心甘情愿在这个清静无为不干实事的地方呆一辈子?说罢,两眼直勾勾地看着他。
不会的。你放心,我一定要再拼他一下,不管采用什么办法!狄小毛也直勾勾地看着他,同时也是在内心里狠心地对自己说。自从去南方一趟所激起的一股股心潮,终于变成了汹涌汪洋的一片……
金钱是美好的,对于需要它的人来说,金钱实在是万万不能少的,但在许多情况下,金钱的能力又十分有限,甚至完全是一种负担。对于金钱,狄小毛一辈子都处在极其矛盾的状态中。白打记事起,看着父亲母亲为攒积每一枚硬币而拼命劳作,看着父亲日胜一日弯下来的腰肢,他就对金钱充满了一种巨大而难耐的渴望,时时幻想着能拥有数不尽的金钱,能盖一所四面镶满玻璃的花园洋房,能够享受人问所能享有的一切……
可是就他内心来讲,又对金钱、对一切有钱人充满一种本能的敌意。特别是对于那种大肆铺张、挥霍无度的人,简直恨不得亲手杀了他。不管你拥有多少财富,一个人的个人需要实际上都是极其有限的,所谓日为三餐,夜图一宿,广厦千间,所用者不过六尺之床……所以,只要有可能,狄小毛总是把自己的消费弄得极其简单,朴素得连每个接近他的人都认为,老狄对自己实在太苛刻了……
自从当了县委书记,狄小毛身上就基本上不再装钱,几十年间也一直没弄清自己的工资究竟几级几档挣多少钱,除了工资还有什么补助奖金或福利等等。
所有的工资,每月都按时交给席美丽,所有有关用钱的事,都由席美丽和身边的其他人去办。特别是在华光呆的那几年,他把这一切都全权委托给了县委办副主任王强。王强那时刚刚调进来,年龄不大却非常机灵。不论在办公室还是在家里,或是在其他什么场合,只要是他需要的,大到电暖气、电视机,小到一盒火柴一支碳素笔,都会及时又准确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凡是有关大额资金的开支,他都会批给县长张谦之去想办法。所以他常常自嘲说,当了五年书记,我不过是两手空空的一个乞丐啊,从没批过一分钱,也没摸过一张钞票……
自从正式宣布了任命决定,家里立刻就排满了人。那使他第一次体验到众星捧月、门庭若市的独特感受,一点儿心理准备也没有,也缺少这方面的应对经验,不管谁来了都笑脸相迎,并让席美丽沏茶、上烟。
所以有一段时间,家里在十二点前总是人声嘈杂、烟雾缭绕,远远看去好像着了火似的。华光的人都是谦谦君子,来了就围坐在沙上,相对默默地抽烟,或说一些身体怎样、天气如何之类不咸不淡的话,他也只好装聋作哑,陪着说陪着笑陪着抽,直至夜阑人静……
有时人少一些,他就忍不住问,有什么事吗?来人便谦和地笑一笑,连说没事没事,只是来看看书记,见个面,然后便作一番自我介绍,也无非是姓甚名谁,任局长科长书记几年了,欢迎领导有时间来看看我们单位……
直至有一天,就来了这个王强。
王强长得敦敦实实,一派憨厚相,手里提着一个小布袋,进门就喊三姨夫。狄小毛于是怔住了,无沦如何想不起竞有这样一个亲戚。屋里人挺多,又不便细问,他便不冷不热地点点头示意小后生坐。
王强却既不尴尬也不认生,把小布袋轻轻地搁到墙角,就立即踅进厨房拿出一个簸箕,手脚麻利地帮着收拾茶几上散乱的烟蒂和瓜子皮。等收拾整理好刚坐下,里呛死了,烟这么大,闹下去会得病的,立刻起身,把窗户打开一点,端个脸盆在地上洒了一圈水……
这时席美丽上厕所回来了,小伙子便又跟着她去了厨房……
夜风习习地吹进来,清新而凉爽,很是沁人心脾。狄小毛端坐在沙上,不由得张大了鼻翼,心里便涌上一丝快意。
看着这个小伙子那么随意又自然地在书记屋里进进出出,又那么手脚勤快,心灵眼活,客厅里坐着的许多人都流露出羡艳又惭愧的复杂表情,有人也似乎想效仿一下,却又实在找不出多少可以插手的地方,只好站起又坐下,尴尬得直搓手。
等这个小伙子走了之后,狄小毛才现那个小布袋还在墙角搁着呢。打开一看,金灿灿的是一袋软黄米。席美丽高兴地说:你不是最喜欢吃素糕吗?家里刚好没了,我还正准备从村里边弄点呢。
狄小毛心里自然也很高兴,可是一想到小后生那个过分勤快的样子,忍不住又想起了古人关于亲贤臣远小人之类的谆谆告诫,立刻把布袋往地下一撂,沉下脸说:
这是个什么人,你清楚不清楚,我可从来没记得有这么个亲戚呀?
你当然不清楚。他叫你三姨夫,想来当然是我们家的一个亲戚。
什么亲戚?
这个……我也说不上来。刚才在厨房,我倒是问了他一气。小后生讲了好半天,我也没弄明白,反正既能找上门来,总是有那么点勾扯的。我们家老早离开了村里,有许多远房亲戚甚至连我爹都弄不清呢,何况是我。
席美丽说的自然也有道理,而且人家远天远地找上门来,一袋黄米又不值几个钱,狄小毛的心宽下来,不想和老婆再斗嘴了,只好叮嘱她说:这事就算了,今后可要注意一点儿。反正这事我觉得有点那个,这样七姑八姨,八杆子也扯不着的,过去多少年也没来往,今儿却找上门来,岂不是有点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味道?
看你说得那么难听,难道说你一当官,人人就都不安好心了?再说,东西是你收下的,你怨我干什么!席美丽却不高兴了,一下子拉长了脸。
在此后的日子里,王强总会适时又适度地出现在他家里,每次来也总要带一点值三不值四的小东西,并很快赢得了席美丽的好感。而他也逐渐觉得,这后生脑子机灵,样子忠厚,倒也不失是一个可以造就的材料。
时间长了,如果哪天王强没有来,屋里屋外竞乱了套,花儿也蔫了,地也没有人扫了,家里反而会觉得缺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