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兴起史-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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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五年三月小福金)代音察又告汗曰: 不仅此事,更有要言相告。汗询有何言。代音察曰: 大福金曾两次备饭,送与大贝勒,大贝勒受而食之。又一次,给四贝勒送饭,四贝勒受而未食。且大福金一日二、三次遣人至大贝勒家,如此往来,谅有同谋。大福金自身,深夜出院,亦已二、三次矣。汗闻此言,遣达尔汉虾、额尔德尼巴克什、雅逊、蒙哈图四大臣,往问大贝勒及四贝勒。送四贝勒饭未食,属实。送大贝勒饭二、三次,受而食之,属实。又其他之言,亦属实。
对此,汗曰: 吾曾言曰,吾身殁后,大阿哥须善养诸幼子和大福金。以有此言,故大福金倾心于大贝勒,虽无任何事,却无故地一日二、三次遣人至大贝勒家。
每逢诸贝勒大臣在汗处赐宴会议之时,大福金即以金珠饰身,斜视大贝勒,众贝勒大臣皆觉而非之,欲告汗,又因畏惧大贝勒、大福金,而不敢告。
汗闻此言,不欲加罪其子大贝勒,乃以大福金窃藏绸帛蟒缎金银财物甚多为辞,定其罪。遣人至界藩山上居室查抄。大福金恐汗见其物多而又加重惩罪,急使人分藏各处,送往各家,以财物三包送至达尔汉虾山上之家。查者返回汗屋后,大福金即遣人往取送于达尔汉虾家之财物,该人误而未往山上之家索取,转向西边之家索之。达尔汉虾知觉,与该人同来见汗,告曰: 福金私自匿财,吾岂有领受之理乎?……(汗)遂杀受容财物之女阿哈。
继之又查,蒙古福金告曰: 阿济格阿哥家中二柜,藏有大福金帛三百,大福金常为此担忧,欲焚于火,欲投于水,以惜此帛,皆未果。闻此言,即往阿济格阿哥家查看,查出帛三百,持来。又于大福金母家查看,搜出存放于暖木大箱中之银,持来,大福金又告曰: 蒙古福金处,有东珠一串。遣人问蒙古福金,蒙古福金答曰: 此乃大福金给与,令藏之也。
又闻,以总兵官巴笃理之二妻,欲作朝衣,大福金给与精美之宝石蓝色倭缎。又给与参将蒙噶图之妻绸缎朝服一件。又报,大福金背汗,私自厚赐财物与村民。
汗大怒,唤村民至,令将大福金所赐之物尽数退回。又将大福金之罪,告于众曰: 此福金奸狡诈伪窃盗,人之邪恶,彼皆有之。吾以金珠,饰汝全身,又以人所未见之美帛,与汝穿着,汝乃不念汗夫之恩养,蒙蔽吾眼,置吾于一边,而勾引他人,岂不可杀耶?然若念此罪而杀,则吾爱如心肝之三子一女,将何等悲泣,设若不杀,则此福金欺吾之罪太多。言时十分悲愤,因曰: 杀大福金何为,彼诸幼子生病,尚需看护服侍,吾不与彼共处,将其休离,嗣后,此福金给与之物,无论何人,皆不得收受,无论何人,皆勿听其言,若违此命,无论何人听取大福金之言,领受其给与之财物,则不论男女,皆杀之。
于是,遂与大福金别离。
以上材料,加于大福金富察氏头上之罪有四: 一为勾引大贝勒代善,二为窃藏财帛,三为赏赐衣帛与二将,四为私赐财物与村民。老档的这段记载,很生动,很具体,有人证,有物证,讲起来头头是道,振振有词,似乎无懈可击,铁证如山了。可是,联系政局,深入分析,便可发现,这几条罪状,都不能成立。
这里着重讲讲与代善的关系问题,这是大福金富察氏的主要罪状。《满文老档》写道,努尔哈赤相信了小福金代音察的控词,认为大福金勾引代善,关系暧昧,以此为主,将其休离。但是,此说疑点有四: 其一,代音察的告状,只讲到大福金曾两次备饭,送与代善,代善吃了,她还陆续遣人到代善家,“谅有同谋”,大福金又曾深夜出院两三次。常言捉贼捉赃,捉奸捉双,送两次饭,有什么了不起的过错,身为继母,备菜送与儿子吃,此乃司空见惯的通例(入关以后,皇后、王妃,经常赐菜与诸子吃用,成为一种必不可少的礼节),怎能以此定为奸罪。所谓遣人至家,就必有同谋,为什么继母就不能遣人至子家,为什么去了就必然是策划阴谋?“谅有”二字,本身就是揣测之词,以此为据,则“莫须有”论亦可成立了。至于深夜出院两、三次,出去没有?到了何处?做了何事?仅此就能断定是与代善幽会吗?显然,这些罪状,皆缺乏根据,都是推测之论,甚至于可以说是“风闻之词”,就凭这几条,定不上什么通奸!
第三节 大福金富察氏的休离(2)
其二,调查者与代善及皇太极二人的关系,有必要剖析一下。老档写道,努尔哈赤派达尔汉虾、额尔德尼、雅逊、蒙噶图四人,调查此事,四人查后报告,皆属实。大福金给代善、皇太极送饭之事,固然可以查清,但代善吃没有吃,怎能确定,皇太极“受而不食”,又怎能查明。此事全在代善、皇太极两人的“口供”,本来是难以定案的,可是调查人却断定代善“受而食之”、皇太极未吃。为什么会得出不利于代善、有利于皇太极的结论?显然调查大臣有倾向性,看看这四位大臣的身份及其与代善、皇太极的关系,也许能解开其中之谜。名列第一的调查大臣是达尔汉虾,即努尔哈赤的养子扈尔汉,他和代善关系很不融洽,代善曾专门向汗父进奏不利于扈尔汉的“谗言”。扈尔汉隶满洲正白旗,此时白旗旗主是皇太极,扈尔汉当然要维护旗主利益,不会也不能做出危害皇太极的事。第二个调查大臣是额尔德尼,此人既是努尔哈赤重用的亲信近臣,又竭力拉拢皇太极,经常违背旗制,私往皇太极处,通报情况,交换意见,是皇太极争夺汗位的小集团的重要成员。第三位调查者是副将雅逊,此人好弄权术,爱作谎言,曾上文书向汗“求功”(即求升职),经审查,皆是将他人之功“伪为己功”,被定死罪,后免死,“单身给与四贝勒”。可见他也是皇太极的旗下人员。最后一人是蒙噶图,隶满洲正白旗。这样看来,四个调查大臣中,三人是皇太极的属人(其中一人与代善有怨),一人为皇太极的党羽,他们的调查结论当然有强烈的倾向性,当然对代善不利。
其三,大福金这样行事,目的为何?属于什么性质?这是一个关键问题,也是一个很易判明的问题,但又是一个无法得出符合实际结论的难题。问题本身并不复杂,努尔哈赤自己也清楚,因为他曾经宣布,自己去世以后,由大阿哥“善养”大福金及其他幼子,这就是说,代善已被立为嗣子,将要继承为汗。在这种条件下,大福金自然就会想到,要与代善搞好关系,博其好感,因而备办佳肴,送与代善,常遣人前去问候。照说,这也是人之常情,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但是,首告之人偏要小题大做,调查大臣又从中兴风作浪,硬给大福金、代善二人扣上了关系暧昧的帽子,激怒了努尔哈赤。大福金和代善对此无法反驳,因为,这个“私通”之罪并未公开宣布,并未告诉代善,弄得两人想申辩想解释都不可能。
其四,努尔哈赤以“窃藏财帛”为名而休离其妻,根据是不充分的。堂堂一国的国母,至高无上的君汗的大福金,收藏的金银财帛多一点,有何不可?何况,老档只言其多,没有总的数字,唯一的一个数字是从阿济格阿哥家中查出帛三百匹。三百匹,并不算多,赐予总兵官巴笃理及其弟蒙噶图一两件衣物,不过是一点儿小小的礼物。至于赏赐村民财物,这是争取民心宣扬汗恩的好办法,对后金,对英明汗并无损害!可以肯定,大福金富察氏有权收藏财帛,有权赏赐臣将,也有权施恩于民,这根本谈不上是什么罪。唯一欠妥的是,大福金未将这些事向汗言明,触犯了夫君的威严。
总起来说,大福金富察氏没有大的罪过,她被休离,是一件冤案,而且可以说是一件经人精心策划的政治阴谋案件,其目的是陷害大福金、大贝勒,争夺后金最高统治权。这从下述代善被废除太子之事,可以看得更为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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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太子”之废(1)
一、 军功累累的大贝勒
《清太宗实录》说,努尔哈赤“未尝定建储继位之议”,没有立过嗣子,这在评述褚英的执政,已证明这种说法是不符合历史实际的。其实,努尔哈赤不仅曾经委任褚英执政,指定为汗位继承人,而且在处死褚英后,又立了第二个嗣子,并明确称为“太子”。这个太子,不是《清太宗实录》宣扬的“(太祖)圣心默注,爱护独深”的皇太极,而是褚英同母所生之弟代善。努尔哈赤做出这样的安排,是有其特定历史背景的。
代善是努尔哈赤第二子,亲母为第一个大福金佟佳氏。褚英死了以后,论嫡庶,代善是中原所谓正宫皇后之子,叙长幼,他是现存十五个皇子中最为年长之人,就此而言,立为太子,也是够格的。同样重要的是,直至被废去“太子”之前,代善是皇子之中军功最为卓著之人,也是权势最大的贝勒。
明万历三十五年(1607),代善随叔舒尔哈齐贝勒、兄褚英贝勒,偕费英东、扈尔汉、扬古利,率兵三千,往接蜚优城归顺女真,回返时,乌拉布占泰贝勒遣兵一万,突然冲出,拦路劫杀。敌兵三倍于己,早有准备,以逸待劳。己军远道跋涉,仓促应战,实力悬殊,军心不稳,在这关键时刻,褚英、代善策马愤怒说:
吾父素善征讨,今虽在家,吾二人领兵到此,尔众毋得愁惧。布占太曾被我国擒捉,铁锁系颈,免死而主其国,年时未久,布占太犹然是身,其性命从吾手中释出,岂天释之耶?尔勿以此兵为多,天助我国之威,吾父英名夙著,此战必胜。《武皇帝实录》卷二。
话并不多,然而相当精彩,十分中肯。此时建州军队,面对强敌,最需要的是必战必胜的决心和信心,尤其是必败敌军的信心。褚英、代善正是看准了这一点,着重从两个方面来讲。其一,反复宣扬汗父为天所祐,百战百胜,威名远扬,敌军闻之无不丧胆,因此尽管敌兵众多,亦不足惧,“此战必胜”。其二,大讲布占太战败被擒,送彼回国为主的历史,丑化、贬低其人。这一点,很有说服力。从征兵将,很多人参加过十四年前的古勒山之战。当年,布斋、布占太率领叶赫、乌拉九部联军三万,直奔费阿拉,杀声震天,欲图一举消灭新兴的建州。努尔哈赤虽然将寡兵少,却勇猛冲杀,大败敌军,生擒布占泰。《武皇帝实录》对此事的叙述颇为生动,它写道: 擒获之人跪见淑勒贝勒努尔哈赤说:“我得此人,欲杀之,彼自呼毋杀,许与赎资,因此缚来。”太祖问曰:“尔何人也。”其人叩首答曰:“我畏杀,未敢明言,我乃兀喇国满太之弟布占太,今被擒,生死只在贝勒。”这段记载,淋漓尽致地刻画了布占泰贪生怕死摇尾乞怜的丑陋形象。布占泰留居四年后,努尔哈赤遣图尔坤黄占、博尔昆费扬占两大臣带兵护送回国,使为乌拉国主,“布占泰感太祖二次再生,恩犹父子”,以妹嫁与舒尔哈齐贝勒。褚英、代善把这段往事翻出来,对布占泰嘲讽讥笑,随行兵将当然会引起共鸣,自然就不畏惧这个铁锁系身乞求活命的刀下败将,信心倍增,勇气十足。他们齐声叫喊说:“吾等愿效死力!”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