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来真的-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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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然是可怜兮兮的拒绝。
唐华心中久违的疲惫与无力感再度因同一名女性而涌现。
人称幸运之子的唐华,永远达成不了一项心愿:让他的妻子接受他,不要怕他。凝望着她粉嫩戒慎的低垂面孔,任由沉重缓缓进占。不管她有如何重大的改变,他永远是她心中的拒绝往来户是吗?
早已认定没感情的心,为何抽痛得那般剧烈?他曾是那么地、那么地对她狂迷绝恋啊,付出过的一切如今回首即使不堪,也仍是存在过。
若想不思量,谈何容易?
压下种种思绪与纷乱,他终于道:
“好吧,你回台中,路上小心点。我会打电话过去。”
牵她起身,交付杜菲凡,不再言语。
锺情已是旧时伤,前尘旧事皆黯然。
放手让她走,任空虚满盈。一时之间,唐华竟嫉妒起杜菲凡。她是女性,并且被素素全心全意的信赖。
那是他永远冀求不到的幸运。
“爸爸。”唐学谦轻轻叫着。
“走吧,我们去奶奶那里。”他牵着儿子,一同走向停车处,目送杜菲凡的车子驶远后,也开车走了。
照片中的他看起来很不快乐。
昨日一整天的来回奔波,理应在今天睡到日上三竿的萧素素却在大清早步入书房,在放家族相簿的书柜前浏览,最后抽出一本标明“学谦周岁”的相本。
然后她便定眼看着一张相片发楞。相片中唐华抱着满周岁的儿子正要切蛋糕,身边的人笑得无比开怀,相形之下,唐华的笑容显得疲惫与心不在焉。
那时他很年轻,他大哥身体日差,但仍撑着公司督促着唐华早日成为独当一面的总裁,所以放在唐尸身上的工作十分繁重。但这并不是他疲累的原因。他的疲倦,来自她。
她记得她没出席周岁的宴会,一年多的婚姻早已使他心灰意冷,无比明白让妻子出席只会招致更不愉快的下场罢了。堂堂唐少夫人若是躲在角落发抖像什么话?再多的心理建设也没用,她永远成不了称职的女主人;所以他不再强迫她进入人群,或加入唐氏家族的宴会场合。
当然,连自己儿子周岁他也不敢奢望她改变她的想法前来参加。结婚一年多,早把他的雄心壮志磨成了灰烬,外在的成就、种种的风光也抹灭不了他婚姻经营失败的事实。
一个意兴风发的男人却在婚姻上跌得不轻,加上他那时尚未成熟到足以面对一切,所以往后的日子只能往冷淡的方向付去。他毕竟不忍太过以言语伤害她,只有在极度挫败时会口出讥讽,然后甩门而去。不必大声斥喝便已教她吓得几乎死去,往后当然更加躲他、怕他,直到这种躲避成了他生命中无可忍受的屈辱之后,他终于离开台中,长期居住台北,极少回来,即使回来也是分房而眠。
那时他只冷淡的撂下一句叽嘲:“如你所愿。”便抱着儿子彻底离开她的生活与视线之中。
当时承受不住父母先后过世的她,心中唯一的想法是松了口气,坏人总算走了,因为她觉得自己不断的受他欺凌。多年以后看到了照片再度回想,由他抑郁的面孔去反省……会不会,当时恐惧得只想死的她,也伤害到了他?
这是很难理解的情况,但照片中的他,真的令她浮现了这个念头。
她是个自私的女人,大半辈子都在静待别人的施予,然后唯一做的事便是分辨别人的付出对她而言是好还是坏,是善或恶。从未想过自己的一言一行也许正在伤害别人。曾经她以为那是不可能的,她不可能使人受伤,毕竟她什么也没做,不是吗?
但她错了,如果别人的用心只换来她的无心无感,便已是一种至重的伤害。现在她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看到了相片中那个理应神秘飞扬的男子却一脸寂寥,她的心紧紧的揪痛了,为了自己无意中造成的伤害。
过生活的方式有很多种,但大抵脱不了人际关系问的互动与回馈付出。但肯定没有人如她这般被动的等别人对她好或坏,只需感受自己的好恶便可度日。
多日来与杜菲凡四处走动,她看到了菲凡的所作所为,总是感到惊异。她强势且主动,而且也不太搭理她的付出是否得到别人的感谢;她霸道得端差没令他人退避三舍,有许多举动在萧素素眼中是极不恰当且强人所难的,也许有些方式甚至是错的、过火的。但杜菲凡不管,她只是狂妄的道:
“天下人那么多,我那顾得了他们敏感易受伤的心?我只做我觉得对,并且过瘾的事,管别人怎么说。至于别人眼中我所做的『善事』,我一点也不以为,只不过恰巧合我的兴趣罢了。我喜欢找有钱人榨油,所以一点也不稀罕那些受救助的人感谢我。因为救人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喜欢挖别人的钱而已。”
这种人好自我、好自负,即使遭人不以为然,但杜菲凡仍能自得其乐。
如果她的羞怯能少一些,也许她便不会那么怕生人了。可是当年在丈夫几次硬拉她参加宴会的经验吓坏了她,徒令她更怕人群而已。唐华曾经非常努力,却只得到反效果,只因他向来以已度人,认为他做起来简单的事,别人做起来应该也不困难。但他错了,他的种种引导她的作为太过急进,结果只让她当他是天上地下唯一大恶人。
伤害了他,她感到很抱歉。但扪心自问,即使今日她已敢走出大门,愿意走出自我禁锢的世界,却不代表她能够接触人群。也许她是害羞,或对生人存着怕被伤害的恐惧,更可能是她的天性源自内向过度,致使她永远无法去喜欢人群,或愿意尝试加入人群。
昨日的台北之行给了她很多的感触,一时理不清。但也许是那深长的吻令她辗转难眠,在身体因奔波而这般疲倦时,竟有难以成眠的情况。他……吻她……一如当年吻她时常有的温柔,怕伤她。当初觉得难过,因为不明白唇与唇为何要贴合,但昨日那吻……已能更深刻的感到一抹温存,以及伤痛。
现在的他,眉宇间已不复见伤痛,但相片中的他有。那时他非常不快乐,有时半夜转醒偷觑到他沉沉望着她,也只吓得她连忙装睡,一动也不敢动。
离婚对他而言是最好的补偿与解脱吧?她算是做对一件事了吗?
相本翻看到最后一页,有一些潦草的字呈现。那是一首诗
让燃烧的记忆从此冷却
让那光华灿烂的憧憬从此幻灭
我也没有什么好怨恨的
这世间多的是被弃置的命运被弃置的心
在追寻的过程里其实
没有什么是我自己可把握的
包括快乐与悲伤
包括幸福
那是一首席慕蓉的语,并且在后面几句稍作改变以符合自己的心境。她怔怔看着,眼泪因不知名的心酸而源源滚落而下。
如果她好奇着自己有多大伤害他人的力量,现在她知道了。
心好痛,好痛……
每年的圣诞夜,同时也是唐氏亲族的聚会。三代以来加上姻亲的缔结,也就渐渐成为一场人数颇多的宴会。有人的地方就有商机,许多商场人士也乐于加入其中,自然久而久之,唐家所办的圣诞宴成了上流社会里每年不可或缺的节目。
由于唐家的男性向来早逝,因此身为他们的伴侣必得是可以撑起半片天的精厉女子。不必非要有什么商业手腕,但绝对要具备交际手腕,当一名称职周到的女主人,可以独当一面打点起种种琐事,不让丈夫在公事之外还得烦宗族亲友之间的来往亲疏问题。
唐华这一支,正因三代以来居宗族长之位又最为飞黄腾达,已成了宗族间的领袖,里里外外的打点更是全赖女主人的手腕。
所以当年唐夫人打一开始便不赞成儿子娶萧素素为妻。在外在的考量上料定了那样一名内向得不可思议的女子,绝对无力捧起唐家少奶奶的饭碗,但眼见儿子爱得早已走火入魔,心下也不好多说什么。唐夫人向来溺爱儿子,自然尊重他的选择了。
不过她对媳妇的观感是有保留的。若要她接纳素素只有一个条件,必须是素素能令她的儿子快乐。但她儿子七年婚姻下来,却由原本热情飞扬的青年变成了内敛不快乐的男子,身为一名母亲,看在眼中如何不感到心痛?
冠盖云集、衣香鬓影的会场,满是穿着高级入时的男女,与所有客人打过招呼后,唐夫人坐在主座上,忙不迭的对心肝金孙问着:
“小谦,累不累?要不要让福婶带你去休息?肚子饿不饿?端一盘果冻给你吃好不好?”对自己的儿子孙子无比溺爱是唐夫人唯一的嗜好与缺点,至今她仍怨着儿子居然不让孙子陪她住,偏要送学谦去住校。
“奶奶,我不困也不饿,谢谢。”穿着可爱的小西装,年纪小小的唐学谦满是小帅哥的派头,可以预见二十年后又是一名教女人心碎的大帅哥,风度翩翩得足以迷死全台湾的女子。
虽然不喜欢萧素素,但不能否认她的好容貌造就出了一名比唐华更好看的孩子,真正青出于蓝的架式。从小就让唐夫人爱不释手,到了二岁还不肯让他学步,怕他跌倒受伤呢。
“乖孩子,要不要去与那边的小孩一齐玩?”唐夫人低头亲了下孙子,指着不远处临时搭建的小型游乐区问着。那边正有五六个小孩子在玩呢。
唐学谦摇头:
“不要,我在这边陪奶奶。”他起身往祖母的贴身女佣那边要来一杯莲子汤:”奶奶,喝茶。”
唐夫人满心感动的接过,笑道:
“你呀,就跟你爸一个样,打小就喜欢照顾人,有时候还流于霸气呢。”说到这个才想到:“对了,怎么一转眼就没看到你爸爸?”左右张望,也不见儿子与谁寒暄。
“爸爸在休息。”他看到父亲向饭店柜台要了间房。
“可能今天工作太累了,等会我得上去叫醒他,主人家失踪太久可不好看。”
“唐妈妈,圣诞快乐!”石仲诚双手捧着一份礼物,以九十度躬身耍宝的姿态叫着。
当下逗笑了唐夫人。
“哎呀!你这小鬼头,当我是老佛爷呀,该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你爸妈有上来吗?”
石仲诚指着后方:
“我爸妈出国去了,派我大哥一家子上来捧场。嗨,小帅哥,今晚没有舞伴吗?把我的胖侄女介绍给你好不好?”他逗着一边安静的唐学谦。
“石叔叔,我还小,不需要舞伴。”
“对呀对呀!他是我的。”突兀的独占语气介入他们之中,正是手捧着尖如山食物的杜菲凡。
“你是谁?”石仲诚觉得此姝有点面善。
“杜阿姨?”唐学谦平稳的口气里添了好几分讶异。
“你们好,我是杜菲凡,唐学谦登记第一号的女朋友!”杜菲凡谄媚的欺近小帅哥,扬着手中的食物道:“学谦,跟我跳支舞,这些就给你吃。”
“唐哥哥!”远处传来大小不一的失声叫唤,两名圆嘟嘟的小胖子一前一后的奔跑过来。好奇异的四角关系!石仲诚笑着对尾随而来的兄嫂道:“完了,你们女儿又多了一个竞争者,前景更加不看好。”
石伯昂夫妇笑着摇头,稀奇的看着一名大女生与三名小孩纠缠不清,无意介入,索性眼不见为净,恭敬的对唐夫人躬身,递上礼物:
“唐妈妈,圣诞节快乐,因家父家母不克前来,特地要小侄前来致歉——”
“哎,说些什么话,这本来就是你们年轻人玩的节日,我们这几把老骨头凑什么兴,我还得靠你们来帮我撑着呢,伯昂,淑宜,可得麻烦你们了。”
“那儿的话,千万别这么说。”
这厢聊得正热络,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