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舰喋血-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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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出海(3)
圣诞节的第二天,我们遭到了一次强大的东风的袭击,损失了不少啤酒。一个巨浪打来,几个酒桶从捆索上翻了出来,酒哗啦啦地泼出船外,差点还把我们仅有的三条小艇冲到海里去。刮风时我已换班下来,正在船尾最下层甲板的军医住舱里消遣。军医住舱是个空气浑浊、臭味逼人的狭小处所。它位于吃水线下面……舱底的渗水散发着腥臭。由于舱内空气稀薄,烛光有些发蓝。然而这一切对老巴克斯(酒神狄俄尼索斯的别名。)来说是无所谓的。我们的外科医生名叫托马斯·哈根,船上的记事也是这样注册的,可是船上人只知道他叫老巴克斯。由于缺了一条腿,他平时走路晃晃悠悠,按水兵的说法叫做“风中颤帆”。但当他漫不经心地把一玻璃杯白兰地或一小盅掺水烈酒添至他那铁打的胃所经常需要的酒精含量时,他的习惯动作就是站起身来,用右腿撑稳身子,一只手放在马甲的第三、四扣子之间,然后滑稽而庄重地背诵起一首诗,诗的开头一句是:
巴克斯必须快快让位,
……
正是这个习惯动作才使他得此浑名,“本特”号上的水兵无不以这个浑名而开始认识他的。
老巴克斯那条木腿,加上他那红脸、白发和那对滴溜溜直打转的蓝眼,使得他看上去真象个不折不扣的海军医生。他在海上度过的岁月太久了,甚至连陆上生活是怎么过的他都快记不清了。一想到退休后的生活,他心头就充满忧虑。他情愿去船上吃腊牛肉,也不愿在岸上吃最上等的牛排或猪排。一天,他对我说,要他躺在立式床上而不在吊床上睡觉简直是受罪。他的腿是在战争中致残的。当他所在的那条船跟“突击者”号侧对侧互射舷侧炮时,一发加农炮弹炸断了他的左腿,结果做了约翰·保罗·琼斯的俘虏。
老巴克斯的莫逆之交是植物学家纳尔逊先生和“本特”号枪炮长佩科弗。战舰上的枪炮长工作十分繁重,可是在我们船上却清闲得很。佩科弗是一个嗜好对酒当歌的家伙,颇有点乐天派的闲情逸致。纳尔逊先生却是个沉默寡言的老头,长着一头铁灰色的头发。虽说他是搞植物研究的,可是和军医在一起似乎可以使他得到莫大的欣慰。来情绪时,他还能绘声绘色地给别人讲上一段故事。跟随库克舰长航行去南太平洋,是他一生经历中的一件大事,他对库克舰长崇拜备至。
纳尔逊先生的住舱在军医室前面,中间隔着舰长的书记员塞缪尔的住舱,纳尔逊呆在军医室的时间比呆在自己舱里的时间还要多。所有这些船舱都备有立式睡床,这都是德福特地方的木匠制作的,可是巴克斯情愿夜里在吊床上摇来晃去。他把他的立式睡床当作长靠椅,床下放着一只私人藏酒的大橱柜。军医室顶多只有七英尺长,六英尺宽,光是床就几乎占去了一半。在立式睡床对面的吊床压条下放着三只酒桶,幸好没被风浪颠覆,其中一只酒桶上点着一支蜡烛,流着蜡泪,发着蓝光。
另一支酒桶被我拿来当了凳子,巴克斯和纳尔逊并肩坐在立式床上,每人手里拿着一小白镴壶加有香料的热酒……一种掺有烈性朗姆酒的啤酒。船开始左舷受风航行,上下左右颠得很厉害,我座下的酒桶有好几次差点从屁股底下滑倒,可是坐在长靠椅上的那两位却处之泰然,声色未动。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三章 出海(4)
“一个顶呱呱的人,珀塞尔!”军医说着,一面以钦佩的目光望着他那条新装上的木腿。“一个好木匠是从来不使斧子的。我的那条该死的好腿很不舒服,可是这条木腿倒象是我自己身上的骨肉。来,为珀塞尔先生的健康干杯!”他痛饮一口热酒,咂咂嘴。“你真是个幸运儿,纳尔逊!要是你的腿不幸弄断了,你可以来找我锯掉残腿,叫珀塞尔装上条更好的!”
纳尔逊微微一笑。“多承关照,”他说,“不过,但愿我不去打搅你。”
“但愿如此,我亲爱的伙计,但愿如此!不过截肢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只要有一品脱朗姆酒、一把磨得非常锋利的剃刀和一把横切锯,我便可以趁你还未感觉到什么的时候就截下你的腿来。保罗·琼斯舰长的那个美国外科医生就是这样给我截腿的。”
“嗯……不错,就是在一七七八年,那时我在老‘德瑞克’号上干事,舰长是伯登。当时我们正警戒着保罗·琼斯的‘突击者’号,后来我们得知该舰停泊在贝尔法斯特湾的进出口处。天哪,那打的是什么仗啊!我们船是有了望员的,其中有一个还是全副武装的恩尼斯基伦明火枪团的军官哩。我们缓缓摆开阵势,并且把船开到了这艘美国船的背后。我们升起舰旗,打信号询问:‘你们是什么船?’‘我们是美洲大陆船突击者号!’那个美国佬舰长怒吼着回答,一边把他自己的舰旗升了起来。来吧……我们正等着你们哩!于是,两艘船旋即都把自己的舷侧炮对着对方……我的天哪!”
正说到这里,一个巨浪打进“本特”号,船被震得直摇晃。“快到甲板上去,拜厄姆!”军医命令道,当我穿出他的住舱跑向楼梯口时,听到船体发出的吱吱嘎嘎声和海涛的咆哮声,此外还隐隐约约听见呼唤全体水手到甲板上集合的叫喊声。在舒适的军医室里度过安宁的一刻之后,突然一下子进入一片骚动和混乱之中,我被弄得晕头转向,不知所措了。
布莱站在后桅处,旁边是弗赖厄,他正高喊着把命令传给他的助手,他们正在收缩风帆,使船停下来;拉帆耳绳的水手正拼命地把被风吹得轰轰直响的帆布扯到帆桁上去。
我的任务是同另外两名见习军官一起把后中桅帆……一种小帆卷起来,可是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摆弄起来就极不容易成功。下面的水手用卷帆索收卷尾纵帆并固定住桅上斜杆的支索。片刻,前桅帆和大中桅帆都收卷完毕,“本特”号顶风而行,左舷受风以防风浪袭击。
巨浪打过船后给我们造成了极大的破坏。我们仅有的三条小艇都被击穿;啤酒桶被打得四分五裂,满甲板都是碎片,船尾遭受,很大损坏:舱里灌满了海水,海水漏进下面的面包房,糟踏了不少库存面包。
在北纬39°线上,强风逐渐减弱,太阳放出光芒,我们撑满风帆,顺着北风向特纳里夫岛(加那利群岛中最大的一个岛,位于大西洋东北部。)驶去。一月四日,我们跟一艘开往毛里求斯的法国渔轮打招呼,渔轮扬起上桅帆向我们致敬。翌晨,在离我们十二里格远的西北方向,我们看到了特纳里夫岛,但在接近海岛时风却停了。我们花了一昼夜时间开到圣克鲁斯(特纳里夫岛东北部的一个港口城市。)锚地,在二十五英寻深的水域抛了锚,紧挨着一艘西班牙邮船和一艘美国方帆双桅船。
第三章 出海(5)
我们在那块锚地歇了五天。就是在那里,“本特”号水兵心中播下了不满的火种,这火种注定要把此次航行导向失败。沙滩上惊涛拍打不已,布莱上尉叫水兵从早到晚一刻不停地抢修被风浪击坏的船具,自己却跑去跟岸边的船主讨价还价,要把船上的淡水和食品转移出去。这引起了水兵们的满腹牢骚,有些水兵曾希望被派到小艇上去干活,因为这样至少可以有机会涉足这个岛屿,并可以弄到些当地的名酒,据说这种名酒的质量并不亚于伦敦最上等的马德拉岛白葡萄酒。
滞留期间,腊牛肉停止供应,取而代之的是在岸上搞到的新鲜牛肉。“本特”号上的腊牛肉是我在海上见过的最差的腊牛肉,而从特纳里夫岛弄来的新鲜牛肉则更是糟糕。水手们认定这肉是从死马或死骡身上割下来的,于是他们向总管抱怨说这肉不能食用。弗赖厄将水手的抱怨转告了布莱;舰长听后大发雷霆。他宣布,这些新鲜牛肉非吃不可,要不然就什么也不给吃,结果大部分新鲜牛肉被水兵一块块扔进了海里……但此举丝毫未能平息布莱的火气。
我很有幸能到岸上去转了转。一天,布莱带我去拜访岛上的总督布兰克福特侯爵。得到总督的应允之后,纳尔逊先生每天去小山丘寻找植物和天然奇物。可是在我们停泊的五天中,他的好友军医却只出现在甲板上一次,老巴克斯自己定购了大量的白兰地……有了这些白兰地,他是可以做上一年名符其实的酒神。因为不放心把如此珍贵的东西托给岸艇去办,经舰长允许,他派出了一条单桅快艇去码头。当一个水手下舱通报他的白兰地运到时,军医竟然一瘸一拐地走到楼梯口,登上了甲板。载酒的单桅快艇吃水很深,它的舷边和水面都平齐了;海面上浪涛翻滚,老巴克斯心急如焚地站在舷墙边上。“小心点!”他提心吊胆地命令道。“小心点!要是一滴酒都不泼掉,我请你们每个人都喝一杯掺水烈酒!”一直等到最后一小桶酒被提上船来并搬下舱去时,军医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这当儿我始终站在一旁,好不容易才见他抬眼看一下那个小岛。他看到了我。“这岛那岛,就像一个豆荚里的两粒豆子……一模一样,”他一边漠不关心地说着,一边掏出手绢抹抹他那张红脸。
驶离特纳里夫岛时,布莱把船员分成三个值班小组;任命克里斯琴为代理上尉,并指示他负责第三小组。布莱是在好几年以前在西印度群岛做生意时认识他的,他自以为是克里斯琴的朋友,并且俨然以恩人自居。他今天邀请克里斯琴一同进午餐,明天却当着水手的面用粗鲁的态度对待他,这就是他的所谓友谊。可是这一次他却是真心诚意的,不过这样的事在他是少有的。要是此次航行一切顺利,那么这项任命就将被海军部批准生效,克里斯琴就将得到国王的委任状。他现在跟见习军官和布莱一样,被看作是绅士,然而弗赖厄对舰长此举很是不满……此乃人之本性……对原来是他属下的克里斯琴也耿耿于怀。
在从特纳里夫开往合恩角的途中,心怀不满的还大有人在。英国船员的伙食一向很差,而且经常供应不足……因为这个原因,后来我们英国有不少海员都跑到美国船上去做事了。然而“本特”号上的伙食质量之劣、数量之少是闻所未闻的。布莱把全体船员召集到船尾去听他任命克里斯琴为代理上尉的命令,同时他还告诉大家,鉴于今后航程长短未料,而且由于合适的季节已过,也不知道我们能否绕过合恩角,所以看来有必要把面包定量减少到平时的三分之二。由于认识到这项节约措施的需要,水兵们对此例也无所埋怨。但是人们对腊牛肉和腊猪肉的抱怨却依然有增无减。
第三章 出海(6)
我们船上没有专门配备司务长,布莱亲自兼任此职,让他的书记员塞缪尔……一个不爱交际、沉默寡言的小个子,脸上一副典型的犹太人表情……充当他的帮手。大家把塞缪尔看作是船长安插在水兵中的密探和奸细,这也不是没有原因的。所有的水手对他都十分厌恶,常常有这样的事:谁要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塞缪尔先生流露出嫌恶情绪,谁就会发现自己在布莱上尉那里惹下麻烦。塞缪尔的任务是把口粮分发给各伙食组的厨师。每回打开腊肉桶,最好的肉总是留给舰长灶。剩下的都是几乎不能供人食用的肉,就分给各伙食组。塞缪尔连称都不称,每次都喊“四磅”,然后把这个数字记在本子上,明眼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