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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部分

背后-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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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糟糕的是,城建局也好,拆迁办也好,这会儿当着他程怡的面都虚心下气,满口说解决解决,等到现场会一结束,各部门自有默契,暗箱操作里来来往往,自然会帮鑫昌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明明补偿金没发放到位;他们会说,基本到位;明明居民的房子还在漏水,他们会在报告上言之凿凿地说修缮完毕。甚至明明鑫昌是个皮包公司,注入的资金只是在白绵的地面上调了个寸头,他们还会欢欣鼓舞地说,我们吸纳外资若干元。就算他这个当市长的亲力亲为,看守在这间小区,亲眼看所有问题解决,那么其他小区呢?整个北城有20个小区,东城还在拆迁。而建筑行里的猫腻太多了,他程怡现在能抓出来的,还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些皮毛……所能解决的,也不过是一些皮毛。
  想到这里,程怡心里一阵悲凉。史书说,“汉与外戚共天下,明与内宦共天下,清与狡吏共天下”。到了现在的人民政府,当领导的还是无法避免被自己的助手愚弄的可能。
  太阳升到了头顶,在小区里逐户访问的官员们都汗流浃背,喉咙嘶哑,这些年除了抗洪的那次,可真没再开过这么辛苦的现场会了。无论走进哪个楼道,都有十几双“热情”的手拉扯他们到家里去坐坐。这个小区里,普遍存在居住面积缩水,防水层泄漏,板壁太薄,隔音效果太差的毛病,其中更有几栋,被现场鉴定为危房——虽然贺小飞和鑫昌的建设部主任一个劲朝那几个专家吹胡子瞪眼睛,结论还是立即就下来了——限令鑫昌公司在三天之内准备好房屋,让这些楼里的居民立即搬迁。
  程怡翻了翻包里的人民来信,十来封信里申诉的问题都现场勘察过了,情况属实,只比文字表达得更为严重,只剩下一家在来信里说无房分配,住到马路上的贫困户还没找到。信上说他们流离失所,不得不住在某小区外的马路边,但刘林开车去找了一圈,没找到人。
  程怡火了,左君年在前天明查暗访时还看到那户人家,怎么今天人就没了呢?
  最后,几个居委会的老太太过来说了实话,昨天夜里城管上来了一辆车,把那一家子连帐篷都装上车,拖走了。
  不到十分钟,城管局局长带着人赶了过来,连连道歉。
  程怡反问道:“你们管理市容市貌也是恪尽职守,道歉做什么?我这个当市长的也是尽自己的责任,想问一问,你们把我的那六个市民和他们的家当丢到哪里去了?”
  在几个城管的带领下,车队开到了城郊的垃圾场。
  垃圾场边上的一块空地上堆着一堆杂物,几张塑料布盖在上面,勉强算是一个棚子,虽然用砖头压住了,还是在空旷的风里哗哗飘动。
  还没走近,随风飘来了浓烈的臭气就激得大家打起了喷嚏,看这么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走来,杂物堆边上坐着的几个男女都惶恐地站起身来。一个老头,一个老太婆和一个女人。女人的一只眼睛上蒙着厚厚的白膜,听着响动,茫然地把头转向来人,老头在老太婆的指挥下颤巍巍地也站了起来,脸上挂着痴呆的笑,惟一还算正常的是老太婆,只剩下几颗牙齿的嘴张成了一只黑洞,似懂非懂地听着赶上前来的秘书给她解释。
  “儿子是瘸子,开三轮车呢,这会在城里拉客,晚上才回来呢。”她歉意地说,“媳妇去接小孩了,中午要回来吃饭的。”
  程怡没有说话,看了看她身边那只折叠小圆桌上覆着的纱笼,里面墩着一碟子萝卜条和一碗豆腐汤,圆桌下面的一个小煤炭炉子冒着热气,看样子锅里面是饭。小塑料棚里还放了一张折叠的钢丝床和一堆木板、床架之类的东西。塑料布破了好几个大洞,阳光直射下来,无数纤细的灰尘像夏虫一般在光柱里旋转飞舞。
  谁也没说话,空气像凝固了,每双眼睛都盯着程怡。程怡紧紧地抿着嘴,喉头剧烈地滚动着——几乎能听到他牙床摩擦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也许只是几秒,他轻声问:“为什么没给你们安排房子?”
  老太婆难为情地在围裙上搓着手,小声说:“我们……实在拿不起钱……”
  他们家原来是两间小平房,加起来30多平米,拆迁后只能折算3万多元补贴,安置房里最小最便宜的房子也得将近10万,看着他们家惟一的电器—— 一台12寸的电视,像佛龛似的供在小床当中,任谁也知道,10万元对他们根本就是神话。
  

黑洞(3)
程怡转头瞪着贺小飞:“协议中不是说对特困户有一个特别的安置方案?”和鑫昌签订开发协议时,程怡曾经特别提出,北城区是老城区,又是城乡结合部,其中有一批民政局登记在册的低保户,肯定不具备重新买房的经济能力,因此要求协议中必须有解决特困户住房的条款。贺小飞曾经汇报说,鑫昌在建设规划中设计了两层楼的特困房,把没人要的一楼和顶楼砌成了50平米一套的小套房,准备用以安置这一批拆迁特困户。
  贺小飞当然知道原因所在,北城改造之后,楼盘卖得特别火,50平米的小套房也被人找了关系买走了,有现钱入账,谁还管这批穷鬼,鑫昌那边拿出了和补贴等额的一点钱,就打发了他们,但此刻要在市长面前说出来的话,那不是自己找死吗。他只有尴尬地说:“我疏忽了,工作没做好,我下午一上班就着手解决。”
  程怡咬着牙,凝视了他一会儿,大约是考虑到贺仲平的缘故,到底还是给贺小飞留了点面子:“我帮你出主意吧:一,安排他们一家住到市政府招待所去,房钱你负责,什么时候帮他们搬好家什么时候为止;二,安排他们一家住到你家去,可以替你省点开销,你觉得怎么样?如果你家房子小住不下呢,我帮你负担个把人。”
  贺小飞满头都是汗,忙不迭地应道:“我安排,我安排,我现在就安排。”
  正说着,远处的土路上,一个女人骑着自行车,驮着一个小女孩过来了。隔着好远,就喊着问:“真的是程市长吗?”
  她一阵风地骑到跟前,跳下自行车,转身把女儿从后座上抱了下来,看着那几个默不作声在帮他们收拾东西的干部,惊疑地看你看他,贺小飞赶紧说:“我们帮你搬家呢,下午就给你安排房子!”
  女人不敢相信地看着程怡,忽然醒悟过来,身子就软了,膝盖一弯就跪了下去,小女孩被母亲忽然的举动吓哭了,不知所措地看着大人们,程怡急了,赶紧蹲下去拉扯那女人,不明所以的小女孩却一边哭着,一边也偎依在母亲身边,怯怯地跪了下来,小手拽住了程怡的袖子,细小的声音嗫嚅着哀求:“叔叔,请不要赶我们走……”
  这一下,程怡再也控制不住,两颗大滴的泪珠夺眶而出,电视台记者赶紧架上镜头,抢抓这个罕见的、真实的、感人肺腑的场面,自己也早已泪眼模糊,朦胧中,透过录像器他看到,脸色苍白如纸的市长转过头来,对着镜头,更是对着所有的干部,声音被痛苦压抑成颤抖的喑哑:“说起来都是人民的公仆,现在主人住在这样的地方,我们有没有摸一摸胸口,自己的良心,都长在了什么地方!”
  当天晚上,白绵市电视台新闻节目头条播出了“程怡市长走访慰问北城拆迁居民限期整改小区建设质量”的动态新闻,天知道新闻部主任和广电局局长审片时是怎么想的,程怡落泪的镜头竟然被放了上去,同期声也被清楚地一字不漏地播出,还打上了字幕。
  平日收视率平平的白绵电视台,在这一刻,几乎被所有的观众锁定了。
  而难得团聚的左昀一家,也坐在电视前一起收看这档新闻。
  刘幼捷虽然已经听人描述过当时的情形,看到真实画面时,竟然也濡湿了眼眶,左昀又惊讶又佩服,捂着嘴,还是叫出声来:“爸,程伯伯可是动真格了!”
  左君年神情复杂地看着电视上的程怡,直到新闻结束,才轻轻说:“和老程比起来,我真惭愧啊。”
  刘幼捷明白他的意思。6年前,初到白绵时,刚从美国进修回来的左君年锋芒何等毕露,何尝瞧得起程怡!他一开始就认定市长这个位置应该是他左君年的,他迫切地盼望能在一块土地上大展拳脚,治郡安民,实现毕生抱负。程怡的性格恬淡,观点保守,做事的节奏和他也不合拍,左君年心里不是没有鄙视过他的“胆小怕事”、“明哲保身”。他毫不掩饰自己对权力的喜爱,并且认为,男人要实现个人价值的最大化,就在于掌控最大限度的管理世界的能力。程怡常常表现出来的“富贵于我如浮云”的论调,在他来看是十足的虚伪。直到今天,他才真正明白,程怡确实对很多事无所谓,也确实对很多事有所谓,而这样的无所谓和有所谓,却是一个君子的“有所为和有所不为”。看似随和,但一旦碰触到他内心操守的底线,他表现出的不随和与不苟从,却比性格激烈的左君年更为强悍。
  多年来左君年肆无忌惮地行使自己的权力,只因为相信自己问心无愧。
  而现实终于一步一步地证明了程怡对他说过的话——“欲速则不达。”
  “幼捷,我一直以洋务派知识分子自居,觉得只有我这样的干部才是真正想替地方、替百姓做点实事,以为老程不过是个东郭先生式的秀才,人是个好人,太缺少主见,只知道独善其身。他说我做事太冒进,我觉得他根本不理解我。”想起在市委书记一职空缺时,为了谋求这个位置,很是与程怡明争暗斗了一阵,左君年内疚地说,“其实,是我根本不理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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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洞(4)
左昀嘻嘻笑了:“老爸,你读经济学的书太多,对人文知道太少,咱们中国旧式的士大夫里,从来都不缺有良知的知识分子,儒学强调修身齐国平天下,性格的隐忍和自我精神境界的追求完美,并不代表懦弱驯从不作为,而是顺时应势,图大作为也,对他们来说,牺牲局部的利益,常常是为了取得制衡,为了顾全大局……”
  难得父亲这么用心听自己说话,左昀正说得眉飞色舞,被母亲迎头打断:“哈,左昀,你刚说什么?我好像没听清!”
  “我?我说是为了权力的制衡和顾全大局……”话说到一半,她已经开始后悔得直吐舌头。
  “噢?”刘幼捷拖长声调,斜藐着女儿:“原来你学过顾全大局呀,我一直都以为你不懂得这个词呢……”
  “妈!”左昀恼羞成怒地大叫一声,朝母亲扑了过去,猫也似的伸手直挠肋下,母女俩在沙发上扭成一团。刘幼捷倒在沙发上笑得直喘气,对丈夫连声说:“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你们左家的真传,一言不合,兵戎相见,所谓小人也……”
  这下,左君年也喊叫起来:“好呀,小人我就一不做二不休了!”扑上去捉住妻子的肩膀,“小昀,对付阶级敌人不用客气……”
  虽然没有官方通知,白绵市委市政府的干部像开电视电话会议一样,都准点收看了这档新闻。
  贺仲平吃着饭看着程怡的讲话,看着看着就笑了。丁桂芳倒是被感动了:“哎,这程市长也挺不容易的,看他那么瘦,熬心血熬的吧。”
  贺仲平瞧了妻子一眼:“政治作秀罢了,哄哄一般无知的老百姓,这你也信啊?”
  贺小英想说什么,终于还是没敢说出来,把脸埋在碗后,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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