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未知的自己-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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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种”自我毁灭”式的思想和行为,对若菱来说已经是经年累月的习惯了。
“活着好累!”
这感觉一直是若菱人生的一个背景音樂,伴随着她从小到大,每一个场景都不曾缺席。
而今晚和老公大吵一架,仍旧是重复过不知多少次的模式,把她推入哀怨的心理氛围,像又一次凭空跌落在一个未经修葺的亂岗。
心在亂岗,身却又一次地夺门而出,想都没想要去哪儿。
等回神过来,車子已经在上山的路上爬坡了。
突然,車子呛了兩声,居然熄了火。
引擎怎么点也点不着了,仔细一看,汽油早已告罄。
“该死!”若菱咒骂着,伸手在身上找手机。摸了半天,还打开了車内灯,就是不見手机踪影。”这下好了,手机也没带!”
若菱环顾窗外,一片漆黑。
在冬天的雨夜,在这样一个荒郊野外的山区,一个没有手机、没有汽油的孤单女人。
●
“每次这种事都发生在我身上,为什么我就这么倒霉?”
若菱又忍不住自怨自艾起来。
眼角的余光,这时扫到了一线灯光,来自于路边不远处的一间小屋。
若菱想:”也许天无绝人之路,试试看吧!”
她提心吊胆地走到小屋前,找了半天看不到门鈴,鼓起勇气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吧!”一个苍老的声音。
“居然没锁门?”若菱起了疑心,”到底要不要进去?嗯……先推开门看看再说吧!”
门嘎的一声被推开,眼前是一间温暖的小屋,居然还有壁爐在生着柴火。一位面目慈祥的白袍老人,正兴味盎然地看着她。
“进来吧,孩子。”
若菱像是被催眠一样,随着召唤进了小屋。
“坐吧!”老人招呼若菱在壁爐边的椅子坐下,若菱却只站着,戒备地看着老人,随时准备情况不对就夺门而逃。
老人坐在爐边,向她示意:”桌上有为你备好的热茶。”
她嘴裡说着谢谢,脚可没有移动半步。
老人一点也不在意若菱的防备,笑着问:”你是谁?”
“我……我車没油了,手机没带,需要跟您借个电话……”若菱嚅嗫着。
“电话可以借给你,不过你没回答我的问题,”老人摇着头说,”你是谁?”
“我叫李若菱……”
“李若菱只是你的名字,一个代号,”老人微笑着坚持:”我问的是『你是谁?』。”
“我……”若菱困惑了──他到底想问什么?
“我在一家外商计算机公司上班,我是负责软件产品的行销经理。”若菱试着解释。
“那也不能代表你是谁。”老人再度摇头,”如果你换了工作,这个『你是谁』的内容不就要改了?”
在一个奇怪的地方,跟一个奇怪的人,进行这样一场奇怪的对话?
若菱这个时候感受到了屋子裡的一种神秘气氛,以及老人身上散发的祥和寧静气质。这种神秘和安详总让人有所震慑。
于是她不由自主地坐了下来。
●
“我是谁?” 她的心终于在亂岗上听到这个问题,像山谷回音一般地在那裡回响着……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
在那一瞬间,禁不住回想起过往的种种,潸然淚下。
“我是个苦命的人,从小父母離異,只見过父亲几面,十岁以前都由外祖父母抚养,继父对我一向不好,冷酷疏離。为了脱離家庭,我早早结婚,却久婚不孕,饱受婆婆的白眼和小姑的嘲讽,連老公也不表示同情。工作上老遇到小人,知心的朋友也没几个……”
若菱陷入了悲伤自憐的情绪裡,迷蒙中,一生的种种不幸、不公,好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过。
她自己都惊讶,在一个素昧平生的人面前,居然把酿了很久的辛酸苦水全倒出来,一点也不吝啬。
老人的目光现出同情。
“这是你的一个身分认同,”他缓缓说,”一个看待自己的角度。”
“你认同你自己是一个不幸的人,是多舛的命运、不公的待遇和他人的错误行为的受害者。你的故事很让人同情,不过,这却也不是真正的你。”
“等一等!”她的心念突然一动:”我天生聪明伶俐、才华洋溢、相貌清秀、追求者众!我是台湾大学毕业的高材生,现在三十多岁月薪就十几万,我老公……”
张嘴就提起了老公,却又嘎然而止。
“是、是,我知道,你很优秀!”老人理解地点头,”但这又是你另外一种的身分认同,也不是真正的你。”
若菱刚刚被激起的信心又告瓦解,低头沉思。
“到底老人想得到什么答案?”
若菱一贯的好胜心此时蠢蠢欲动,她想,老人显然不是要找一般世俗的答案,我就朝哲学、宗教的方向试试看!
于是她答道:”我──是一个身心灵的集合体!”
说完,她有些得意地看着老人,心想,”这回,总算答对了吧!”
第2章
老人的讀心术
──我不是谁?
“那也不全对。”
老人带着笑意的眼神虽然让若菱有如沐春风的感觉,但脱口而出的话还是令人泄气。
“你是你的身体吗?”
“应该是啊!为什么不是?”若菱拿出大学辩論队的功夫,用反证法来反问。
“你从小到大,身体是否一直在改变?”
当然,那还用说,自己小的时候,真是一个大胖妹,可是小学窜高了以后就一直瘦瘦的;三十岁以后,小腹和臀部的赘肉又逐渐增加,唉!人生真是无常‥‥
况且,其实她看过报导,我们的细胞每隔一段时间(大约七年)就会全部换新。
诚然,我”有”一个身体,而我并不”是”我的身体。
“而你所谓的心,又是什么呢?”老人打断了若菱的思绪,其实她已经开始想减肥的事了。
“就是我们的头脑呀,包括知识、思想、情感这些吧!”若菱含糊地回答。
“那我们试着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吧。”老人转了个语气:”你看得到你的思想吗?你感觉到你的情感、情绪吗?”他好像又在设陷阱了。
“这……这是什么意思?”若菱不解。
“你自己来检查你的回答是否正确,我来教你,”老人说,”现在,闭上你的眼睛。”
老人的话带有磁力和一份威严,若菱照做了。
“什么都不要想,让你的头脑暂停几分钟……”老人说完,就也定静不动了。
●
过了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老人指示:”好,可以张开眼睛了。”
若菱皱着眉头打开眼睛。
“怎么啦?”老人明知故问。
“根本不可能停止头脑什么都不想呀!”若菱抗议。
“是的,”老人微笑着点头,”那你都在想什么呢?”
若菱红了脸,不好意思说,她在想老人是不是邪魔歪道,还是什么怪人,自己在被他指使做些莫名其妙的事,也不知道反抗。
“你看到你的思想了吗?”老人理解地不再逼问她想什么了。
“是的。”若菱承认。
“那你的感觉又是什么呢?”
“有点古怪,有点不安。”若菱老实地回答。
“是的,你可以感受到自己的感觉。”老人点头,然后意有所指地看着若菱。
“嗯……我能觉知到我的思想,我也可以感知到我的情绪,所以它们都是我的一部分呀!”若菱说得自己都觉得很有道理。
“你的意思是说,主体和客体是一回事啰?”老人狡黠地问道。
若菱知道犯了邏辑上的错误了,如果主体的我能感受到作为客体的思想、情感,那么兩者不应该同为一物的。尴尬之余,若菱只好退却,答非所问地说:”其实,我只想来跟你借个电话用用……”
老人不放过她:”所以,『我是谁』这个问题,正面是很难回答的,我们目前用的都是否定法──以上皆非。”
若菱突然福至心灵地发现:”咦,你怎么没说灵魂呢?我们就是灵魂吧!”她有中了彩票的感觉!
而老人只是意味深长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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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可以说是比较贴近答案的一种说法,但是这个词被很多宗教、哲学濫用了,贴了太多的色彩和标签,没有办法贴切地表达我们真正是谁。”
“孩子”,他说,”我们是在用言语来表达言语不能表达的东西,这也就是老子说的『道可道,非常道』,所以我说用『以上皆非』来表达,还比较容易懂一些。”
“那真正的答案是什么呢?”
“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
说着,老人伸出了食指:”你看到我的手指了吗?”
“废话!”若菱心裡想,不过还是顺从地点点头。
“如果月亮是代表我们真正的自己,而且它是无法用言语具体描述清楚的东西,那么我们所有用语言去描述它的尝试,就是这个指向月亮的手指,而不是真正的月亮。”
若菱疑惑地歪着头,不知道该怎么接腔。
“就好比说,从来没有吃过冰淇淋的人,你对他再怎么样描述冰淇淋都没有用的,是不是?”老人耐心地解释,”如果他真正地尝了一口,那么所有的语言都是多余的了……”
若菱有点困了,真的不知道老人为什么拉着她说这么多令人困惑的话。
她瞥了一下四周,要命了,老人像是个隐居的高士,家裡居然看不到一具电话!
“我告诉你这些是要帮助你认清楚一些事实,因为我们人所有受苦的根源就是来自于不清楚自己是谁,而盲目地去攀附、追求那些不能代表我们的东西!”
“你自己就是个最好的例子,不是吗?”老人似乎有讀心术,猜得出来若菱心裡的想法。
言罢,他伸手从一个柜子裡面拉出一具老式电话,”用吧!”
第3章
做爱像去迪斯尼樂园?
──我们到底要什么?
吵架之后通常是冷战,若菱可以連续兩、三天对老公志明不理不睬,当他透明。
不过这次,居然第二天就雨过天晴,若菱的脸色好得像朵花。
可是志明总觉得哪裡有点不对劲。她似乎有心事。連续好几天,若菱都有一点心不在焉,恍恍惚惚。兩人之间本来话就不多,现在就更没有交集了。
若菱和志明的故事可以用才子佳人来形容。
他们是大学时的班对。在理工科系裡,女生──尤其是像若菱这样漂亮的女生简直奇货可居,而志明高大英俊,兩人走在一起顺理成章。志明大学毕业服完兵役,兩人结婚、出国留学。若菱念的是企业管理MBA,志明念的是电机的博士学位。
回到台湾,若菱顺利地以高学歷和在美国工作过的背景,进入一家外商公司工作,志明则回到母校从副教授干起,现在已经是正教授了。
总之,兩人从戀爱到结婚,都是相当平稳而顺遂。
只是有一个问题。
婚后若菱一直没能怀孕;志明本人倒还无所谓,就是志明的传统家庭似乎有点无法接受。
一晃眼结婚十多年了,兩人的感情已经淡漠得像路人。
就是所谓的老夫老妻了,但欠缺了夫妻间的亲密与交流。
开始,他说,她说。后来,他们一起说。再后来,她说,他不说。最后,她也不说了。
若菱想法比较偏激,负面情绪很多,志明每次开口想聊聊自己的事情,就被若菱連珠炮似的负面评语搞得不想再说。
问她办公室的事,就更麻烦了。她开口就会把公司说得没有前途,老板和同事都糟糕至极,每天在办公室过得都是牛马不如的生活。
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