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狼谣-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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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追悼会上陆之谣的出现,着实让人们惊讶了一番,原来,陆家还有这样一个女孩在。只可惜,从此以后,独苗一只,又是女孩,曾盛极一时的姑苏陆氏也算是彻底败落了。
说来也是讽刺,原本那么大的世家,不该败落得那么快。就说二十年前,也还有陆子远陆子临(陆之谣父)两兄弟撑着,少说也能再继续繁盛个好几十年。可偏偏就在这二十年间,连遭厄运,简直就像是被死神盯上了一般。也不知道是不是惹上了什么煞,真是晦气。
如此风言风语,来参加追悼会的人,面上不说,私底下却少不了议论。陆之谣却对此充耳不闻,只是尽心尽力地给她唯三的亲人,办理琐碎的身后事。
丧葬之事,实在是这世上最累心累人的活,若不是有雪阳在身边帮衬着,陆之谣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所有的事办妥。伯父伯母堂妹的尸体被火化后,骨灰暂时寄存在殡仪馆。接下来,便是遗嘱和遗物的处理。大伯父似乎很早就料到了自己会有死于非命的一天,早早就立了遗嘱。只是,他没能想到,妻子和最宠爱的小女儿,居然也会陪着自己一起离开。因此,他的遗嘱中,有大部分的遗产是留给妻子和小女儿的,留给大儿子的财产,居然连留给陆之谣这个侄女儿的都不如。只是,现在这全部的财产,讽刺性地都归了陆之谣。
大伯父名下三套房产,其中两处别墅,一处公寓。三辆私家车,不算极品豪车,但也是高档车。储蓄六百多万,可以看出,大伯父并非是大贪官,但也并非真正的清廉。陆之谣接手遗产之后,决定将所有不动产以及车辆变卖,与六百万合并,建立一个慈善基金,帮助遭遇飞来横祸后的残障人士。
此生冤孽来世报,陆之谣只希望能给伯父伯母堂妹广积阴德,愿他们来世能投个好胎,长命百岁,无灾无难。虽然雪阳早就告诉过她,这世间不存在轮回一说,但这么想这么做,依旧是身为华夏子孙少不了的传统继承,至少,也能给在世者一丝心理安慰。
至于遗物,能变卖的也变卖了,不起作用的,要么送了人,要么当做垃圾处理。只是陆之谣还是发现了大伯父藏在床头柜里的一本泛黄老旧的册子,钢笔的字迹是大伯父的字,断断续续地记录着一些对陆之谣成长的观察,还有一些属于大伯父自己的心里话。
最后的记录,停留在陆之谣几天前在淞沪与大伯父见面的时间点上。
【几年未曾好好看过谣儿,今次在淞沪见到,猛然发现,当年那个怯生生的小女孩,真的长成大姑娘了。只是她留在我印象里的模样,依旧是那样的一个小女孩。师父,看着谣儿坐在雪狼上神的身旁,我想我的任务真的完成了,起初当成任务来完成的我,回顾过往十几年的时间里,将一个那么小的女孩子拉扯长大,或许仅仅“完成任务”四个字是无法概括的。只是,我自己的内心一直不愿承认,源于对弟弟突然离世的无措,我对这个女孩的到来,始终有着一种抗拒。大约是我始终不想接受弟弟在那样风华正茂的年纪就离开吧。当然,师父的预言也是一直压在我心头的大石,曾经的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觉得谣儿是不详的征兆。
当然,现在我依旧是这样认为的。谣儿长得和她的父母亲都不太像,弟弟和弟媳虽然都是相貌出众之人,但却不可能生出那样倾城绝世的女孩。谣儿五官中虽然留着弟弟和弟媳的影子,可她的容貌,几乎和神话传说中的女神一般,让人产生她不似人的错觉。这或许是这么多年第一直难以对她产生亲近之感的原因之一。
可在淞沪经历了谣儿在面前被掳走的那一幕,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一家人在一起是多么的难能可贵。即便不详又如何,那也是我的亲人,我们的血管里留着相同的血液。想当年谣儿出生的时候,我可是第一个抱她的人,就连弟弟都在我后面。如今看着谣儿亭亭玉立的模样,一股子心酸却犯上了心头。
唉,人老了,往事总在眼前走马灯般地过,就爱回想过去。说来,谣儿真的算是我半个女儿,但我们如今却也比陌生人强不了多少。不知以后,我还能不能弥补当年给谣儿造成的心理伤害,或许,我有生之年也都看不到她再对我撒娇的模样了吧。】
写到这里,絮絮叨叨的笔迹停了下来。穿着睡衣,带着老花镜,坐在床头,拿着老牌的钢笔认真书写的大伯父的模样仿佛就在眼前,却渐渐模糊在了泪水之中。“啪嗒”,大滴的泪水洒落在大伯父最后的字迹之上,晕开了笔墨。陆之谣以为自己不会如此难过,但她发现自己错了。
1月8日,绵延了两日的阴雨依旧没停,今日发展成了大雨。南郊的墓园,身着墨黑呢子大衣的雪阳撑着漆黑的直柄大伞,站在蹲在墓碑前的陆之谣身旁,雨伞牢牢罩住了陆之谣的身子,雪阳自己头顶没有一点遮挡。不过雨点并不能沾上她的身,实际上,陆之谣身上也并无雨点,雨点在坠落到距离她身体几厘米时,便消失不见了,好似她的周身有一层看不见的隔绝空间。当然,这是雪阳的力量,这把伞,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来参加葬礼的人已经离去,只剩下她二人还在墓前。陆之谣双手合十,对着陆氏之墓说着最后的话:
“小琳,姐姐会经常烧好吃的好玩的给你,希望你在下面不会无聊。大伯母,谣儿从未孝敬过您,虽然您或许不喜谣儿,但谣儿依旧会经常来为您扫墓。大伯父,感谢您多年的养育之恩,原谅谣儿从前的不懂事,谣儿不懂您,从来不懂,如今懂了,却…太迟了…”说到这里,陆之谣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她只能站起身来,深深对墓碑鞠了一躬,任泪水混合着雨水滴落在青砖地面上。
雪阳静静站在一旁,没有言语,没有安慰,因为她知道陆之谣此刻不需要那些空洞的安慰话,她需要的只是默默地体会这些伤痛,默默地明白一些道理,默默地成长。自己只需要安静地陪在她身旁,就足够了。
“哒…叮铃…哒…叮铃”大雨滂沱中,一串奇怪的声音却清晰地传了过来,雪阳锁眉,扭头看向声源传来的地方,只见大雨迷蒙中,墓道的那一头,走来两个人影。其中一人手中杵着一个长条状的东西,仔细看,发现原来是一杆模样古怪的锡杖。再仔细看杵杖人,更是古怪。只见此人一头长长乌发几乎要垂地,头上戴着一顶斗笠,身上穿着样式奇特,似僧袍又似道袍的黑白相间的衣物。更加奇怪的是,这人戴了一张古怪的面具,看起来应当是戏剧中的脸谱。雪阳对戏剧有一定的研究,分辨出这脸谱是道教中斗姆元君的脸谱。由于看不清面容,雪阳只能勉强分辨出她的性别是女性,雨水同样是不沾她身,她面具下半被卸下,红口白牙中叼着一根做工精巧的细长烟杆,烟斗中冒着袅袅白烟。
此人一来,雪阳心中立刻升起一种极为危险的感觉,浑身的细胞都开始警戒起来。她两步跨到陆之谣身前,将她挡在了身后。
陆之谣也疑惑地望去,除了看见这个奇怪的人之外,她还注意到此人身旁的另外一人,那人穿着一件藏青色的卫衣,一条经典款的牛仔裤,脚上一双人字拖,露出发青的脚趾。兜帽罩住脸孔,黑漆漆一片。他身材魁梧,周身泛着黑气,脚下的影子忽长忽短,诡异非常。
此二人在雪阳前五米处顿足,那个戴着斗姆元君脸谱的女人开口,声音冰寒阴鸷,可怕无比:
“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见雪狼上神。阿风啊,你选今天来祭拜亲人,好像不是什么好日子啊。”
“咯咯咯咯…”兜帽男人发出诡异的笑声,只见他拉下罩在头上的兜帽,露出一张苍白泛青的面颊,双眼处一圈漆黑的黑眼圈,不似常人能有。他面容英俊,表情却诡谲非常,笑得时候一口黄牙极为刺眼,生生破坏了他英俊的五官,显得丑陋险恶起来。
“算算时间,我亲亲老爹和继母继妹也该下葬了,我那可爱的堂妹自然要操办后事,来这里,一定能见到她。”
“陆之风…”陆之谣的脸瞬间毫无血色。 凌晨三点半,姑苏市级殡仪馆一片漆黑,空无一人。法医解剖中心的现代化解剖室只剩下全自动换气系统的风扇转动传出的声音。紧邻解剖室,就是可容纳一百五十具尸体的大型殓尸库。
用来冰冻尸体的大型冰柜发出大功率运作的电压声,在无比安静的环境中被无限放大,嗡嗡作响。一排一排整齐又冰冷的尸库,每一个方格中或许都躺着一具尸体。就在这一排冰柜前,还整齐码放着四五架空着的停尸床。
就在这诡异的环境里,忽的一阵香风刮过,两道人影,外加一直全身漆黑的猫凭空出现了。四周一片漆黑,两道人影的其中一人偏偏穿着雪白的宽大衣袍,加上银白长发,在漆黑之中更加显眼,倒是那只黑猫,若是没见那在黑暗中幽蓝发光的猫瞳,怕是根本不会发现她的存在。
“谣儿,你确定你真的要看尸体吗?”雪阳正在做最后的确认。
“嗯,你帮我查查,哪三个柜子是他们。”陆之谣的声音在这样的环境里听起来愈发清冷起来。
雪阳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闭上眼仔细感应了片刻,凭借她的空间掌控能力,面前那么多柜子就好像没关上一般。很快,雪阳就锁定了第三排最靠右的连号的三个柜子。
“在这里。”她牵着陆之谣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温暖的手掌裹着陆之谣冰冷的纤手,在这阴森漆黑的地方,带给她巨大的安全感。
雪阳个子高,伸出手来拉住其中一个柜子,“咔嚓”一声,打开了冰柜,柜内内置的昏黄灯光亮起,一股子古怪的气味混合着低温的空气扑面而来,迷蒙的冰雾在眼前飘扬挥舞了几下,渐渐散去,一颗圆溜溜的脑壳正对着她们。
雪阳伸进手去,将尸体拉了出来。冻得苍白无比的尸体终于出现在陆之谣眼里,冰柜内置的光源照亮她苍白的面颊,她轻轻咬住了下嘴唇。
这具尸体是大伯父的尸体。法医已经对尸体做了许多的处理,头颅已经与脖颈连接缝合上,腹部的巨大裂口也被缝合,身体古怪的折叠也被恢复,肚子里塞得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被清理得七七八八。如今的大伯父,乍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平静,除了…那脖颈腹部间诡异的缝合线,以及面上奇怪的无法还原的表情。
陆之谣双手合十,对着大伯父的尸体拜了一拜,面容肃穆又悲伤。接着,她从口袋里取出一副手术手套,戴上,开始仔细检验起大伯父的尸体。
其实的陆之谣并非是不相信林法医的验尸结果,她今晚来这里看尸体的目的,一来是想见她在这世上唯三的亲人最后一面,因为明日下午,他们就要被火化了。二来是想要回想起,她在那惊魂一瞥之中,究竟遗漏了什么关键的细节。现在看来,若不是再次还原当时的场景,恐怕很难搞明白,她心中的违和感到底出自哪里。
所以,在将尸体原原本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