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之隐语,暗之王座-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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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师澹然负手立在床边,看着舞蔻情绪微有些不稳地蹲下捂住脸,他的神色也未见多少轻松,但还是劝道:“你冷静点……要是连太师都稳不住了的话,百官就更要乱套了。”
“怎么会……终究、是搞成这样子了呢,”舞蔻放下手,转头凝视着那床榻垂落帷幔间伸出的手臂,手臂上无规则散布的灰色斑状痕迹极刺人眼。她霍然回头,厉声道:“主上呢?主上为什么还没有来?!”
澹然闭了闭眼,不作声。还是一旁甚少出面的太保沉声道:“……已经派人强行进入王寝,不过没有发现主上踪迹。”
“……不在?!”舞蔻立刻起身,质问:“都这种时候了,他去了哪里?是当真不要——”这个国家了么?
她话没说完,因为忽然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轻轻拉扯了一下。低下头看去,见不知何时清醒过来的刘麒正勉力支撑起身子,一只手牵在自己的衣摆上。“台辅……”
对上那双无力孱弱却还存着几分坚忍期待的眼眸,她忽然就不知道如何说下去了。
“……太师,不要着急。主上、主上不会丢下我们,不会丢下这个国家不管的。”
“……”呆滞了片刻,舞蔻苦笑着叹了口气,她略有疲惫地按了按额头,说道:“可是,我亲耳听到他说的……”
每当看到凌纾那干劲满满的精神模样,和她一对比,就觉得自己从内心的最深处都老朽起来了呢!我,果然,是活得够久了啊……
那句以为没人听见的低语,让舞蔻第一次迁怒起一个人来。初见那个女子时以为只是个翻不起风浪的小角色,最多就是有点奇思妙想、眼神很清正罢了。她所没料到的是,王对凌纾那越来越深的倚重。
被允许参与政事讨论的女史,普通朝士,到秋官府次官小司寇,一步步越升越高,这背后,有多少是刘王的意思,舞蔻无从得知。她只是暗暗关注着对方的官位变化,直到对方开始会因为政见不合而和主上争执,主上却一面不动声色一面与之周旋——就像是在考察什么一样。
她知道,有什么东西开始从内在崩裂了。
凌纾的存在,绝对是王贤明治世的阻碍!或许她本身并没有什么过错,但是只要她在,并且还表现得那般……上进积极,就会使主上生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依赖心。
天帝不需要开始软弱无能的王,一旦有了更适合的人选,原先的被选中者,就会被毫不留情地替换。
舞蔻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露峰时,他还只是照河乡的一个小小乡长。看似平凡温吞,性子像水一样,却有着极好的包容力。每当自己因为看不惯他那处事习惯而大为不满时,他总会温和地笑,然后不紧不慢地说:“凡事以和为贵嘛,若能和平解决问题,何必要大动干戈呢?”
“要我说,柳国要是能发展成一个再不用暴力解决问题,人人和睦相处,平静幸福的国家就好了……”
她被他脸上向往的神情打动,以至于后来那改变命运的一天来临时,当他对跪倒在自己脚旁的麒麟说出“我宽恕”时,舞蔻在心里暗暗道了一句:一定会实现的,你梦想里的国度……
而她,接受了他出仕邀约的她,将会一直在那里,为他守护着他的国家。
所以怎么会就这么被破坏了呢?区区百年而已……露峰,你的心愿,是已经实现到尽头了么?
******
刘麒寻到露峰的那一年,他已经二十五岁了。自十岁心智初成便开始升黄旗以告天下。每年每季安阖日,从四令门前来的拜谒之人,不知凡几。然而却没有选出王来……每当刘麒面见升山者时,哪怕对方实际如何闻名遐迩、如何才能出众,蓬庐宫的女仙们也没能看到她们的蓬山公露出些许与往常不同的神情。
精致美丽的面容上是大多数麒麟都少见的冷淡疏离,每当他睁着那一双世所罕见的澄净紫眸沉默地摇头时,女仙们无不心中忧虑。她们的刘麒,到底在等待一个怎样的王呢?
结果却没有等到。十五年以后,清冷俊美的蓬山公向玉叶大人提出了暂停升山,他想要下山去看看。
然后他便出了蓬山,离开了黄海,去到了他终究要归属的国度,然后在那里找到了他的王。
“当初若没有你,我或许就不会下山去……或许就会和主上错过了。”
芬华宫里空旷的正殿里,传闻中病重的台辅,对着身边默然站立的男子,露出了回忆往事的神色。
“……”
“谁能想到呢,如今的柳国大司马,曾经是比任何人都有着成为王者的觉悟的人呢?”
那时升山众人里最夺人注目的少年,面对自己千篇一律的“中日之前请多保重”,神情是丝毫没有动摇的坚毅。哪怕自己拒绝了再多次,对方总会在下一批升山者中继续出现,继续虔诚地进香拜见,坚定的态度从未有所改变。
终于,连一向遵守着“不是王就只一言婉拒”原则的刘麒,有一次都忍不住开口主动询问:“你为何总来?”
甫渡宫的祭坛前,少年容色如玉,琥珀般的眼眸有种不可思议的透彻。“因为我想要成为王。”
刘麒被那样的斩钉截铁给怔住,却只是遗憾地摇头,“抱歉……我不能选你。”不能选他,哪怕他有再大的决心、哪怕他为此做足了多少准备……因为刘麒没能感觉到他身上有王气!
天帝属意的人,不是他……
少年微有些怔忡,继而拜伏退出,“我明天还会来的。”
因为四令门只在安阖日打开,并且只开一天的时间,所以进入黄海的升山之人想要出去,只能聚集在甫渡宫前搭建简易的住所,等待下一个开门日出山。
明天还会来……刘麒忍不住想到,这样有决心的人,支撑着他成为王的信念是什么?为什么天帝不选他呢?
刘麒被自己的想法震到,为何他会产生了这样的质疑?明明应该心静如止水地对待这些人,直到选出王为止……
因为少年的执着,一来一往间,原本生性有些冷漠、不善与人接触的刘麒意外地同他熟悉了起来。
从第一次见到长庚到之后的很多年,刘麒身边的女仙们都快习惯了这幅画面——日渐成长、逐步褪去了少年青涩的长庚,年复一年地在那个特殊的日子准时现身蓬山,坚持着进香拜见的行动;而刘麒,带着无奈又抱歉的笑意,一次又一次地摇头。
然后两人相视而笑,越发英俊逼人、气度沉稳的男子,终于可以做到云淡风轻——
“不如下山去看看吧!没准你要找的人,也在哪个地方等着你。”
“……你终于放弃了?”
“不,只是想通了一些道理。我想要实现的一些东西,也不是一定要在那个位置才可以。今年年初,我从大学结业,成为国官中的一员了。”
“哦……那么恭喜你。”
“谢谢!所以啊,您一定要选出一个比我更适合这个国家的王,我会等着的,等着那个值得我效忠的王,然后辅佐他,将柳国发展成我心中期望的样子。”
“……”
那时候听起来那么打动人心的话,刘麒从不曾意想过,在未来的某个时刻,会以另一种方式实现。
刘麒回过神来,轻道:“那些年见你的样子,简直非王不可……却没想到,你真的在这个位置上,辅佐了主上那么多年。”
长庚淡笑,“……那时还是太年少轻狂了点,以为自己有点本事,就自负得以为担国家大任,舍我其谁……现在想来,果然还是太偏执了点~”
就像凌纾曾经说过的那样,“你永远不知道自己目前所做的事情,待将来哪一天想起时,会觉得可笑的像个傻逼……”
自以为是的救世主什么的……真是,很可笑啊!
想起那个总是时不时冒出点奇言怪语的丫头,他含笑着低语:“也不知道她走到哪里了……”
刘麒关注着他脸上神色的变化,说道:“其实我一直不解,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插手了一个初次相见、而且无亲无故之人的事情?”
“……因为只那一刻,我在她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曾经的自己,那么绝望却也没轻易放弃的自己。
“……呵,你这些年对她的用心,终究也不算白费。”对于彼此所指之人,他们心知肚明。刘麒道,“听宸离说,她为了给你正名,在主上的寝室外跪了许久……”
显然也早已从老友那里得知事情始末,长庚的眼中闪过些许温柔的神采。“不要断章取义啊,那明明不是她的重点。”凌纾一定不会想到的,信誓旦旦表示将守卫驱逐干净方便她说话的人,自己反倒是留了下来,躲在某处旁听。而且一转头,就立刻把话抖给他们了。
“……明明自己能安全脱身,被捕只是一个掩人耳目的幌子。还不告诉人家一声,我看她那几天是真有够担心的。”
想起某人一脸寡淡的声讨,长庚无奈地摇摇头。为何不告诉她……她已经被他们波及得够多了,好不容易能找机会脱身,何必知道太多?
“其实那道命她离开的旨意,是我下给宸离的。”刘麒忽然道,“不过见你这副不意外的样子,想必之前也有类似的打算了吧。”
长庚不置可否地笑笑,没有接话。
于是,病弱中的刘麒,撑起无力的身子,直视对方的眼睛。在自己接下来又说了一句话后,满意地看到对方勃然色变的面容。
“我想让她离去,不是因为那样就能挽回主上偏移的王心,而是因为,我在她身上,感觉到了王气……”
他不是个合格的麒麟,没有心怀众生、大义仁慈的觉悟。他想从一而终下去的,只有那一个王者……
“报台辅——”
“刚刚有青鸟自云海之外飞来,是、是主上的口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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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雅在整理手边的文件,连同刚刚被人送来的一袋据说是小司寇处理好的工作总结。他看了看那袋东西,心里想着是应该把关于土地改制的法案批下来了,手却不由自主地伸向一边。最后妥协似的一叹,将东西摆到自己面前,拆开来看。
那一份份文件字迹工整,算不上好看,却也有着点严谨大气的架势,像是有下功夫练过的。渊雅想起最初见凌纾上交的工作文书时,那由于用不惯毛笔而一会儿轻一会儿重的墨迹令他当时大大皱眉。毫不留情地把人批了一顿后,却也不见她生气,只是从那以后,在很多空余的闲暇里,他总能看到那个认真倔强的姑娘,埋首在自己的书桌前写写划划。然后秋官府的作废纸页莫名其妙的就被收集一空……
其实她一直都很努力,刚进秋官府的那段时间每天总是忙忙碌碌的。一边处理分派给她的动作,一边抓紧时间熟悉柳国律法章程。她还借了很多往年的卷宗去看,从前辈们的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