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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撕裂-第5部分

小说: 撕裂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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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吧。反正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白的感觉,那微微的向上一翻,似乎就是一种味道,女人的味道,像红烧肉一般,可触可感。
  “这王五月,这房间成了狗窝了,也不收拾。”栗丽站起来,麻利地叠了被子,又将桌上的书拢了一下,回头道:“我是一中的老师。你二十不到吧?工作了没?”
  “二十。我是青桐师范毕业的,去年刚工作。在县一小。”
  “啊,都工作了?”栗丽转身盯着李小平,她们之间的距离,不到一米。李小平一下子就闻到了栗丽身上那股子特别的气味,清甜的,成熟的,有点像姐姐李大梅身上的气味,但是比姐姐的更浓一些,又有点像妈妈王月红身上的气味,但显然要新鲜一些。这气味,形成了一个气场,在李小平的脑子周围萦绕着。他有些晕眩了。他赶紧低下头,栗丽却猛地伸出手,在李小平的下巴上摸了一下说:“胡子还没长起来呢。多年轻!住在城里吧?”
  李小平的脸已经完全红了。十五年后,想起当时脸红的那一幕,李小平的心还有些颤抖。他仍然低着头,回答道:“住在城里,就在一小。我也在那儿工作。”
  “啊!可爱的小伙子。”栗丽又伸出手,摸了一下李小平的头。李小平觉得仿佛一匹丝绸,一瞬间滑了过去。
  起风了,门外冬天落光了叶子的法梧,枝干与枝干间相互撞击着,发出沉闷而有力的响声。李小平走到门口,正好王五月转过屋角,过来了。李小平说:“回来了?”
  “等了很久了吧?”王五月拍拍李小平的肩膀,进了屋,王五月道:“栗丽也在。认识了吧?这是李小平,这是我们学校教美术的栗老师,画家,浪漫主义诗人,大学时代就发表过诗作。李小平也写诗,喜欢北岛。”
  “我只是写写而已。”李小平道,“我刚才想了个笔名,就叫南岛。”
  “这个好!”栗丽又翻了下厚嘴唇,李小平赶紧转过目光。王五月问:“章程带来了吗?”
  “带来了。”李小平拿出章程。栗丽也凑上来,一看前几句,栗丽就问:“是你写的?小伙子。”
  李小平点点头,栗丽笑道:“还真有些北岛的气质。”
  这句评价,是李小平诗人岁月中得到的最高的评价。后来的许多年,李小平发表了大量的诗歌作品,别人称呼他诗人,但是,没有人再这么直接地将他与北岛联系到了一起。“北岛的气质”,这成了往后岁月里,李小平内心深处最明确的追求与坚守。
  王五月看完了,皱了下眉头,说:“整体可以。但是……不够激情。”
  栗丽道:“一个二十岁的孩子怎么激情?”
  李小平脸又完全地红了。栗丽问:“我也参加你们的文学社,不会不要吧?”
  “当然行!你到时还可以给我们画些插图。”王五月接着对李小平道:“走,我们到高玄那儿去。”
  路上,李小平摸摸自己的头和下巴,丝绸的感觉还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有了种预感,强烈而说不出来。
  

撕裂(六)(1)
高浩月站在胜利餐馆的门前,相机斜挎着。李大梅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有点事。”高浩月笑着。他一笑起来,脸上的皮肤就开始松弛。大概因为长年在野外搞拍摄,高浩月脸色黝黑,左脸上还有一条一寸来长的伤疤。那是小时候和高年级同学战斗的结果。那次战斗,高浩月成功地以少胜多,以一条伤疤换来了全校男生的大拇指。就是到现在,高浩月在青桐城里也算个角色,虽然不是樊天成那样的老大,可是他往人面前一站,也是有三分的震慑。
  “那就说吧。我还上班呢。”李大梅催道。
  高浩月望着她,捻了会儿胡须,说:“大梅啊,我看你……”
  “你看我怎么了?”
  “听说你们馆里有人打你的主意,没这事吧?”
  “我们馆里?谁啊,我怎么不知道?”
  “那就……你看这广场市口怎么样?”高浩月转了话题。
  “当然好。人来人往的,这胜利餐馆要不是在这儿,有这好生意?”李大梅穿着件白色的衬衣,外面罩着件黑色的马甲。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利落,清清爽爽。
  “我想在这儿开个店……”
  李大梅瞪大了眼睛:“在这儿开店?广场上开店?做梦吧?”
  “不是做梦。是真的。你说行还是不行?要是行,我可就开了。”高浩月把相机拿到手里,打开镜头,看着李大梅。李大梅伸出手遮了镜头,问:“真要开店?现在可是……上头能同意吗?何况在这广场上。”
  “这事不难。我找人问了一下。黑牛犁黑田,先犁着再说。”
  “我看不靠谱,还是慎重点好。你现在这照相不是挺好的吗?”
  “是还不错,可太慢了。我急啊!上周,我到义乌去了一趟,那里……大梅啊,你没去。你要是一去,保准会一百个赞成我开店。”高浩月说着,按下了快门,然后收了相机,“现在青桐个体开店的有,可都是农副产品。我想开个烟酒店,专门搞烟酒批发。我也找到路子了。”
  “那……”李大梅觉得再说没什么必要了,就道,“既然这样,试试也无妨。我要上班了,就这事吧?”
  “就这事。”高浩月指着靠近球场的西角,手一划,“就这儿,不出一个礼拜,大梅,你看着,就有店了。”
  李大梅笑着,没有回话。回到办公室,她觉得高浩月这想法就像幼儿园的孩子的想法一样。青桐城的广场,能让你开烟酒店?这可是青桐县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你放上一个烟酒摊子,那形象不就……她摇摇头,事实上,作为小学同学,她对高浩月的印象谈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但有一点,高浩月的犟,她是知道的。正月初七,在街上她和妈妈一道,还碰见高浩月的母亲叶桂枝。叶桂枝和王月红都是剧团的同事,不过,叶桂枝是演丫环的,王月红先是演小姐,再后来演夫人。搞样板戏时,王月红的家庭成分不好,被取消了演戏的资格。叶桂枝就临时上台,演起了年轻的女民兵,可是无论她怎么演,骨子里却总有一股小丫环的低眉样。可见一个人生定了眉毛长定了骨,并不是随便能改变的。演戏也是,谁是演谁的料,往台上一站,立马就分明了。这两年,两个人年龄都大了,上不了台了。以前水火不容的关系,竟慢慢解冻了。叶桂枝问王月红:“丫头找人了吧?”
  王月红说:“没呢。心气高着呢。”
  叶桂枝就道:“我家那浩月也是。人家介绍了几个,连见都不见。都二十五了。”

撕裂(六)(2)
是啊,船上人不急,岸上人可是急断了腰啊。王月红安慰着叶桂枝,又拿眼瞟着李大梅。李大梅明白,这是说给她听的。她也不应,其实,她是看到过高浩月跟别的女孩子在一块儿的,而且,那女孩子似乎也是他们小学的同学,只是名字她想不起来了。
  李大梅看了下手表,四点半。她起身拿着一张收据,到乌亦天办公室找他签字。这是上次馆里收购一个乡下农民家的一只玉扳指时,农民开的收据。其实就是白纸条,按照手续,必须有经手人签字。乌亦天是经手人,李大梅当然得找他。
  乌亦天正埋头在桌上用放大镜看一幅展开的字,李大梅道:“乌馆长,请签个字。”
  “好吧。”乌亦天并没有抬头,放大镜在画上慢慢移动着。乌亦天的业务,在馆里算是最好的。这人聪明。放大镜移了一会儿,乌亦天才朝李大梅望了一眼,又望望收据,“是玉扳指那个吧?”
  “是的,二十二块。”
  乌亦天拿起笔,飞快地签了名字。签到最后的“天”字时,他故意顿了下,然后用劲向下,突然收住。李大梅觉得乌亦天这人就喜欢摆弄,连签个名字也是,不过,这样签出的名字,也确实好看。乌亦天签完,拿起收据递给李大梅。李大梅正伸手去接,乌亦天的手在空中的速度一下子加快了,一瞬间,正好握住了李大梅的手。李大梅一惊,赶紧缩手。乌亦天却暗暗地用了点劲。李大梅说:“乌馆长,这……”
  “啊,啊!好,好!小李啊!”乌亦天放了手,坐下来,说:“小李啊,我这儿有张电影票,晚场的。我不想看,你去看吧。”
  “这……”
  “没事,拿着吧。也是别人送我的。”乌亦天起身将票塞到李大梅手里,就又坐下移动他的放大镜了。
  李大梅喜欢看电影,这在博物馆里人所共知。电影院就在广场南边,文化馆往前。青桐城里只有这一家电影院,国营的,只有晚上放映,每晚一场。每部片子,一般放上三到五天。李大梅看了有一半,其中三分之一是与鲁萍一道看的,有时也与妈妈一道,还有两次是与弟弟李小平一起。一个人看的时候占一半。她喜欢一个人看电影,无论怎么进入电影情节,高兴或者痛苦,反正也没人知道,而且,回家后睡在床上,一个人想着电影里的那些镜头,有时会反复地过上好几遍。春节期间,她就一个人连看了两场《芙蓉镇》。胡玉音和秦书田的爱情,让她落泪。早晨起来,王月红问她怎么了,眼睛都红了。她不好意思,只说火气。王月红笑笑,说:“一个姑娘家的,哪儿有这么大火气?”
  王月红算是个青桐城的名人,可是,李大梅和李小平,却都在感情这方面开窍得迟。李大梅是前两年才听鲁萍提到过她妈妈王月红的故事。王月红的母亲,也就是李大梅的外婆,据说早些年是烟花女子。日本鬼子进城时,她倒是很义气,宁死也不愿服侍日本人,嫁给了在青桐街上当脚夫的李大梅的外公。可惜这脚夫命短,没三年就撇下李大梅的外婆和女儿王月红,一个人到西天快活去了。李大梅的外婆葬了男人,带着孩子在紫来街的东头,靠给风月坊里做些针线活,一直维持到解放。五十年代定成分时,被定了个富农,原因就是她与风月坊沾了边。这成分定了两年,王月红二十了,被人撮合嫁给了地主成分的李长友。鲁萍说着望了望李大梅,鲁萍继续说,但是,据说王月红在嫁给你父亲前,已经跟另一个男人好了两年。还……
  “还什么?”李大梅问。
  “似乎还生了个孩子。”鲁萍说得怯怯的。
  李大梅呼地站起来,“你胡说。”转身就走了。鲁萍在后面道:“我说过我不能说的,可你……我不说了,大梅。”
  自从知道了母亲的故事之后,李大梅有时就陷入了一种她自己认为的罪恶之中。她有时看着王月红,会猜想母亲到底是不是真的在父亲之前就有了个男人?是不是真的还有了孩子?要是真有了,那孩子呢?是不是还生活在青桐城里?会不会有一天突然出现?李大梅想过后,总要狠狠地骂自己一顿。甚至,有两次,她想到母亲嫁了父亲后,是不是也还有些不为父亲和儿女知道的事情。最亲近的人永远都是与秘密隔得最远。就像鲁萍说王月红时,李大梅就特别想告诉她:鲁萍的父亲鲁令高,就与一小的女教师胡爱兰一直不明不白地好着。有一次,李大梅上班途中回家拿东西,竟与刚从鲁萍家匆匆出来的胡爱兰撞了个满怀。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鲁令高见到她总是老远就笑着。她却故意绕开了。
  谁都不能责怪别人的过往。李大梅虽然时常揣度着母亲王月红,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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